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的原意是想了解一下李露亡魂目前的狀態,但觀察到的結果有點出乎意料。


    【檢測到過載狀態】


    【一個吞噬過多魂力的刹鬼,能量極度混亂,隨時有靈爆的危險,請遠離。】


    升級以後,這個稱號技能不僅從原本隻能在任務中使用,解鎖成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用。現在還多了這種側麵提供‘物種’基本資料的功能,越來越好用了。


    李露伸出右臂,露出來的一截森白的鬼手上,布滿了黑色線條,隱約可見其內似有不明物質在流動。


    她伸手一掃,冰霜寒霧盡收。


    ‘解凍’後,床上的分身坐起來看著夜明,麵無表情道:“下次換你做誘餌。”


    說完這句話,時限到,分身當即憑空消失。


    分身還能活動,這說明並沒有被冰霧侵體造成傷害,無非就是被禁錮住了。


    換而言之,李露確實如她所說,並不是來找夜明報仇的。當然,夜明不會天真到完全卸下防備,他手中扣著【浮生鈴】走到書桌前將電腦椅拉出來,坐下。


    李露眼中的黑色漸漸迴縮,顯露出正常的眼睛形態。不過,瞳孔卻是赤紅色的,配上一潭死水般的眼神與慘白的麵色,竟有種恐怖的美感。


    “我隻是想在消失之前,見你一麵。”


    “見我一麵?你不應該去見姚誌新最後一麵嗎?”


    一提到這個名字,李露微微低下頭,像是在沉思。


    “不必了,人鬼殊途。


    他會忘了我,或許半年,或許一年…他會漸漸遺忘我,在將來的某一天愛上別人,娶妻生子,過完他的一生。”


    “雖然你說的也許是事實,但是,你不能為他做決定。”夜明道:“據我所知,他一直請求想見你一麵。直到你自殺,他也沒有放棄過你。”


    李露眼眸垂落,輕輕搖了搖頭,正想開口說句什麽,突然伸出左手扼住自己的脖頸。


    她身上還穿著寬大的囚服,應該是死時形態精神映射之類的原因。之前伸出的右手臂上有黑色不明物質流動,而此時伸出的左臂則更為觸目驚心。


    隻見,小臂上鑲嵌著三張痛苦扭曲的猙獰人臉,均一副咬牙切齒的憤恨模樣。


    夜明在李露做出那個自扼脖頸的動作之時,就很機敏地從椅子上蹦起來閃到邊上,同時壓著鈴鐺中間響片的右手拇指微微鬆動,隨時準備用【魔音振靈】控製住李露。


    不過,李露並沒有攻擊他,而是左右手互搏,用右手硬硬將左手從脖頸上掰開來。


    她竭力壓抑著魂體內湧動的魂力,苦笑著看向夜明,道:“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麽與他告別?”


    說罷,李露接下去的動作,居然是要撩起自己身上的囚服。


    夜明懵了,下意識別過臉去。


    “喂,喂,我可不是那種人…臥擦!”


    李露轉過身,背對夜明。隻見,其背上竟是九張與左臂上差不多狀態的扭曲人臉。


    這些人臉並不是人體彩繪那種靜止狀態,而是一直在掙紮蠕動,似乎是在努力想要脫離出去。


    這等程度的視覺刺激,還是如此近的距離,換作大部分人絕對會被嚇到頭皮炸裂、兩眼一翻,直接暈厥過去。


    也隻有明哥,對這麽獵奇的畫風展開了細致的研究。


    仔細觀察了一遍後,他才發現其中有一張是毛可七的臉。魂體當然不可能帶妝,夜明可從來沒見過毛可七的真容。


    “這些,都是你的仇人。”


    “是。”


    “你不僅把他們殺了,還吞噬了他們的亡魂。”


    “是。”


    “所以,你打算也把我做為藏品,收集到你的…”


    “我說過,不是來找你報仇的。”李露掖好衣服,轉過身,繼續道:“輸給你而已,我還不至於因為這個就要殺你。


    事實上,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謝我?”夜明有點搞不懂這位姐的腦迴路了。


    “是的。謝謝你!”李露一臉認真,絲毫沒有玩笑或反譏的意思。


    “如果不是你,我會以人的身份,向這些肮髒的家夥複仇。但是,我不能確保一個一個全部殺光他們。可能會在殺掉第三個或第四個的時候被捕。


    但因為你,我第一次作案就栽了。不過,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因為你並不知道,我經曆過什麽。你做了你該做的事,而我,也做了我該做的事。”


    李露右手輕輕一翻,掌心瞬間凝出一枚倒懸的冰棱箭。


    “看,這就是我在死後獲得的力量。還有!”


