第五十五章領主法


    我坐到了靠牆的凳子上,坐在給領主準備的座位上麵。


    我緊張的要命,我本來以為這和騎馬一樣,騎上去之前緊張,開始之後就鬆弛了。沒想到在眾目睽睽之下,越發的緊張了。客廳裏麵的人分成了幾堆,有一茬沒一茬的講話,不時的喝著飲料,朝我這裏看一眼。


    “這些人都是親戚。”這個想法讓我感覺更加孤單,甚至生出了一些對伯爵的埋怨來。這種場合我根本就沒有太多的處理經驗。


    有一個女人低聲細語的跟她的同伴說了什麽,一群人哄笑起來。科爾溫家的孩子和盧卡西諾家的孩子打起來了,一群iǎ人兒在廳堂裏大吼大叫;幾個從隨手的從桌子上麵拿著飲料和點心逗孩;男人們好像在談著什麽大事情一樣,一臉的深沉,故作姿態的低聲jiā談。


    我好像是洪水裏麵的一棵樹,現在周圍的一切都對我陌生,甚至是輕視和敵意。我坐在這裏什麽都是,就是不是主人。


    可是,這是我的宴會啊。


    雖然伯爵安排我主持這個宴會到底是不是合適還另說,但是這些人也太不尊重我了。我把兩手攤平,放在高背椅的兩個扶手上麵,我稍微的清了清嗓子,想引領---或者不如說加入他們的談話。


    “你們```好。”我澀聲的說。


    幾個男人稍微的看了看我,我多麽的期望他們能搭腔,但是他們隻是輕輕的笑了笑,就好像聽見了窗邊的風聲一樣,然後又迴到了他們自己的話題裏。女人們伸出手來,攀比起手裏麵的戒指來,一個女人明顯拔得了頭籌,這是盧卡西諾家的兒媳,她滿是寶石的手指引來了一片羨慕的聲音。


    一個iǎ姑娘扭著屁股走到了我的麵前,她看起來才四五歲,她仰著頭看著我:“我聽見你的話了。”她用怪怪的瓦蘭科夫口音說。“我是來說你好的。”


    看見這個iǎ姑娘,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這是來自科爾溫家的iǎ女兒。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我,然後把滿是奶油的雙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把我的袖子沾得油乎乎的。她給我看她的手指:“傻蛋迪克把我的手指破了,你看,你看。”她揮舞著胖胖的iǎ手。


    我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怎麽擺脫她。在我的身後,肅立著管家和一個扈從。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為什麽不前來幫忙,而是站在那裏看我陷入難堪。我迴頭看了看他們兩個人,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冰塊一樣,目光直視前方。


    “這“我一邊把iǎ姑娘的手撥開,一邊對管家投去求助的眼神。


    好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iǎ保姆走過來抱走了iǎ姑娘,那個iǎ姑娘在保姆的懷裏踢打起來。


    我像是一隻虱子一樣,坐立不安。


    我甚至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些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嘲笑我。每一撇,每一個表示驚訝的瞪眼,每一次輕笑,都是在嘲笑著我。


    這想法讓我憤怒不已。


    我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剛才我細弱的聲音似乎沒有得到迴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再說一次,那樣會很丟人,但是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去開始談話了。


    這個時候,科爾溫家的那個教士走了過來。從一進開始,他就顯得不合群。這個人身上的教袍破破爛爛的,油跡斑斑,iong前的木質十字架碰掉了一個角,用粗繩圍在脖子上麵。他還比較年輕,不會比尤裏更老,但是卻已經開始禿頂了,頭頂油亮水滑,連蚊子都站不住腳。


    他走到了我的麵前,拉開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斜對麵,和我隔著一個桌角。


    “你好“他笑著說“我和莉莉一樣,聽見你的問候了。她好像ing喜歡你。”


    那個iǎ姑娘把一隻麵包捏成了球,丟到了梅爾家的一個的臉上,這讓那個女人幾乎生氣,但是卻惹得周圍的女人樂不可支。


    “呃```“我晃了晃腦袋“看來我的聲音似乎太iǎ了```?”


    “不,我坐在角落裏麵都聽得清清楚楚。”教士笑著說“我聽過iǎ鎮裏麵很多人的懺悔,有些人在跟我說著自己的罪行的時候,聲音細的像蚊子,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科爾溫家的那個教士?”我在伊凡哥羅德時聽人介紹過他,剛才的那個仆人也談起過他。


    三個家族把城鎮裏麵的有名有權的職位全部霸占,即使是對瓦蘭人來說毫不重要的教士位置,他們也要攥在手裏麵。不過一般隻有家族裏麵最沒有前途的人會被安排去那裏---眼前的這位顯然不會受家族的重視,就和我在這宴會上的地位一樣。


    他l出了欣喜的表情“你知道我的家族,而且還知道我呢。”


    “在瓦蘭科夫“我抬了一下肩膀“想不知道你們幾個家族很難吧?”


