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萊特來訪


    這一年,庫吉特汗王的使臣終於與帝國的將軍簽訂了合約,然後退出了邊境。


    沒有人覺得這是一份平等的合約,因為庫吉特人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帝國要求庫吉特人每年賠償數萬蹄的牛羊以及一千匹以上的戰馬及耕馬,連續賠償十年以上。對於庫吉特來說,這也許算不得什麽,這種處罰完全是象征性的,而枯竭已久的邊境貿易馬上就會恢複,庫吉特人將從中大大獲利。


    就在前年冬天的時候,帝國的騎兵在倫迪亞堡前擊潰了可汗衛隊。那場戰役的主角就是來白鴿穀做客的萊特將軍,當然,萊特在軍隊裏麵並不是一個負責具體調服的將軍,他更像是一個圖騰,或者說一麵旗幟。


    在開戰之前,如果士兵們看見萊特將軍的鎧甲和他的二十名騎士扈從挺著龍旗橫奔而過的時候,他們的士氣就會極度高漲。


    萊特將軍的魅力是如此之大,以至於敵軍也難免被他的光輝所懾服。曾經有這種事情,萊特將軍帶著一隊輕騎兵勸降了上千的敵軍士兵。


    在諾德人和維基亞人的邊境,有一些斯瓦迪亞裔或者禪達裔的族人,這些人被當地的領主視為下等人。在戰爭到來的時候,北海兩國不方便直接出兵幫助庫吉特人,所以他們告訴那些斯瓦迪亞人:隻要去前線服役一段時間,就可以獲得國民地位以及國王贈與的田產。


    雖然維基亞和諾德本來就已經開始大力推行平等對待斯瓦迪亞人的政策了,但是政策是一迴事,現實則往往是另外一迴事了。在北海兩國,斯瓦迪亞人與北海人的待遇差別一目了然。在這種條件的誘惑下,很快就有成建製的斯瓦迪亞人的長矛兵和弓箭手組成的脅從軍南下,加入了庫吉特王的陣營。


    這些人抵達戰場後對斯瓦迪亞-羅多克聯盟的士兵士氣打擊極大,士兵們在進攻那些人的時候往往不忍拚死殺傷。因為親手殺死一個同胞---即使他在敵人的陣營裏麵,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沒有人真的會在這種戰鬥裏麵得到榮譽的。


    萊特的身邊就有一個號稱‘英雄’的人。他在一次襲擊庫吉特的斯瓦迪亞仆從軍的時候,殺死了七名斯瓦迪亞裔的役夫和兩名士兵,這種驚人的戰績讓他開心不已。在慶功的宴會上,斯瓦迪亞的軍士們默默不語,隻有這個戰鬥英雄興致盎然,誇誇其談他怎麽扭斷一個娘娘腔的脖子,又怎麽砸碎了一個傻蛋的腦袋。


    人們對這個人的忍耐是有閑,那個家夥會在任何場合下突然開始吹噓自己的勇敢起來。在戰時,士兵們不會做什麽事情,畢竟這是戰爭。但是戰爭結束之後,士兵們知道他們要做點什麽事情了。


    行動是在庫吉特王最終被趕出斯瓦迪亞的時候,有一天晚上,那個戰鬥英雄失蹤了,後來人們發現他溺死在廁所裏麵。這件事情很離奇,但是似乎沒有人願意細究,畢竟想殺他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他把同胞的血當葡萄酒飲用,他把同胞的骨頭當成奏樂的笛子,不殺他,我們無法入睡。”這是士兵們比較一致的口徑。


    得到了諾德人和維基亞人的支援之後,庫吉特人改變了戰術,開始采用騎兵配合仆從步兵作戰的方式了。這是庫吉特人的最後一搏,但是這也證明庫吉特人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了---一個遊牧民族已經窘迫到需要臨時學習配合步兵作戰了,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但是不論如何,以斯瓦迪亞裔的仆從軍為前導的庫吉特人在一段時間裏麵成功了,前線陷入了僵持。斯瓦迪亞士兵本來毫無壓力的要塞作戰和堡壘反擊作戰也麵臨著挑戰,畢竟自己的戰術對麵的人也同樣具備。


    這個時候,萊特將軍做了一件讓人們始料不及的事情。


    那天萊特卸下了自己的重甲,他在身上綁上了斯瓦迪亞的雄獅戰旗,在萊特的身後,是他那些視死如歸的騎士扈從。


    這些騎士扈從的長矛上綁著長條的三角旗,每一麵旗幟背後都有一個用鮮血寫成的故事。,


    那故事是倫迪亞堡壘不滅的勝利火焰;