    她閉目抬手一揮,窗外的夜空中突然劃過一道紫電,巨大的雷聲隨之響起。


    這聲雷,猶如天崩般轟響。


    夜明生平從未見識過這種程度的雷鳴,他不禁有些擔心【浮生鈴】鎮不住這個兇猛程度遠超自己想象的刹鬼。


    李露睜開眼,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我才擁有了這樣的力量。所以,我必須來親口對你說一聲謝謝。”


    “哈,這個,大可不…不客氣。”


    雖然夜明情緒值低到爆,感受不到什麽恐懼,但並不代表他頭鐵到不知死活。


    做人嘛,該從心時就從心。


    “我應該,快要消失了。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就想在永遠消失之前,見你一麵。現在想想,可能,我還是不服輸吧,嗬~”


    李露自嘲地笑了笑,繼續道:“想向你證明,這世上不是什麽人都值得救的。


    也許還想嘲笑你吧。


    你看,你再厲害,也沒能救活毛可七。你阻止了一樁謀殺案,卻造成了連環兇案。


    沒想到,你居然是…算了,你是什麽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這話說的,好像我不是人似的。”


    夜明吐槽了一句,心底已經可以確定李露確實不是來找自己不痛快的。如她自己分析的那樣,一開始可能就是想來嚇唬他一下,順便譏諷一番。


    “既然真的不是來殺我的,那把紙妹還給我。”


    李露也不含糊,二話不說將紙人解封,嶽綺羅一現出人形便送出十幾片紙刃。


    鋒利至極的紙刃,大部分在半空中與薄如蟬翼的冰,碰撞互毀。僅有少數幾片,直接橫切穿過李露的魂體,釘在牆上。


    “停!”夜明衝嶽綺羅擺擺手,道:“她不是來殺我的,你先看看她的情況。”


    嶽綺羅小臉一繃:“哼,我才不要咧,她剛才打我!”


    使喚不動桀驁不馴的紙妹,夜明隻好自己動手,從物品欄中取出【靈能收集器】,試圖收取李露魂體內混亂的靈能,結果失敗了。


    就在他準備開啟【魂獄】用式能序列來強收那十二個亡魂之時,嶽綺羅開口道:“別費勁兒了,沒用的。


    能行冰霧雷電之法,必是鬼怪中最兇厲的刹鬼。


    萬裏無一,可遇不可求。乃是邪修煉成不壞之身,最好的‘材料’。


    你的【魂獄】收不了,以我現在的功力也幫不了她。”


    紙妹居然知道刹鬼。


    也就是說,在【下金陵】世界裏,也有刹鬼這樣的存在。


    夜明問道:“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嶽綺羅撇撇小嘴,不情不願道:“刹鬼噬魂最多也隻敢吞三四個亡魂,她一口氣吞了那麽多,還有好幾個兇魂。


    以前聽一個鬼修說過,噬魂太多,魂力衝撞便會靈爆。


    這麽跟你說吧,那個千機還記得吧,五個千機都頂不住刹鬼靈爆。”


    這麽一說,夜明就很清楚明白,靈爆的威力有多強了。別說是他家,整個瓏山村恐怕都得被移為平地。


    “你居然,還想幫我?”李露有些詫異:“為什麽?我殺了那麽多人。你不是…”


    “不是。”夜明搶斷道:“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的正義衛道者。


    我一直都想不通,你為何絕口不提殺毛可七的原因。現在我明白了,你不想讓姚誌新知道你的過去。


    我承認,當時我說‘殺人解決不了問題’這句話時,有些武斷了。


    這世上總有些事,是不得不以‘殺’來做為終結的。


    我想,你的過去一旦被公開,之於你而言,會比死了還要痛苦萬倍。”


    李露震驚地盯著夜明,她再一次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看透了,她再一次…


    “我,又輸了。嗬~夜明,你是個很特別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李同心。”


    “李同心,真是一個好名字,我會記住的。”夜明點點頭,迴視李同心的目光:“去給他一個告別吧。


    人最遺憾的事,不是報不了仇,而是沒能與最重要的人,好好告別!”


    刹鬼李同心沉思了數秒後,對夜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永別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理解我的人。可惜已經沒有來生了,不然,真希望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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