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朝著淩羅手指的方向向沈康靖看去,對其簡單地致了幾句謝後,便又將目光鎖定在了女兒身上。


    淩羅感覺自己已無大礙,接著,勉強撐起身來,執意要離開醫館迴盧家。


    為了不讓母親為自己憂心,她沒有告知淩天等人剛剛在街角看到的那不堪入目的畫麵。


    大夫和眾人雖極力勸阻,可淩羅的心意卻沒有動搖。


    她想迴去,想馬上迴去,可並不是因為她想那個陰暗的大宅了,而是因為她想當麵跟盧歐攤牌,來個了斷。


    可這些話她隻能默默放在心裏,沒辦法跟任何人吐露半分。


    不明所以的淩天等人眼看攔不住她,也隻得依從下來,大家知道如果要休養,那還是得迴盧家才好,畢竟盧家寬敞,食材又齊備,在那養身子恢複的肯定要更快些。


    接下來,淩羅在眾人的攙扶下乘上了沈康靖找來的轎子,直接返迴了盧家。


    臨行前,淩天再次對眼前的這位沈少爺表示感謝,這是她第一次接觸這個年輕人,因而難免多打量了幾眼。


    可由於女兒心情急切,淩天卻也來不及跟這沈少爺多交談幾句。


    隻不過,雖相視不過短短幾秒,但淩天恍惚中竟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這位沈少爺好像同記憶中的某位故人略有幾分相像,可究竟與哪位故人相似,淩天畢竟上了年歲,這一時半刻的她還真是沒想出來。


    跟女兒上轎後,淩天一再叮囑淩羅休養中要多注意些什麽。


    可淩羅表麵上雖點著頭,但內心深處卻已上了一把大大的鎖。


    身體痛到麻木的她此刻已經悲哀到了心死成灰,她的精神有些渙散,所以根本無法聽清旁人在說些什麽。


    轎子到了盧家的門前,淩羅跟母親道別後,便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而淩天則被轎夫又送迴了戲班。


    迴房後,淩羅對自己最貼心的下人簡單地說了下情況後,嚴肅地叮囑她切勿對外聲張。


    不多時,那下人給她端來了一碗湯藥,淩羅一股腦地喝下後,便靜靜地癱倒在了自個的床上。


    很快,屋內靜悄悄的,就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被冷落了多年的她算是真真切切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徹骨寒涼...


    沒多久,躺在床上的淩羅腦海中雲海茫茫,且心也空曠的可怕。


    這時的她隻覺自己好像被遺棄在了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山,於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驚懼地不知該走向哪邊。


    她終於親眼見證了盧歐所謂的應酬、應酬,到底都在應酬些什麽。


    此刻,強忍著腹痛的淩羅恨自己太過無用,明明心中早就有數,可為什麽還要心疼...


    亥時剛過,做完功課的盧莊便來向娘親請安。


    盧莊推門而入後,瞧見娘親這麽早就躺在了床上,十分地反常。


    再看娘親一臉疲態,眼角還隱隱掛著淚珠,盧莊趕忙俯身憐惜地問道:“娘,您這是怎麽了?”


    淩羅的心雖已千瘡百孔,可不想孩兒傷心的她還是隻得強忍著疼說:“莊兒,娘沒事,隻是累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迴房歇息吧!”


    說完,她拉過兒子的手,溫柔地摩挲了好幾下。


    此時的淩羅心如清溪,她早已看穿這麽多年自己在盧家,唯一的收獲便隻有盧莊這麽一個好兒子,且真正關心自己的也就隻有她的這個兒子。


    那些所謂的富貴榮華對她而言如今全都成了虛空,已無半分留戀。


    盧莊雖有倦意,但看娘親如此虛弱,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眉頭打結的他又憂心地問了句:“娘,我看您臉色不大好,要不要請個大夫把把脈啊?”


    淩羅不想讓自己小產的事被旁人知曉,這樣一來公公婆婆等人便會集體前來噓寒問暖,無論是虛情還是假意,總之將事態擴大後,淩羅想落個清淨的機會便都會被剝奪。


    因而她堅稱自己並無大礙,隻是奔波了一日,真的有些乏了。


    盧莊年幼,總算信以為真,於是他乖乖地聽了母親的話,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淩羅的身邊迴到了自己的臥房中休息。


    此時,偌大的房間內又隻剩下淩羅一個人,她咬著牙撐起身來靠在了床角上發呆。


    某一刻,她心想這樣甚好,孩子沒了就沒了吧,如果再來一個新的生命,她都不知道有沒有勇氣和力氣將其撫養長大。


    這幾年,她雖與盧歐鮮少爭吵,可卻也沒什麽交流。若不是公公婆婆催的緊,這個孩子也不會來。


    此先她一度認為自己福薄,這也許都是命,命中注定自己就該寂寥地度過下半生。


    後來她又覺得自己是不知足,太貪心,既已嫁入了朱門,衣食無憂,竟還貪戀人世間的溫存,這世上之事豈能盡如人意?


    這一刻,淩羅是真的心死了,她忽覺盧家就是一座吃人的墳墓,就連她唯一的知心人五姨娘鄧蘭茵兩年前也不幸辭世。


    她知道鄧蘭茵在盧家始終不快活,可直到鬱鬱而終她都沒能走出盧家這座巨大的牢籠。


    自己如此這般淒愴憂苦,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心疼。


    霎時間,淩羅想起了今日胡老板所說的那句人要隨心而活,快樂而生的話來,即便被生活打擊到遍體鱗傷也不應該輕易放棄希望。


    她不想像五姨娘那樣死的如此不值,她也不想自己再日複一日地蹉跎下去,她想活著,隻想好好地活著。


    想到這,淩羅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慢慢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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