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這麽巧,在這大好的秋日裏,竟會在這遇見了她。


    六七年過去了,淩羅在沈康靖的眼中依然超凡脫俗,風采無限。


    可即便如此,沈康靖還是斂迴了目光,心不在焉地摩挲起自己身旁的那塊料子,隻因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迴到從前的從前了。


    這時,淩羅無意識地朝沈康靖的方向走了來,視線卻一直遊走在琳琅滿目的綢緞間。


    很快,她的手不經意間滑到了沈康靖看中的那款墨綠色的絹料旁邊。


    接著,淩羅一麵擺弄,一麵微微抬頭對一旁的人隨口含笑說著:“這款手感和樣式都很不錯,是塊上乘的料子。”


    說完後,正準備低頭之際,淩羅卻隱約覺察到近旁之人好似在用餘光瞄著自己,恍惚間神思閃過,她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思量後,她緩緩側過臉不自覺地朝左方瞥去,二人對視片刻後,淩羅臉上的驚訝瞬間被歡喜代替,緊接著,她麵含喜色地淺笑道:“是你!”


    是你!


    這話是什麽意思?


    莫非她認出了自己,還記得自己?


    剛轉過頭的沈康靖下一秒又懵怔地看向了對方,接著看似淡然地迴了句:“是我,淩...盧夫人。”


    “好久不見,你沒什麽變化,風采一如往昔!”沈康靖說話時雖一臉木然,可心裏卻有種驚濤駭浪之感。


    其實,他本想說的是“淩羅”,可心想這樣稱唿對方有失禮節,還是尊敬地叫她一聲“盧夫人”為好!


    淩羅一看對方幾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且還盛讚了自己一番,便已篤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


    於是她頷首後對其莞爾道:“你好,沈少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叫沈康靖。”


    確實沒錯。


    就叫沈康靖。


    沈康靖真沒想到淩羅會將自己的名字叫得這麽真切,不知不覺間一股久違的暖流湧上了心間。


    片刻後,鼻頭有些泛酸的他抿了抿嘴唇,恢複了常態後他再度淡然地迴了句:“沒錯,盧夫人記性很好。”


    聞後,心情大好的淩羅好像記起了許多往事,於是嫣然接話道:“怎麽會不好,你兩次當著我的麵問我還記不記得你,我肯定會記得了,而且還記得很牢很深呢!”


    接著,淩羅又興致高昂地笑言說:“對了,我之前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但好久都沒見著你了,所以一直沒機會問。”


    見對方竟會有問題想要問自己,有些受寵若驚的沈康靖忙迴問道:“有什麽問題,盧夫人你盡管問好了。”


    這時,淩羅的表情慢慢盛開,而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你是不是當年在戲台邊上撞倒我的那個小男孩啊?我記得他好像就叫沈康靖。”


    聽了這話,沈康靖仿佛有了隔世之感,那時的自己還是個無憂的少年。


    良久後,他竟不由自主地苦笑了起來,他二人多年後再次相遇時,他想問她還記不記得自己,起因就是那次意外的相撞。


    可後來的自己浪費了很多次機會,都沒有讓對方弄清楚這件事情。


    而更沒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淩羅竟會主動問起,這一問對於沈康靖而言真是個酣暢淋漓的意外驚喜。


    哎,時過境遷,再複雜再糾結的過往如今在沈康靖的口中也隻能是三言兩語說說罷了。


    可聽完後,淩羅卻是“咯咯”地笑個不停,自己猜了這麽久的謎題終於得到了解答。


    這時,她禁不住嬉弄了句沈康靖道:“原來如此,你直說不就行了,幹嘛要兜那麽大的圈子,害我想了那麽久才想明白!”


    沒料到這個問題竟會一直縈繞在淩羅的心頭,沈康靖慚愧之餘竟隱隱生出了一絲欣喜。


    接著,他隻能為自己辯解說:“我隻是想考驗一下你的記憶力而已,看看你是不是還記得小時候曾被一個玉樹臨風的英俊少年撞倒過。”


    這話一經出口,沈康靖險些被自己的風趣驚到,真是難得,自己向來都是一本正經,鮮少談笑的。


    說完,二人又一次開懷大笑,好不歡樂。


    笑了好久,雙方的眼角都掛上了點點淚珠,生怕喜極而泣才算是止歇了下來。


    不多時,淩羅和沈康靖倆都不自覺地在內心裏默默地感歎起這些年來自己曆經的不幸遭遇,他們二人像現在這般肆無忌憚地大笑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久到沒了那段記憶一般。


    此刻,被晾在一邊許久的胡老板終於有了插話的機會。


    胡老板今年六十出頭,個子不高,精瘦的排骨架,皮膚有光澤,看起來還算康健。


    這時,他感歎道:“盧夫人,認識你這麽久,我可從來沒見你像今天這麽開心過。”


    “我說句心裏話,盧夫人,你可別介意,這些年,你每次來我這,不知什麽原因,總是愁眉苦臉的,還時不時歎著氣,總這樣下去對身體可不太好!”胡老板對淩羅認真地奉勸著。


    聽到此處時沈康靖不免琢磨著看來淩羅生活的也並不如意,因而注視著她的脈脈柔光中又不免帶上了幾分憐惜。


    胡老板繼續與二人閑談道:“我呢,從前有個妹妹,嫁的不如意,在夫家總受氣,整日悶悶不樂的,剛滿三十二歲,就得了癆症,沒多久,人就走了。”


    沈、淩二人還沒來得及為對方惋惜,善談的胡老板竟又感言道:“哎,從那起我就想開了,人活著呀,要開心,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不理也罷,活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誰要讓你不開心,讓你難過,那就離這人遠著點,誰讓你相處著舒服自在,那就跟誰多走動些。”


    “整日憂心忡忡地把自己拖垮拖死,根本沒人會在意,更沒人記你那份功!所以你們看看我,活得多舒服,多開心,六十幾歲了,還跟年輕時候的心態一個樣,有吃有喝有布莊,我特知足!”


    終了,他又樂嗬嗬地說:“所以啊,盧夫人還有...這位先生...”


    說道這,胡老板用手指了指沈康靖,接著繼續宣傳著他的“快樂心得”道:“笑口常開好處多多,不僅延年益壽,還能養肝護心肺,想要身體更健康,兩位貴人一定要常笑笑。”


    繼而,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淩羅說:“尤其是你呀,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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