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遊俠之城


    如果你走進一個落日餘暉裏的北海小鎮,輕輕的搖醒一個打著瞌睡的老人,然後在他麵前坐下,表示你願意聽他講個故事,那麽他一定會告訴你有關那座傳奇要塞的故事---那個地方號稱遊俠之城,那裏叫做禪達。


    早在馬汀參軍之前、早在哈勞斯爵士北伐之前、早在斯瓦迪亞太祖興致勃勃的信口胡謅語錄之前,禪達就屹立在了卡拉德帝國的北海平原上。


    這座城市是如此的古老,甚至比古樹的記憶還要古老。


    人們相信,卡拉德人的祖先和禪達人的祖先不是一批人,禪達人來自於海外,是上古時代到大陸上來拓荒開墾的殖民者。


    據說在大海的盡頭,有一個比卡拉德還要優雅和先進的文明---那才是禪達人的親戚。那個文明盛產詩人、美酒和傳說。


    人們至今傳頌著那個文明中的某個盲人撰寫的史詩,那首詩歌歌頌著英雄不屈的抗爭。據說與那個文明比起來,當時的卡拉德文明頂多隻算是一個蠻族---雖然卡拉德人自己向來把自己當成文明的中心。


    比較通行的說法是:在很久之前,大海彼岸的那個文明由於農業的進步造成了人口的激增,這迫使當地居民不得不尋找更合適的地方移民。人口壓力和商業需求讓那個文明生機勃勃的向外殖民開來,也許在一千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吧,一支殖民船隊在如今的北海登陸了,那些人命名這個大陸為卡拉迪亞大陸---新土地,並且他們在入海口建立了數個殖民點,禪達便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殖民城鎮。


    不久,新的殖民點就遭到了大陸土著---卡拉德人的祖先的迅猛進攻。在幾百年的衝突裏,憑借著文明的優勢,禪達人逐漸把卡拉德人同化了。禪達人的貴族軍隊率領著以歸化的卡拉德人為主力的仆從軍,外來文明的殖民者們很快把自己的勢力拓展到了整個大陸上。


    大陸成為了外來文明的殖民地,並且確立了公民共和的政體。又過去了幾百年後,大陸擺脫了外來文明---那個時候她已經衰落了,新生的大陸文明自豪的稱自己為卡拉德人---新生的人。卡拉德帝國占據著今天所知的大陸的每一片土地。幾乎所有的角落上都有那個時代的建築,即使那些現在看起來完全無法施工的地方也都有卡拉德人留下的壯觀華美的建築---雪山上廢棄的要塞、海中小島上的礦脈、大山之中連綿數裏的地堡。


    那個時代的卡拉德人是新生的、包容的---他們趕走了那個外來文明的軍隊,但是卻允許他們留下的幾座城市維持自治,比如禪達就是其中之一。


    禪達人的血統如此古老,以至於當人們在雪山裏麵發現了卡拉德時代無法解讀的文件時,隻要交給禪達,禪達人的學者就可以輕鬆的閱讀起來---禪達的學者會告訴發掘者這幾頁材料是一份護民官競選單、那張羊皮卷則是一個麵包商的賬務薄。


    時光流逝,卡拉德帝國在歎息中崩潰了,古老的共和政體一去不複返了。


    堅持保持著自治的禪達城漸漸的成了異類,它那容易讓卡拉德人懷念起過去政治生活的政體遭到了將軍們的憎惡。禪達人知道自己勢單力薄---大海盡頭的母國已經衰弱不堪,自顧不暇,禪達人隻能靠自己。


    通過先進的商業和溫和清廉的統治,禪達人維持著自己小小的一片土地的自治---當然,曆代的禪達城護民官都努力的保持低調,不隨意的摻和大陸外界的事物。恢複光榮的共和時代已經成了不可能的任務,禪達人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保護古典時代留下來的希望的火種---並且期待它有朝一日還能夠重放異彩。


