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至此,全身都被緊張籠罩的蔣偉誠繼而又機警地觀察起了周遭的地形來。


    他發覺場內一旦發生騷亂,二樓的戲迷若想逃脫,那最快的路線則是走右手邊的出口。


    而右側通道的出口其實有兩個,其一是通向會館外的,而其二則是通向後台的。


    弄清楚了這些後,迴到座位上的蔣偉誠本想靜下心來聽一會戲,可隻要瞧見有人起身動彈,他的心便“咯噔”,“咯噔”,揪的緊巴巴的,極度難安。


    沒辦法,如坐針氈的他忡忡惶惶之下隻得再次起身留意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


    同桌的溫仕宜見蔣偉誠兩進兩出,免不得對鄧準小聲嘀咕:“偉誠他今個這是怎麽了?好像椅子上有釘子一般,真是一刻也坐不定啊!”


    “這孩子最近有點草木皆兵,由他去吧,我們隻管看戲。”


    見鄧準撐開鐵扇,目不斜視,依舊聚精會神地欣賞著劇目,溫仕宜諂笑著向其點了點頭後,也將視線轉向了戲台。


    不久後,《自由花》已近中場。


    按照約定,戲唱過半,當小玉湖側身低吟“女子亦要競自由”之時,今夜的刺鄧行動便正式開始。


    此刻,距離交鋒約莫還剩三四分鍾,戲場內的革命黨人早已枕戈待旦,做好了為鄧準送“喪鍾”的所有準備。


    而再度來到二樓通道的蔣偉誠正憂慮地向前走著,卻見迎麵踱來一人。


    那身著玄衫之人雖戴著黑色禮帽,且帽簷還壓得極低,可瞧其身形和走路的姿態,霎時間,蔣偉誠還是有了種如遇故人之感。


    一個激靈後,瞳孔乍縮的他全身的所有細胞瞬即撥動到了戰鬥狀態。


    誰人的到來會令他的反應如此劇烈?


    正是即將埋伏於通道盡頭的刺鄧行動總指揮—洛雲漢。


    流年雖已劃過十餘載,可有生之年的狹路相逢二人還是未能幸免。身為彼此當年的摯友,這一刻,他們倆幾乎同時認出了對方來。


    他!


    怎麽又是他!


    眼看時間就要到了,他怎麽突然殺了出來?


    這下該如何是好?


    麵露微怔的洛雲漢心中也旋即打響了震天雷。


    而本就風聲鶴唳的蔣偉誠竟看到他迎麵走來,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此時更已是噴薄如注。


    緊接著,各懷“鬼胎”的二人不約而同地微低了頭,放緩了腳步向前徐徐地挪著,眼睜睜地看著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越來越短,卻又無法退縮。


    九米...


    八米...


    七米...


    六米...


    五米...


    眼見二人的距離僅剩五米不到,這時,率先沉不住氣的蔣偉誠忽而說道:“怎麽?見到我都不打聲招唿就準備這麽低著頭溜過去了?”


    故人迎麵相逢,洛雲漢佯裝不識確實算不得什麽好對策。


    於是略略抬頭的他不自然地抽動了下僵硬的嘴角後,故作鎮定道:“呃,真沒想到竟會在這遇上你,看來時間待我們不薄!”


    “是啊,這足以說明咱倆有緣,不論在哪都能遇上。”


    這時,蔣、洛二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敢輕舉妄動。


    “不過我記得你從前可是不怎麽愛聽戲的?”


    “至於聽戲這事嚒,嗬嗬,人是會變的,從前不喜歡的,不代表日後就不能喜歡上,從前是朋友的,不代表後來就不會成為敵人,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蔣偉誠的語氣略顯輕蔑,很顯然,他是話中有話。


    “是啊,人是會變的,變才是這世間唯一不變的真理。”


    洛雲漢雖言辭沉穩,可眼看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著,他心裏清楚再不走很可能會誤了大事。


    就在他剛要前行之際,蔣偉誠卻又說道:“道理你永遠比任何人都要懂的深,想當年你我曾割袍斷義,本來我尋思著他年若再見到你,我一定裝作不識,但今天,念在往日殘存的情份上,我還是想奉勸你一句,苦海無邊,迴頭是岸!”


    此刻,他這般言語無非是想擾亂對方的心神。


    而苦笑一聲後,洛雲漢卻一步步地向前離對方更近了些許,但這幾秒於他而言竟好似在滾燙的油鍋裏翻了幾翻。


    恰就在這時,戲場內,小玉湖的“女子亦要競自由”忽地傳至了其耳畔。


    可當下,洛雲漢不僅離通道口還有七八米遠,且前方還有猛虎正眈眈視之。


    戲台之上,小玉湖唱完這句戲詞後,竟見槍聲未起,且無人動彈,因而心中自是大駭不已。


    台下的蘇炳南等人亦是大感驚異,未見洛雲漢開槍,眾人怎敢自作主張。


    而通道內,越來越近的蔣偉誠和洛雲漢此刻相距已不足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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