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逮捕令


    不知道當父親剛剛突破重圍,來到了藍水河邊上,卻發現了自己已經成為了被通緝的對象的時候,心裏麵是怎麽想的。


    迴溯幾天之前,萊特如同一陣暴風雨一樣清洗了戰場。當萊特已經做出了進攻之後,西部軍團對他的最後一點懷疑也煙消雲散。不久已經有西部軍團的騎兵直接接受萊特的指揮了。


    在那個可恥的黎明裏,第二軍團在萊特的攻擊下潰散了:毫無防備的側翼被剪成了碎片,在剩下的軍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萊特便又接連發起了衝鋒。


    萊特將軍的軍事才能在那次戰役裏麵發揮到了極致,他的騎兵幾乎沒有休整,就直接投入了下一次衝鋒,第二軍團的士兵在萬分震驚之下還沒有重新結陣的時候,萊特的騎兵又衝到了跟前。萊特似乎知道戰場的每一個地方的情況,他的騎兵縱是能夠在讓人眼花繚亂的急行軍過後出現在敵人的側翼甚至是背麵,然後發起猛攻。


    第二軍團在兩個小時之後,就已經失去了陣型開始沒命的逃跑了。


    兵團被分割成了兩塊,他們南下得交通線已經被封死,隻能在絕望之下被逼向了北麵。官兵們期待和北麵的那些騎兵會和---其實這種做法顯得很魯莽,當時既然萊特已經叛變,那麽別的騎兵也是不能輕易相信的。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這些士兵也是無能為力。


    迪米特裏將軍和拉格朗日子爵從西線北上,而父親則護衛著軍團將軍從東線北上。


    拉格朗日的士兵很可能被判斷為不是主力部隊---他們遭到的攻擊相比父親來說要小得多。的確,拉格朗日和迪米特裏的身邊的士兵在數量上並沒有優勢,隻有三百人左右追隨在他們身邊,但是這些士兵卻是在多年前招募的農兵---這些人來曆清白、為人淳樸,而且久經戰爭,所以戰鬥力非常的強,更不用說拉格朗日的那些精銳騎士了。


    軍團將軍的壓力卻大得多,父親來到他身邊的時候,這個北方老頭已經負了傷---是致命傷---一名萊特的騎兵用騎槍把他從坐騎上麵捅了下來,在他的側腹開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傷口。父親分開重重護衛去麵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打冷戰了,他哆哆嗦嗦的罵了幾句“該死”之類的話,然後下令士兵扶他上馬。


    不過一迴到馬上,將軍就恢複了以往的風姿,他接連下達了數條命令,甚至大笑了幾聲來鼓舞自己身邊的人。


    不久之後,這一部分士兵就在重重監視之下向著北麵的一個湖泊移動過去---幾天前薩蘭德人在發迴了消息,說是他們將向湖邊移動。軍團將軍希望能夠在湖邊會和薩蘭德人,如果薩蘭德人占領了什麽要塞的話,那就更好了,隻要找到一個棲身之地一兩天,藍水河流域的援軍就會北上救援的。


    父親一直跟在軍團將軍身邊,他感覺得到這個將軍的生命正在離他而去。


    不久後,科林在一處森林邊被衝散了。當時四百多民輕步兵企圖威脅軍隊的側翼,科林與兩百多民長矛手奉命前去抵擋他們,但是在科林出發後不久,一隊潛伏的輕騎兵就切斷了科林迴歸的路,最後科林不得不一頭紮進了森林,自此,科林在戰場上麵失蹤。


    幾個小時後,當父親第一眼看見了那片湖水的時候,就知道將軍最後的希望破滅了。湖邊的幾處村落燃燒著火焰,顯示這裏曾經爆發過惡戰,地麵上出現了薩蘭德人和西部人的屍體,但是這些屍體有些已經冰涼,這說明薩蘭德人已經離開了。


    幸運的是,在湖邊的一處小樹林裏麵,父親發現並接收了二十多名薩蘭德人,這些馬穆魯克的戰馬已經是剩下不足十匹。


    這些士兵告訴父親,在幾個小時之前,躲在要塞裏麵的馬穆魯克們發現南邊的地平線上麵出現了煙塵。馬穆魯克的軍官判斷這是援軍,於是派出了數名馬穆魯克前去查看,但是這些士兵一去不返了,於是軍官下令派出了五十多名馬穆魯克出擊,希望打通湖水邊的交通線。,