    禪達人為了自保建立了完整的軍隊體係---在很長的時間內,禪達艦隊的艦隊數量都是遠遠的領先於它的一切對手的,雖然後來禪達人的艦隊還是因為商業的萎縮而消失了。


    發達的商業交流和科技水平讓禪達成了大陸上最富有的地區。利用手中的財富,禪達人始終維持著可觀的軍力,尤其以禪達人的遊俠騎士最為出色。,


    那些騎士從禪達所有的公民裏麵選拔---不論貴族還是普通的公民,隻要品德高尚,武藝優良,都能夠進入騎士團。而且禪達人規定每個男性公民在十二歲到十四歲的時候必須到軍營中接受三年的訓練,訓練的課程包括騎術、射箭、基本戰術格鬥。這種全民皆兵的傳統來自於殖民時期,那時人口薄弱的殖民地為了對抗數量占絕對優勢的土著,不得不嚴格的要求自己的公民提升戰鬥素質。


    禪達人做的很棒,在卡拉德時代崩潰之後幾百的時間裏麵都一直安穩而成功的守護著自己的城市。


    如果北海沒有像後來那樣亂作一團的話,也許今天學者們還是會去禪達聽聽演講、瞧瞧公民的競選造勢、在圖書館裏閱讀絕版的古籍的,但是禪達再也不存在了,這座遊俠之城遭到了背叛和焚毀。


    禪達人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代價。


    當諾德人最終勸說禪達出兵的時候,禪達人通過議會的支持最終同意了出兵。


    禪達人的主力部隊---遊俠騎士團和他們的侍從,共計一千三百名士兵分兩路東進狙擊維基亞人。諾德人憑借地形的依托與騎士團並肩作戰,很快,維基亞人的騎兵就遇上了勁敵。在維基亞人受挫的時候,大山東麵的維基亞本土也對遠征軍感到了擔憂,毫無疑問的,維基亞人進攻的節奏就慢了下來。在經過了錙銖必較的外交斡旋之後,維基亞遠征軍與諾德人和解了。


    兩頭挨打的諾德人迫切的需要與維基亞人保持長期和平。


    維基亞人的要求很簡單:把禪達地區劃歸維基亞人的勢力範圍。維基亞人需要戰爭賠款,如果諾德人不願支付的話就有兩條選擇,第一,讓禪達人來賠償,第二,繼續與維基亞人作戰。


    當時斯瓦迪亞軍隊正在其北部邊境集結,隨時有再次進入北海的可能,諾德人不敢冒險兩線作戰,在強烈抗議了一番之後,諾德人把部隊撤到了禪達以西一百裏開外的地方。


    禪達人突然發現,他們與之並肩作戰的諾德盟友已經一夜之間跑得幹幹淨淨,把自己孤零零的暴露在了兇殘的維基亞大軍麵前。


    在東部雪山,維基亞人的士兵進入了不久前斯瓦迪亞人交給自己的要塞,封鎖了大山東麵來這裏得道路。在確定了自己的安全後,維基亞人向西開拔,準備找禪達人算總賬了。


    禪達人收到了通牒:賠款七十萬北海金幣、三千匹馬、一千七百副全身盔甲和四千六百副半身盔甲、一千四百根紫杉弓料和二十萬枝箭料以及一百捆弓弦。


    禪達的議院被維基亞人的巨款敲詐驚呆了,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般得訛詐。禪達人拒絕了,雖然它的議員們在感到事態危急的時候希望能夠妥協,因為他們認為對於禪達來說,這筆賠款如果能夠換來長治久安的話,那麽過十多年的困難生活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議會知道,他們不可能選擇妥協,妥協帶來的民意反彈不是他們壓製的住的。


