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今日之所以敢提這些,主要是因為女兒近些日子不似此先那般情緒不受控製,整體精神看樣子好了許多。


    不久前的淩羅心真乃薄如蟬翼,旁人不知不覺的一句話觸碰了其傷心處,她便眼圈泛紅,甚至是淚如雨下,而一哭起來便久久止不住那開了閘的堤壩。


    直到最近這十幾日,她才慢慢穩定了下來,因而有些擔憂女兒情緒波動的淩天說起話來格外的小心,每個詞出口時都謹慎拿捏掂量。


    在淩天眼中,怨天尤人,痛斥命運的不公而不去爭取內心的真實向往,這是懦弱和無能的表現,這樣的人往往一事無成,但卻恰恰是人群中的絕大多數。


    他們早已迷失了自己,忘卻了自己的本心,不知曉自己要走向何方,要去到哪裏,終日渾渾噩噩地像個軀殼一樣遊走在世間。有時還流露出不甘心甚至憤世嫉俗的想法,可卻不付諸一點行動去加以改變,反而美其名曰這皆是命。


    命中的確有著被注定的成分,可別忘了還有一部分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而這一點淩天深信不疑。


    可今後的路要怎麽走,還是隻能由淩羅自己決定,淩天作為母親也隻能提點到這裏。


    淩羅見母親滿心期許地開導自己,她雖沒多作迴應,但心裏卻免不得尋思了起來。


    眼看天幕低垂,星月懸天,淩天心雖不舍,但也隻得起身趕迴戲班,明個她還要隨大夥一齊去惠州一趟。


    母親走後,淩羅倚在門邊久久凝視著其離去的背影。


    母親對於子女的愛也許是這個世間最純淨的東西,而不知不覺間,其子盧莊的笑臉也忽地現於淩羅的腦海當中。


    有些時日未見了,她真的好想好想莊兒,不知他最近有沒有長高,有沒有夜裏想娘親想的難以入睡...


    閑來無事的淩羅接著又賞了好一會月色,直到晚風漸起,涼意襲身,她這才有了迴屋休息的打算。


    而就在她關門前的一秒,一個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了其視線的盡頭。


    待來人走近,她定睛一瞧,那不是沈康靖嚒!


    淩羅瞧清他的一瞬心中那一湖平靜的池水當即掀起了層層碧波,雖心中又驚又喜,但她卻仍是隻得故作淡然地笑了笑道:“這麽晚了,你...”


    沈康靖多半是一路疾走而來,因而此刻的他唿吸稍促,麵色微赤,看起來有些疲乏。


    還未等氣息喘勻,他便笑意盎然且又心急地迴道:“沒擾到你休息吧?”


    淩羅當即搖了搖頭,之後淺笑低吟道:“沒有,對了,這麽早就結束了?”


    還未等對方迴答,她便招唿他進來小坐。


    沈康靖走入後,帶著少許醉意笑盈盈地說道:“還沒呢,在那的話估計還得熬上半個時辰,但是我心急啊,所以沒辦法...”


    這斷斷續續的話聽得淩羅很是莫名,正當她怔怔端望他之時,沈康靖已踱至室內坐在了椅子上,隨手還拿起了台桌上那淩羅的戲本子。


    看樣子他今個是有點醉了,不然換做平日,他要拘謹的多,隻不過瞧他走路還算平穩,應該喝的並不太多。


    這時,他指著戲文正兒八經地對淩羅說:“昨天我讀這段時總覺得有些不妥,可是想了一晚也沒想出來怎麽改合適,就在剛剛的宴席上,我突然來了靈感,這段這麽改你看如何...”


    緊接著,沈康靖即對淩羅道起了自己對這段戲文的看法和修繕意見來。


    這一刻,淩羅方知原來他大晚上匆匆趕來竟是為此。


    娘真是沒有說錯,沈康靖對自己的事確實樣樣上心。


    淩羅瞧著眼前的沈康靖麵泛潮紅,興致高漲地與自己講著戲文,這一瞬,她心中忽地燃起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感動。


    淩羅雖一直未言語,可沈康靖卻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個的想法。


    侃侃了老半天,他才半抬了頭盯著對方說:“怎麽樣,淩羅?”


    可他的話還沒著地,一滴淚卻不自覺地沿著淩羅的臉頰滑落了下來。


    本想著淩羅會開心地迴應自己,卻沒料想她竟會如此這般...


    沈康靖見到她的反應後當即驚愕不已,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此時,他緊忙抬起身來上前一步,一麵下意識地用手拂去了她的淚痕,一麵慌張地問道:“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


    當他的手觸碰到淩羅臉頰的那一刻,二人皆是一驚,沈康靖的手立馬縮迴了半寸,不尷不尬地懸在了半空,而淩羅亦不由自主地側身後退了半步。


    好半晌,沈康靖仍有些手足無措,終於,他惶恐不安地試探著開口道:“怎麽了?沒事吧?是我哪說的不對麽?”


    而說話時,他垂著眼眸並沒敢直視淩羅。


    為了不令沈康靖亂猜憂心,淩羅極力控製著自己那泛濫成災的情緒且又用力地搖著頭。


    好半天,她才哽咽著開了口:“不是,不是,與你無關,可能是我...太累了吧!”


    淩羅一時間腦子空空的,也隻想出了這麽個牽強的理由。


    沈康靖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也隻能略顯遲疑地抱歉說:“你瞧我,真是不懂得心疼人,這麽晚了還跟你談戲本子,哎,我真蠢,早點休息吧,我改日再來。”


    說完,沈康靖輕撫了一下淩羅的肩膀後,便欲要離開。


    隻是他轉身的一瞬,眼中不經意間竟閃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難舍。


    這時,他側著臉並未看淩羅的臉,猶豫了一秒後,他還是走了出去。


    直到門被輕輕關上,淩羅都沒有動彈,她不是不想動,而是心緒翻湧,一時間難以平複,手腳都有些不太受控。


    其實,在某個刹那,她很想留住他,哪怕是讓他陪自己靜靜地坐上片刻也好,可她卻沒能開得了口。


    在答應嫁給盧歐前,有一晚淩羅撥弄著燭火自顧自地言語著,這世上會有同自己兩心相知的那個人麽?若是自己終此一生都沒能遇見那該如何?難道要為了幻夢而放棄眼前可能的幸福?


    當時的她曾否定了這些想象,而沒想到如今自己竟真的好像遇上了對的人。


    可是...


    可是自己這個殘敗的棄婦哪配得上這麽好的沈康靖以誠相待。


    這一瞬,淩羅隻覺她同沈康靖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錯過了一時,也許真的就是錯過了一生。


    沈康靖今夜本是心情大好,走出淩羅家時,他還大感莫名其妙,但走了一段路後,後知後覺的他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這一刻,他不免迴憶起了自己同淩羅相識相處的過往來。


    從前自己對淩羅的癡念一半是出於對其容色的垂涎,而另一半則是對於得不到的不甘。


    而幾個月的相處後他卻對淩羅有了新的發現,她這個人嘴硬要強,但卻頗有靈性。


    如今的的她更令他著迷,令他由愛生憐。


    草木尚且有情,淩羅豈會一直對自己的愛意無動於衷?


    她今晚這般反常,莫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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