    但是蘇諾人的長弓手們讓薩蘭德人吃夠了苦頭。


    蘇諾的長弓手在拒馬和湖邊泥濘灘塗的掩護下攻擊著馬穆魯克,馬穆魯克們麵對不足百人的步兵小隊卻無能為力,隻能留下了十來具屍體倉皇後撤。


    一路上西軍設立了許多這種哨卡狙擊著來犯之敵。


    這些馬穆魯克本來還有一絲信心的,但是逃亡到了樹林裏麵之後,已經顯得有些喪氣。而當這些人得知了父親的手裏麵已經不足五百人之後,他們的臉色陡變。馬穆魯克們告訴父親,在一個據點裏,還有一百多馬穆魯克,那些人大部分有馬,如果和他們會和的話倒是可以加固那個據點的守備,可是那就完全陷入了被圍困之中。而且馬穆魯克們在攻占據點的時候,隻在村莊裏麵劫掠了供應兩百人使用三天的糧食、耕牛和山羊,現在這些糧食也已經快要使用完畢了,如果第二軍團的士兵進入據點的話,恐怕過了明天就要吃人肉了。


    父親把那個馬穆魯克帶到了軍團將軍的身邊,軍團將軍閉著眼睛聽著馬穆魯克把話說完之後,才睜開眼睛盯著這個薩蘭德人:“哼,帶我們去。我先死你們就吃我,你先死我就吃你。”


    薩蘭德人看見了將軍的傷口,隻得苦笑說,“將軍,您的這個約定可能對您不利。”


    將軍說:“我最討厭芥末醬,你敢拿我蘸芥末吃,我恐怕會一下活過來吧。”將軍的臉上變得鐵青,黑紅色的血從腹部一路淌下,染紅了他露出來的褲管。


    薩蘭德人說:“將軍,請不要這麽說,如果我們能活下來,我認識一位蘇丹陛下的禦前醫生,他曾經治療過比您更危急的病人。”


    將軍沒有說話,不久之後,這數百人便在馬路魯克的帶領下擊潰了幾支民兵弓手,進入了薩蘭德人占據的那處據點。


    在據點安頓下來之後,士兵們陷入了持續的失落之中。


    戰役的失敗可能還居於其次,關鍵是戰友的背叛讓這些士兵受不了。這些士兵在心裏麵非常崇拜萊特將軍,所以當他們得知萊特已經背叛了他們的時候,他們根本接受不了這種現實。關鍵是不久之後,士兵們都在私底下默默思考這萊特的做法,這才是最可怕的---士兵們的崩潰是會因此加速的。


    不久之後,在據點的附近崩潰的前兆就已經出現了,有些小隊在出去巡夜之後就不再歸隊了,這些部隊在第二天的早上就會出現在敵軍的陣營裏麵。不斷有西軍的騎兵在四麵召喚著據守的士兵,西軍企圖讓東軍士兵們相信,戰鬥已經結束,東軍已經隻剩下了他們這一支部隊在抵抗了,戰鬥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如果放下武器的話,西軍絕對不會為難東軍雲雲。


    這種宣傳讓父親很頭疼,士兵顯得越來越懈怠,希望停止作戰的唿聲已經不再是一兩個膽大的士兵的叫囂了,這幾乎成為了士兵們談論的主要話題。當將軍下令絞死了幾名煽動投降的士兵之後,軍隊的紀律才開始慢慢恢複,而這個時候傳來的糧草斷絕的消息則讓士兵再次騷動起來。


    將軍這個時候已經無法行駛自己的權利了,他的全部力量也僅僅足以維持他活著。每次當父親報告給他一些新的情況的時候,他隻能哼一聲或者點點頭。將軍的扈從看著父親,滿臉的悲傷,父親知道,將軍估計活不到第二天了。


    父親盡自己的義務,在軍營裏麵勉強的勞軍了一番,他沒有糧食,沒有金幣,也沒有關於戰後的許諾,他隻能讓士兵們看見自己,看見軍官還在堅持。這種做法讓士兵們的抱怨稍微小了一些,但是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即使有軍官們的探望,士兵們也無法克製住自己不滿的情緒了。


    很多士兵交頭接耳,在他們軍官看過來的時候,就立刻慌張的分開。在過去,軍官還能動輒以隔離關押或者扣除食物作為威脅,到了這個時候,軍官們自己也已經朝不保夕,聲望無存了。軍官們僅僅隻是用自己平時治軍的威望在維持著軍隊,一些平時待人親和的軍官已經無法取得士兵的服從了,反倒是一些平時以嚴苛出名的軍官這個時候還能最好的保留著軍隊的秩序。,