    憤怒的禪達人斬殺了維基亞人傲慢的侍者,下令全體公民入城護衛,然後把維基亞人的勒索公文交給了諾德人---禪達人希望這個背信棄義的盟友能夠做點什麽。


    諾德王隻是迴信:“知道了”。


    孤城禪達被圍困了,諾德王下令軍官勒兵駐守,有放一兵一卒東援禪達的將軍將麵臨降至的危險。


    馬汀在得知禪達被圍困的時候就命令自己的士兵整理包裹準備出發。他滿以為馬上就要追隨諾德王去拯救自己的盟友了。馬汀的戰友們大都這麽認為:禪達人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幫助了自己,現在是報答他們的時候了。所以在諾德王的命令下達的時候,馬汀被驚呆了,周圍很多和馬汀一樣的中下級軍官都百思不得其解:“怎麽能夠做這麽不是東西的事情?”


    不久,就有軍官帶領著士兵自行離隊前往禪達做誌願軍。


    維基亞人發現不斷有西邊來的士兵滲透進禪達城去,於是便向諾德王發出了威脅:“如果貴國再不停止援助禪達,我們將考慮與斯瓦迪亞重新結盟。”,


    諾德王嚴令抓捕同情禪達的軍士,馬汀的一個戰友就被從東去的路上抓了迴來,綁在軍營門口打了一頓鞭子。


    馬汀失望了。


    馬汀向來不是一個患得患失的人,家鄉讓他覺得憋悶,他就離開家鄉,軍隊讓他覺得失望,他就離開軍隊


    很快,馬汀留下了自己的作為軍官的一根節杖和一套漂亮的鎧甲連夜逃走了。


    禪達城在半個月後迎來了誌願者馬汀。


    馬汀參與了禪達最後的守衛戰,他親眼看見禪達的公民們前仆後繼的死在城牆上、死在街巷中、死在議會大廳裏。馬汀躺在了死人堆裏,不久又被禪達熊熊的火焰驚醒:千年古城在馬汀痛心疾首之中化為了灰燼,成千上萬的公民和士兵被維基亞人俘虜,遷往了遙遠的東部冰原去填補那裏的人口空虛。


    但是人們說禪達並沒有滅亡,禪達的很多騎士和護民官都不知所蹤了,據說在禪達被焚毀的時候,有拓荒者的戰船冒險靠近了海岸,救走了很多禪達的學者和將軍。還有一些禪達士兵逃走了,這些士兵對諾德人好感喪盡,對維基亞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他們無處可去,人們說他們一路逃進了沼澤之中,與當地的‘沼澤鬼民’為伍。


    馬汀失望之餘,迴到了家鄉,然後在幾年後草草的拉了一批流民幹起了趟子手的生意。一幹就是很多年。


    那批東遷的禪達人據說命運極其悲慘,他們在冰天雪地裏麵被維基亞人肆意的欺淩---其實說欺淩算不上,隻是因為那裏的環境太艱苦,維基亞人草草的把禪達人領進了那片冰天雪地的土地,卻沒有任何準備,以至於在第一個冬天裏麵死去的人非常多。


    對於這些人來說,維基亞人的態度也不一樣。


    有些維基亞人主張接納吸收這批人,把他們完全當做自己的公民來對待,隻要禪達人放棄他們華而不實的政治習慣就好了。


    還有一部分維基亞人則認為應該盡一切可能的壓榨這些禪達人,讓禪達人為維基亞人的幸福多犧牲一點。這種衝突在底層顯得尤為激烈。


    在維基亞東部的某座小鎮上,一個小鎮上就被分攤來了一群書記員、一些卡拉德語教師以及一幫熟練工人。對於這些人,剽悍的維基亞墾荒民非常的看不上他們。


    維基亞人喜歡氣味濃烈的酸菜熏肉;喜歡讓他們昏頭漲腦的烈性酒;希望奔馳的健壯的駿馬。


    但是看看禪達人吧這群人喜歡淡的沒味道的切得細細的肉條;喜歡喝和水一樣溫和的葡萄酒;出門的時候見到烈馬就嚇得躲在一邊。


    這群人簡直找不出男人來


    最讓維基亞的小夥子受不了的是,維基亞人的少女常常會隱藏不住的喜歡禪達人那些彬彬有禮的小白臉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維基亞人在戰場上打敗了禪達人,到頭來卻被禪達人搶走了情人這讓維基亞的失意小夥不得不用烈酒把自己灌醉,然後去找某個禪達人打一架。