    “恩,沒錯。我驚訝的是你知道關於我的事情,‘科爾溫家的教士’。”


    “哦“我告訴他“在伊凡哥羅德的時候,街上麵有一些修士兄弟在募捐。他們說是要到瓦蘭科夫來重建教會,要雇一個合格的牧師、兩個教士和一個嬤嬤。那些人說這裏的教堂沒有人打理,教士有褻瀆神靈的嫌疑。說的可是閣下?”


    “唿“教士吐了一口氣“看來我在外地比在本地出名。不過你瞧,那些人要是敢過來的話,估計過幾天就要跑迴去,這裏的教士可不是什麽輕鬆的職務。哎呀真失禮,我到現在都沒有介紹過我自己。我叫做米沙.科爾溫,你可以叫我米沙教士。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你沒有父姓嗎?”


    “抱歉,瓦蘭人沒有這種規矩。兒子生下來不是用來紀念父親的,父親有兒子又不是多了一頭騾子,為什麽要燙上自己的標記呢?當然,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的,家父名叫羅蘭.科爾溫,是科爾溫家族的族長,為人謙和,處事得體```”


    不知道他是諷刺還是真的這麽想的,反正他的話十足的倒盡了我的胃口。


    “‘為人謙和,處事得體’”我打斷了他。“但是沒有來出席領主的宴會。”


    米沙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的確,你注意到了。那麽,這場宴會什麽時候開始呢?我是說,領主什麽時候會出來?”


    我的心堵在了喉嚨裏麵。


    “宴會馬上開始,而領主不會出來了。我是領主的孫子,我將招待你們,主持這次宴會。另外,米沙先生,我叫做維克托。”


    和米沙的談話莫名其妙的給了我信心,我坐直了身子,扭頭對管家說:“我想開始宴會。”


    我的話沒有再次被忽略,管家像是教堂裏的自鳴鍾一樣,一經點撥,即刻迴應。他欠下身來“當然,如果您願意,我們隨時開始。”


    同時,扈從一揮手後的幾個仆人開始走出來,端來了透好氣的葡萄酒、抹著黃油的烤魚和加了青豆的鴿子湯前來,他們之後更多的食物正在源源不斷地送上來。


    大廳裏麵的人看見宴會開始,人們紛紛站起身來,走到桌子邊上,找好自己的位置。幾分鍾後,來賓已經把長桌坐滿了,我坐在桌子的盡頭,感受著灼人的目光。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個詞:驚訝。他們都好奇我為什麽還不走,領主為什麽還不出來。


    在我宣布加裏寧伯爵有事外出、阿列克謝少爺和弗拉基米爾老爺均公務纏身,不能ou身前來,所以由我來主持宴會的時候,這些人的表情就好像聽了薩蘭德的神話故事一樣。


    “這是開玩笑吧”盧卡西諾的一個胖男人說。


    “是瘋子這個不識抬舉的家夥。”梅爾家的一個嚴厲的女人迴頭看著一個盧卡西諾家的仆人,剛才就是這個仆人出來告訴大家,加裏寧領主會很快出來。“你剛才說的是什麽?你這個傻蛋”


    那個仆人窘迫不已“可是羅曼諾夫的那個老東西的確是這麽說的,夫人,我發誓。”


    “這裏沒法呆了“剛才被莉莉用麵包打了臉的說“全部都沒有禮貌,真是可笑。我想迴去,誰和我一起。”


    “我也想走,媽媽。”


    “閉嘴,迪克”


    場麵成了一堆,所有的人都在jiā頭接耳,對於加裏寧伯爵的失禮極度憤慨。我感覺窩囊極了,我又變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馬房iǎ弟了,沒有人在乎,沒有人尊重。,


    可是憑什麽?


    我是阿列克謝的兒子,我是列普寧家的少爺,我是維克托,我的名字是羅曼諾夫


    “你們夠了沒有?”我坐直了身子,把手ā在腰間,做出拔劍的前傾姿勢。我努力的讓自己顯得盛氣淩人一些。


    那些人一下子停了話,轉頭看著我。


    “我聽到了禮貌這個詞“我說“但是我看見的一切都和這個詞無關。你們居然就是這城裏的貴族?這是什麽貴族?你們來拜訪領主大人,但是三個家族的族長一個都不出麵,這是什麽意思?這是瓦蘭人的禮貌嗎?好吧,我們尊重瓦蘭人的風俗和禮貌。你們用後輩來拜訪長輩,我們也隻能學著你們的做法了。作為一名後輩,我對大家表示歡迎。”


    “你們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族長不來也就罷了,他們或許是這個城市的主人,這一點不用遮遮掩掩的,我都聽說了,說你們家族多麽的強大,但是這和你們有什麽關係呢?這是你們家族長的榮耀,不是你們的”


    “你們把族長丟在身後,自己裝模作樣的像主人一樣前來指手畫腳,現在還張嘴閉嘴說什麽禮貌,你們真丟臉。”我用斯瓦迪亞詞重複了一邊“丟臉”