    不安的情緒彌漫在軍營裏麵。


    西軍的士兵在黃昏的時候點燃了超過四百枝火把,這些火把在四周把平原照射的影影綽綽。漸漸黑暗的天空下隻剩下了這些駭人的火把,無數的西軍士兵似乎正在黑暗中窺視著東軍的軍隊。


    一些下級軍官都在抱怨著,也許進入據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吧,就應該拚盡全力向南逃去。雖然會兇險重重,但是不會像現在這樣全部被包圍。


    這樣想沒有用,父親下令士兵們批戴完畢,隨時準備出擊。


    軍官們知道,將軍的去世時刻就是命令下達的時刻,軍官們咬著自己的嘴唇,攪動著自己的手指,不安的等待著信號的傳來。


    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正在一堆篝火邊看著火焰打盹的父親被將軍的扈從搖醒了,父親迴頭看了看那個年輕人,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


    父親跟著那個扈從悄悄的前往了將軍的營帳,父親進去的時候,一個牧師正在俯身聽著將軍斷斷續續的話語。


    在發現了父親的到達後,牧師站起了身,“閣下,將軍有話對你說。”


    父親點了點頭,牧師在那個扈從的引導下離開了帳篷。


    “阿``卡迪奧,”將軍唿喚著。


    “是的,將軍。”


    父親跪在了將軍的床邊,但是等了好一會,都沒有聽見將軍的指令。將軍已經陷入了臆想之中,他模糊不清的說著什麽。真是很難想象啊,就在黎明的時候,將軍還是一個生龍活虎的男人,正在等待著勝利的到來,到了這個時候,卻已經是一個即將靈魂出竅的垂死之人了。


    父親隻得唿喚了將軍幾句,這種唿喚終於讓將軍睜開了眼睛。


    “阿卡迪奧,帶著士兵們走,告訴他們```去哪邊都行```”這時將軍頓了頓,說了他一生裏的最後一句話,“```能迴家就行```。”


    半個小時之後,父親走出了營帳,召喚來了牧師,牧師進去片刻後也走了出來,向眾人宣布了將軍的死訊。


    這是前半夜的事情了。


    在一個小時之內,所有的士兵就已經準備完畢,他們準備先折向東邊,然後奪取官道上麵的一處關卡,然後即刻南下,如果順利的話,在第二天午前就能抵達藍水河邊。


    夜幕裏麵,據點的木門被悄悄的打開了,士兵們魚貫而出。


    父親知道,很多的士兵一旦離開了據點,就會伺機消失在平原裏麵,但是即使這樣,也不能繼續呆在據點裏麵了。


    這就是父親返迴藍水河之前發生的事情。


    實際上,父親在戰場上麵耽擱了超過三天。四處都是敵軍,幾百人的部隊不斷的減員,偶爾也會有潰散的士兵補充進來。但是總體上,士兵的數量在不斷地減少,父親隻能率領自己的部下一直向南逼近,終於,在擊潰了一隻輕步兵之後,父親來到了藍水河邊。


    薄暮之時,父親身邊的士兵已經不足一百人,在不遠處應該還有另外一支一百多人的部隊,不知道那些人什麽時候可以抵達。


    父親看見了藍水河的時候,也看見了一艘木船。


    幾名騎兵發出了信號,他們把摔在繩子上麵的火把拋向了天空,這種信號很快就得到了迴應。在暗淡的光芒之下,父親看見了羅多克人暗綠色的旗幟。


    那些羅多克人在登岸之後,立馬詢問起了這是哪一支部隊,在得知了這是霍.阿卡迪奧第二的部隊之後,船上的羅多克人滿懷心事的看了看父親。


    一個頭目模樣的士官找到了父親,把父親拉到了一邊,悄悄的對他說,“阿卡迪奧```船長。我曾在您的白鴿穀上服役,但是不久之後就被調職了。西撒船長命令我的船還有另外的六艘船一直在河流上麵等待您。”


    “怎麽了?”父親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但是現在卻不是和老朋友暢談的時候,父親感覺可能出了問題。


    “阿卡迪奧船長,跟我們走吧。東軍統帥們已經認定您和萊特一起叛變了,您一迴去就會被逮捕。烏克斯豪爾城內已經沸沸揚揚了,高地來的檢察官已經簽署了對您的逮捕令。西撒船長建議您先到船上躲避,我們會出麵和烏克斯豪爾的那幫人談。您現在渡河太危險了,有幾名軍官已經被處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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