    那故事是加米奇灣難眠的逃難的夜晚;


    那故事是德赫瑞姆高地那個讓人熱淚盈眶的黎明。


    這些故事串成了一條線,這條線把所有的人拴在了一起,那讓人們無比清晰的感到:我是斯瓦迪亞人。


    那是一個薄霧的早晨,萊特將軍輕甲出寨,帶著十幾名豎著長矛的騎士扈從直奔敵營而去。


    他們離去的馬蹄聲讓大地顫抖,士兵們不知道萊特將軍為何要單獨離開,據說萊特將軍是希望前去勸說敵營的同胞投奔迴來。


    沒有人會覺得對麵的斯瓦迪亞人會倒戈,雖然那些人是在和祖國作戰,可能會有異心,但是更現實的是那些士兵在維基亞和諾德都有家人,如果他們叛變的話,他們的家人會非常的危險。


    人們開著萊特前去,隻感覺到這是一種浪漫的英雄詩歌。


    在古代的傳說裏麵,這種事情也許會發生,但是在現實之中,人們卻不能期待奇跡。


    但是那天下午,奇跡卻發生了。


    萊特將軍接連說服了兩座營寨的士兵,又領著這些士兵鼓舞了剩下的三座營寨的斯瓦迪亞步兵叛變。在晚間的時候,斯瓦迪亞人的營寨在歡唿的海洋裏麵迎來了一千九百多名異國歸來的士兵,幾十年了口音已經變化,但是有時隻需要一兩個音節,就能讓戰場上的人知道誰是無法改變的兄弟,誰又是無法共存在敵人。


    這些新老斯瓦迪亞的士兵被一個紐帶聯結了起來,那個紐帶就是萊特將軍。


    士兵們拔出了武器和戰旗,燃燒著火把,向著天空唿喊著,“萊特萬歲吾王萬歲斯瓦迪亞萬歲”


    庫吉特人在得知了斯瓦迪亞仆從軍的反叛之後立馬做出了反應,他們對還沒與可能叛變的仆從步兵開始了大清洗,任何有嫌疑投敵的士兵被紛紛處決。斯瓦迪亞東部軍遊蕩在下遊的斥候經常發現被剝光的士兵延河流下,屍體曝露,天空飛滿了禿鷲。


    庫吉特人的做法讓他們本來就人心浮動的脅從軍更加的脆弱,逃兵不斷並對友軍滿腹懷疑---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戰鬥力了。


    在一番交涉之後,維基亞人和諾德人低調的敞開了國門,讓這些士兵迴了國。那些士兵迴到維基亞和諾德之後,兩位國王還是不同程度的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很多士兵得到了他們的土地和國民地位---前提是以後這些斯瓦迪亞人要自稱為維基亞人或者諾德人,不得以自己是斯瓦迪亞人為榮。


    但是那些投奔了斯瓦迪亞祖國的士兵們的家庭就糟糕了,諾德人和維基亞人對這些人疑慮重重,北海的人們認為這些人隻要有機會,就還會想著斯瓦迪亞的,這群人對於北海兩國來說絕對不是值得依靠的人。


    話說迴來,萊特將軍的行動很快讓他的名字再次響徹的戰場。


    倫迪亞的火焰讓萊特成了斯瓦迪亞冉冉升起的少年將星,而那支異國歸軍則讓萊特成了不折不扣的軍神。


    很多前線的居民都開始傳頌著萊特將軍的神勇,人們甚至相信那些士兵是萊特將軍用神力召喚出來的,人說萊特是天神的使者。


    倫迪亞城下的一戰已經奠定了整個戰局的基調,在那之後,庫吉特人再也沒有能力組織新的戰役了。雙方打打停停,有些邊境市集甚至已經偷偷恢複了貿易。雖然雙方正式的簽署和平協議是在去年,但是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戰爭已經結束好幾年了。


    就在東部軍隊重整完畢、綠色的田野裏開始恢複生產、地平線上不再燃燒著烽火、整個東斯瓦迪亞朝氣蓬勃的恢複起來時,萊特將軍獲得去首都的機會,誰都知道,萊特要晉升了。


    早在萊特將軍成為北線雄鷹的時候,菲德烈親王就開始了對萊特的拉攏行動。在萊特將軍參加德赫瑞姆遊行後不久,大概一年多後吧,一個皇室的女子就為萊特生下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這個女子是菲德烈親王的一個遠房族妹,家道已落,但是血統高貴無可指摘。當菲德烈告訴那個女孩的父親,希望他同意女兒和萊特的婚事的時候,那個落魄的老貴族居然希望皇室去仔細的調查一下萊特家族的背景,“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兒生一個平民的兒子”,