    我發現這個詞隻有少數的幾個人聽懂了,而且他們聽懂了之後還隱隱的有一種驕傲,轉而去給一臉的人解釋。


    “要走你們就走吧記住你們羞辱了羅曼諾夫家族就行。在城裏麵我們有三百名士兵,在伊凡哥羅德我們還有一千人隨時準備過來;我們的家族控製了梁讚河,要是有什麽不滿意,我們就切斷河流,你們就準備去喝平民的溝渠水吧;知道桃uā魚嗎?現在伊凡哥羅德立法了,反叛領主的人,每個人都要喝桃uā魚粉末,十年之內家族將不會得到新成員,以後生下來的也都是畸形兒。你們最好清楚,你們走了之後,我們會一一的把上麵的事情做到。你們把事情做絕,就最好現在開始擔心我家的報複。”


    ‘把事情做絕’這種話是傑克吹牛的時候常說的,我第一次說了出來,感覺怪厲害的。


    我滔滔不絕的說完,客人們有些人已經惱羞成怒,大叫著蛋和iǎ崽子;有些人則勸說著大家少安毋躁;更多的人都看著我,沉默不語。


    我身後的管家和扈從還是不動聲靜觀事態發展。


    場麵安靜極了。


    直到一聲稚嫩的哭泣聲傳來,莉莉把臉往那個驚呆了得保姆懷裏拱去“我怕。”


    那個在內堂裏麵逞威風的盧卡西諾家的仆人叉腰走了出來。


    “你這iǎ子是什麽人?”他憤怒極了,好像我是什麽髒東西,壞了他家主人們的心情“你家的領主老頭也不敢這麽說話,你們一家是什麽東西,跑到這裏來吃喝都是我們三家族的現在還嚇哭了iǎ姐,你們明天就要滾蛋”


    這個仆人已經習慣了主人在城內的絕對權威了,隻用討好了主人,不管得罪什麽人都在所不惜的。


    我哼了一聲,三個家族的人不敢惹,但是他們的仆人卻不是什麽動不得的人。


    我記得《領主法》裏麵的規定,在宴會上頂撞了領主,平民要罰錢,奴仆則要鞭撻五十皮鞭。


    “你是什麽人?”我放下釣鉤,等這個傻蛋來咬。


    果然,這個仆人洋洋得意的炫耀了一下自己是為盧卡西諾家服務的隨從。


    “原來如此“我說“是一個仆人”


    我的心跳得極其厲害,一開始的害怕和緊張全部變成了現在的激動和憤怒,這群人,必須教訓一下。


    “扈從”我叫道。


    管家邊上的扈從ing直了iong膛,猛地跺了一下腳。“是的,大人。”他迴應。


    “在宴會之上,下人頂撞貴族,依據《領主法》,要有什麽懲罰?”


    “此人係家奴,《領主法》規定‘無自由之家奴,若無意頂撞貴族,可鞭撻五十皮鞭,令其主人罰錢贖迴。倘若有意頂撞貴族,可鞭撻致死。除非領主赦免,否則不容減刑。一切正派之人皆有義務監督執行此罰’。”


    漂亮,比我自己說出來效果要好得多了。,


    那個仆人瞪大了眼、張圓了嘴,聽著我和扈從一唱一和。那些女人已經沒有了聲勢,這《領主法》聽起來還是蠻嚇人的。


    “在內堂,這個仆人侮辱了我家的長輩“我接著說“在這裏,他又侮辱了我。我相信盧卡西諾家的仆人不會有意頂撞貴族,他一定是無意的冒犯了我家人兩次。把這個仆人拖出去,鞭撻一百皮鞭,然後綁起來,等他主人來贖。”


    一個盧卡西諾的兒子說:“什麽《領主法》在瓦蘭科夫是我家老爺說了算”


    他急切的一句話,讓梅爾家和科爾溫家的人都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我幾乎被這個男人唬住,但是我知道我這個時候不能l出軟弱的表情,不然一定會被群起而攻之。


    “不要分散力量,瞅準一個打”。我又感覺我陷入了一場打鬥之中。


    這個仆人必須懲罰


    “你家主人為什麽受瓦蘭人尊重?因為古老的法律深入人心,法律讓人們知道尊重貴族是正確的《領主法》即國王的意誌、即議會的意誌、即上帝的意誌。你們如果阻止我懲罰他,就是告訴所有的人,以後不必尊重貴族,可以隨意侮辱。那麽你們自己也會被人輕視”我迴頭看著那名扈從,幾乎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一絲讚許“你還等什麽,三大家族的榮耀不容玷汙快去”


    那個仆人平日再蠻橫,在鐵血的士兵麵前也如同兔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外很快就傳來了鞭撻聲和慘叫聲。


    從後屋出來的仆人都端著盤子,不知所措。我的嘴有些哆嗦,手指也顫抖個不停。我吞了一口口水,對那些錯愕萬分的三大家族的人問道“有人要走嗎?”


    這些人憋紅了臉;幾個年輕的女人臉蒼白的看著自己的男人;有兩個年輕人憤怒不已,幾次想站起來走掉,但是卻被家裏長輩攔了下來。


    最終,他們老老實實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扭頭對管家點了點頭。管家即刻會意,指揮仆人們繼續上菜。


    “宴會開始。”我宣布。a


    【第五十五章領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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