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盧湛對淩鸞的興致越發寡淡了。


    這雖主要得因於淩鸞徒有虛表,讓他越品越乏味,但也與盧湛喜新厭舊的天性大為相關。


    可還有一個不能忽略的關鍵點則是五十歲的“老牛”盧湛身體出現了明顯的虛虧,已經漸漸吃不動“嫩草”了。


    最近總是力不從心的他特意找了大夫來看,大夫一看便知曉了個中的原委,於是再三告誡他,要戒酒戒煙戒色,再縱欲下去陽壽會大大折減。


    盧湛這次罕見地遵從了大夫的指示,因他也確切地體會到了自己是真的上年歲了,所以自製力還算可以的他努力地戒掉煙土的同時,也盡可能地戒了色欲。


    受了冷遇的淩鸞忽感人生黯淡無光,平日裏隻能靠吸食鴉片解悶。


    終於有一日,得了空閑的她迴到戲班對師父淩天大大哭訴了一番。


    淩天了解盧湛,且也了解淩鸞。


    當初他二人結合時她便極不看好,可那時一心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淩鸞哪聽得進她的好言相勸,且她還曾與淩天頂撞說:“師父為了個夢幻泡影一守就是孤獨的二十年,我可不要如此悲慘,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是對的座右銘。”


    淩鸞的話乍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可這句話淩天的解讀卻去她不同。


    人生苦短,因而對事對人對生活需得認真,遵從本心,做令自己快樂的事,同令自己快樂的人在一起,這樣才算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生活,才算不枉此生,才算真真正正的活了一迴。


    而淩鸞卻將其曲解為隻顧今日享樂,管他明天如何,這樣逍遙縱欲的心態難免會誤入歧途,可他人苦勸一萬句,也不及她自己親身經曆徹悟的一迴。


    所以當初有多囂張,爬的有多高,跌下來的時候就會有多痛,甚至都會有種粉身碎骨的感覺。


    可如今後悔的滋味隻能她自己去品嚐體會,旁人除了安慰又能幫得了什麽呢。


    在師姐備受冷遇的同時,師妹淩羅則迎來了臨盆之日。


    可這孕期的最後階段,她的丈夫盧歐仍整日忙於交際應酬,甚至經常深更半夜迴到家中,倒在床上便鼾聲如雷。


    即使偶爾見到淩羅,也隻是象征性地關懷問候她幾句,夫妻二人可以說的話也愈來愈少。


    此時的淩羅,亦是感受到了人生的荒涼,她禁不住想象,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還會願意跟盧歐在一起麽?如果她提前知曉在盧家的生活會是這樣的,她還會心甘情願地踏入這似海侯門之中麽?


    有那麽一刻,她懷疑了、猶豫了、不再像當初那般堅信了。


    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有如果自己的選擇會是怎樣的,可人生從來就沒有如果,時光蹉跎後,往往留下的隻能是苦果。


    1880年的深秋,由於胎兒的頭有些大,二十歲的淩羅曆經近一日的慘烈掙紮,終於艱難地產下了一名足月男嬰。


    生下兒子後,由於用力太過,時間太久,淩羅因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好在盧家有上好的補品,且早已請好了大夫和奶媽,因而才不至亂作一團。


    盧湛、盧歐父子商議後,為這新生的小兒取名為盧莊,源自莊重持穩之意。


    盧家上下為了慶賀這位新生兒的到來,在其滿月時特意擺了盛大的酒席,最最高興的應屬盧湛了,當了數次外公的他終於嚐到了當迴爺爺的滋味。


    為了獎勵兒媳淩羅他更是毫不吝嗇地將美華路的一幢兩層洋房送給了她。


    當了外婆的淩天在盧莊出生的第三日也送了好些補品來探望女兒和外孫。


    當她抱起小嬰兒的一瞬真是開心極了,且每隔五六日她都會來探視一迴,喜清靜的淩天因煩嘈雜以及不願意與盧湛那些夫人姨娘們近距離接觸,所以並未出席外孫的滿月宴,而也正因如此,她同沈念恩又一次錯過了重逢的良機。


    兒子盧莊的到來,使得盧歐、淩羅夫婦的關係有所迴暖,可剛出滿月不久,即產子後的第五十天,事業上有些作為的盧歐正式入選了嶺南商會,成了其中的年輕翹楚。


    而更為重要的是,今天的盧歐還要作為代表在台上致辭發言。


    這一日,盧歐以他一貫的少爺做派用命令的口吻對淩羅指示道:“最近你一共就隻陪我參加過一次小型晚宴,而且也是大半年前的事了,今日這宴會很隆重,對我十分重要,所以你無論如何都得陪我一同出席。”


    正在和奶媽一起哄兒子睡覺的淩羅聞後大驚,當即轉過頭來茫然無措地看著他道:“可我現在身體還未恢複,身型也有些走樣,有時站久了頭還會暈暈的,我怕去了會丟你的臉麵...”


    可盧歐管不了那麽多,為了誘妻子前去,於是他露了笑臉恭維道:“怎麽會!你當初可是紅極一時的粵伶,在台上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哪裏會丟我的顏麵。”


    接著,他又隨口說了句:“再者說,上次六姨娘不也陪我爹參加了迴晚宴麽,你難道不想風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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