    伊萬是小鎮上的一個貨鋪的管事,他出徒的時候恰逢禪達人遷來,於是被老板指派跟著幾個禪達人幫忙,名義上是幫禪達人習慣這裏,實際上是監視禪達人防止他們逃跑。


    伊萬一開始不會怎麽和這些禪達人接觸,因為這些禪達人總是陰沉著臉,這讓不善交際的伊萬無從下手,好在伊萬也樂得和不說話的人呆在一塊。


    漸漸的,伊萬發現了禪達人的不同之處:他們的工作極其有序而高效,往往一個禪達工匠一個下午的工作就能抵得上一個維基亞工匠兩天的工作量。


    而且禪達人對於原料的利用和節約已經到了令人驚歎的地步:一桶水禪達人可以用上一天,用在不同的幾十項工藝上;一整塊材料禪達人可以用的幹幹淨淨,邊角料還可以做成小榫頭、楔子;一塊破損的方巾禪達人可以把絲線一絲一縷的抽下來,然後織成更美的一塊


    伊萬對禪達人的提防很快就變成了好奇和佩服,很快就從一個監視者變成了學生。一些禪達學者和工匠在無聊之餘,對於好學的伊萬也是傾囊相授。,


    不久,伊萬就對小鎮上歧視壓迫禪達人的情況難以忍受了,他找到了行會的會長要求平等的對待禪達人。維基亞人的率直把伊萬的前途葬送了。伊萬所在的商鋪害怕會長的壓力而不敢重用他,和伊萬定了婚約的家長也嫌棄他,最後伊萬又卷入了一起訴訟,在折騰光了財產之後,伊萬隻得離開了小鎮。


    在聽說了諾德正在大興土木之後,伊萬覺得應該去試一試機會,於是孤零零的走上了前往諾德的道路。


    “遊俠之城就這樣消失了”,馬汀對吉爾迴憶道。


    “恩”,伊萬補充說,“現在來看的話,我們維基亞人和諾德人真的是一起幹了件不光彩的事情。要是有一天能夠重建禪達就好了。”


    “嗬嗬”,馬汀笑了笑,“也許還有這一天吧,在沼澤地裏還有幾百個禪達士兵蟄伏著呢,聽說他們一旦有機會,就會迴來的。”


    “不過禪達人的光輝是他們的文明,沒有學者和大量的信徒,幾個士兵是複興不了的”,伊萬搖了搖頭。


    “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人?”,吉爾這幾天聽馬汀和伊萬迴憶著他們之前的曆史,不由得對這個遊俠之城越來越感興趣,“那些士兵現在還在沼澤裏嗎?”


    “是的”,馬汀說。“裏麵有一些還是我以前和維基亞人幹仗時的戰友,伊萬,我這麽說你可別生氣。恩,我有一次押貨```那是,七年前了吧,我在沼澤裏見到那些士兵了,他們還在那裏,我知道的。他們的標誌還沒變,‘海燕’”,馬汀笑著說,然後用手蘸了蘸杯中的水,在桌子上花了一個紋章圖案。


    “喏,這就是禪達貴族士兵們的紋章了,自由的‘海燕’。他們把它漆在盾牌上、鏽在戰旗上、織在戰袍上,你要是看到有人帶著繡著這種東西的人,那麽他就是禪達人無疑了”。


    吉爾皺著眉頭,想著什麽事情,然後迴頭看了看,“若娜,把雷諾帶來。”


    “怎麽了,先生?”,馬汀好奇的問道。


    “雷諾的手心上```好像有一個海燕紋身,我本來還以為是諾德人的傳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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