    但是這個皇室女子的眼光卻明顯優於她父親,她知道,嫁給萊特將軍可能是自己家族這麽多年以來最好的一次機會,不能錯過。由於她的表態,她的父親陷入了被動,最後在皇室的恩威並施之下,他把女兒裹入了羊毛毯,送進了萊特將軍的帳篷。


    那個女人生下的男孩死於肺熱,而女孩活了下來---她就是黛拉。


    萊特迎娶皇室女子的婚禮很簡單。畢竟這是在戰爭時期,又是在前線,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哈勞斯爵士對這門婚事很不滿意。因為哈勞斯本來有意把自己的一個侄女嫁給萊特的,但是菲德烈親王已經做出了安排,哈勞斯就隻得遷就了。


    所以萊特成婚的時候,麵對部將們希望給萊特將軍慶祝的請求,哈勞斯隻是許以國家大義,“先生們,國家處於危難之中,我等應該完事以國家為重,心意到了就好,戰士的宴會隻在戰場上”


    萊特作為一個奇特的存在,在東軍重建的過程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隻要萊特出麵,那麽糧食、武器、人員的調度就會變得非常輕鬆。而萊特招募來的那支士兵更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財富:那些士兵沒有背景,沒有派係,隻忠於斯瓦迪亞或者說隻忠於萊特。這讓萊特始終能留在東軍的權力核心裏麵。


    戰爭結束了,萊特在東線又呆了兩年,然後他得到了一個去首都的機會。


    這是一個好兆頭,萊特將軍必定會得到首都人士的大家拉攏的,在經過首都的路上,萊特特意選擇了走一條繞開了蘇諾城的路線,這讓萊特將軍可以路過白鴿穀。


    在萊特將軍慢慢的日程上,他將在白鴿穀呆上一周。


    我對於萊特將軍的印象遠不及對黛拉的印象深,縱使如此,我還是很驚異於萊特將軍那連綿不絕的衛隊和奢華的馬車。


    這支小小的隊伍一下子塞滿了白鴿城堡空餘的房間,有些士兵不得不到木工房和倉庫那邊臨時安歇。據說自從祖父婚禮之後,白鴿穀就再也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祖父拿出了最飽滿的麥粒、最鮮嫩的肉品、最甜美的果物和最香醇的美酒去招待著父親最好的朋友。


    那時我驚呆了,我從來沒有想象到一百多形態各異的人歡聲笑語的歡歌、醉酒後杯盤狼藉是什麽樣子。似乎每個人都是從神話故事的插圖上走下來的,有荷戟肅立的士兵、有快樂嬌媚的女仆,當然,還有一個小姑娘。


    我當時呆頭呆腦的給黛拉遞過去了一顆石榴,黛拉的媽媽從背後摟住她,親吻著她嫩嫩的臉,催促她接下禮物。


    我一定顯得很傻,因為黛拉的媽媽和幾個侍女露出意味深長但是親切的笑容,黛拉安靜的看著我,她的眼睛和萊特將軍一樣,藍的如同冬天裏的湖水,然後她伸出了手來,我看見她胖胖軟軟的手指根部胖出了一個個可愛的小坑,她小心翼翼捧走了那顆石榴,“謝謝你。”


    我開心的大喊大叫著走了,一轉身撞到了萊特伯伯的肚子上。


    我不由得抬頭去看他,隻覺得他在陰翳裏如同一位英武的天使騎士。


    他穿著亮的晃眼的鎧甲---這是出席正式場合時他的正裝。他的腰間掛著一柄輕巧的薩蘭德鐵劍,腳下是一雙做工精美的靴子,一看就是斯瓦迪亞人的手藝。


    我愣愣的看著他,背後黛拉的媽媽笑著說,“小家夥給黛拉送了一顆石榴,用他自己的衣服擦得發亮”


    那一刻,我有種被人脫光了衣服丟在人群裏的感覺,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穿了。


    萊特伯伯笑了笑,把我從腋窩夾住,然後輕巧的托了起來。


    他的胳膊如此有力,我被他抱起來的時候感覺不到絲毫的顫抖,我低頭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看著他和黛拉一樣藍如天空的眼睛。


    萊特伯伯笑著用胡子蹭了蹭我的臉說:


    “嘿,白鴿穀的未來主人,山那邊的領主小子,你可是我家小黛拉的第一個獵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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