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漫天煙塵,南山城死傷慘重,魔族與妖族在這東海與北海交界處,第一次發起如此規模的戰鬥。


    離城十裏,雙方主將還沒交手,戰士還沒開始廝殺,但戰局似乎已經明朗。


    妖國戰艦發射的彈丸,已經徹底摧毀萬壽山南山城的城牆,兩萬妖國最精銳的戰士已經磨刀霍霍,而魔族的南山城守軍不過才幾千人。


    妖國戰艦緩慢而又堅定地駛向登錄點,半空中,兩位妖族大聖一位大妖王也在慢慢逼近。


    萬壽山看起來毫無勝算。


    如果他們沒有孫小六在手的話。


    就像孫冰和孫二二之前預料的那樣,孫小六和小白出現在南山城城牆外的半空中,兩人被捆妖索綁著,放風箏似的被人牽在手上。


    “二姐三姐哥哥,俺沒事。”見到三妖,孫小六居然還能笑出來。


    小白卻不敢說話,本來是保護孫小六的,居然跟小六一起被抓,這讓她這個同是大聖境的白骨妖實在是羞愧難當,此時她就在孫小六身旁,卻看都不敢看孫二二他們。


    一襲白袍的熠子帶著數十位魔族耆老,出現在他們倆旁邊。


    “妖族真是了不得,短短數百年就出了兩位如此修為的大聖境。”熠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孫冰和孫二二,言語從容,絲毫不為身後垮塌的城牆和哀嚎的族人所動。


    孫二二壓根沒有看他,隻直直地盯著他身後那位黑袍白發的老人,小妖王的爺爺。


    “鵬魔王!”她有些驚訝。


    孫冰嘿嘿一聲冷笑,道:“未料到這裏居然是鵬魔王您老人家的地盤,卻是俺們瞎了眼,衝撞了大聖爺的結拜兄弟。”


    他把兄弟二字咬得極重,就是想看看這位無數次來到妖國,與大聖爺稱兄道弟與諸大妖談笑風生的鵬魔王會不會臉紅。


    鵬魔王當然不會臉紅,他從來就沒有對孫悟空隱瞞過自己的魔族身份,這會兒當然也不覺得自己身為魔族站在主君身後有什麽不妥。


    “放肆,孫冰,孫二二,吾乃汝等妖皇之兄,汝等何敢殺吾族民毀吾城池!”


    “因為你抓了俺們妖皇之子。”孫冰一點也瞧不上這位甘願入魔的鵬妖,說話時壓根就不願用敬語。


    鵬魔王被一個小輩如此怠慢,著實惱怒,但主君在旁,他也不好發火,隻道:“孫小六闖吾萬壽山祖地,吾還不能抓他麽?”


    “你還不夠資格。”孫三三嚷道:“你算得什麽。”


    鵬魔王頓時再也無法忍讓,怒聲道:“小小大妖王也敢放肆,吾替汝皇教訓教訓你!”


    話音未落,他抬手祭出一件錐形法器,那法器離手便化作一道淡淡的青芒,閃電一般射向孫三三。


    “俺妹妹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縱使孫二二心境再好,此刻也容不得有人當她麵傷害到孫三三,她抬手就放出一件材質奇特的獸角,眨眼就把青芒吞噬,接著直刺鵬魔王眉心。


    睚眥角!


    鵬魔王暗暗驚心,卻也不懼,伸手就要去抓。


    一旁熠子神色微動,揮手格開鵬魔王,把睚眥角夾在兩根指頭間。


    “好神通,好仙器!”熠子微微一笑,將睚眥角捏成粉末。


    論境界,鵬魔王與孫二二一樣是大聖境,但孫二二造化神異,卻不是他能比的。


    這根睚眥角乃是睚眥母獸的角,數百隻睚眥裏才有一隻母獸,想想就知道不是凡品,鵬魔王以為隻是普通仙器,竟敢用手去抓,若不是熠子,他怕是已經重傷。


    熠子說完這話,注意到這位妖國大聖神色如常,心中暗自慨歎——此妖損失一件如此珍貴的仙器,卻不見半點心痛,妖國底蘊可見一斑。


    看來吾聯妖國抗聖族的決定,實在是無比聖明。


    他哪裏知道,妖國底蘊雖厚,卻也沒厚到能無視一件仙器被毀的程度,孫二二之所以無動於衷,乃是因為她除了麒麟鞭,本來就不怎麽喜歡用法寶,這件仙器她早就打算送給小白,現在為救小白浪費掉,也算物盡其用,她生性超然,哪裏會為這種外物心痛。


    熠子以己度人,實在是錯得離譜。


    但就某個程度上來說,他的這個判斷,決定了孫小六和小白的生死。


    他這一手,徹底震住了剛剛還想攻打萬壽山的三妖。


    孫冰皺起眉頭,孫三三眼帶驚色,孫二二雖然淡定如常,手心卻冒出汗水。


    此人信手就能捏碎仙器!


    齊天大聖境!


    不,按照魔族的次第命名,他應該已經化四行為一,眼下正在勘磨水行,是為水聖。


    魔族居然在距離東勝神洲如此近的地方安插了一位水聖!


    “放了俺弟弟,否則不死不休。”哪怕麵對著與齊天大聖相當的水聖,孫二二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依舊決然。


    孫冰要想得多一些,眼前這人年紀輕輕,卻已經是水聖境界,那自己這邊三個加上兩萬二十一行軍也萬萬不是此人對手,但若是就此離去,小六恐怕性命難保,說不得,隻有靠妖國名頭來逼他們放人了,想來魔族也不敢在天庭以外再添一個勁敵。


    想到這裏,他朗聲道:“放了俺弟弟,妖國可以當此事沒有發生過,俺們打壞的東西,都可以賠。”


    “賠!”熠子淡淡一笑,指著身後道:“城牆可以重修,房屋可以再建,吾族死傷的族人,汝拿什麽賠?”


    “吾,邢天家熠子的臉麵,汝拿什麽賠!”


    最後這句話,熠子以魔法說出,竟聲震千裏,天地顫動。


    三妖刹那就被震退數十裏,海麵上掀起滔天巨浪,妖國戰艦被衝得七零八落。


    水聖之威,竟至於斯!


    孫小六這時候後悔死了。


    見到孫冰和二姐三姐被這叫熠子的家夥說句話都震退,他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要是知道這裏有個這麽厲害的魔族,他打死也不會來這裏找武功功法。


    現在這情形再明朗不過,他連累了他們。


    “你們走,別管俺,俺廢物一個你們瞎操什麽心,迴去,迴去,幹爹還要你們給他辦事呢。”孫小六幾乎哭著嚷道。


    他沒有妖法,聲音傳不出多遠,因此並不確定三人能不能聽見他的話,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為他送死。


    妖非無情,雖然見慣了妖怪的薄情寡義,但孫小六相信起碼自幹爹降生以後,花果山裏的猴子們對情義一詞有了足夠的了解——孫冰、二姐、三姐為救他敢帶兵攻打魔界,他孫小六也同樣能為他們死在這萬壽山。


    生死這個東西,無非是義之所至。


    “就衝你這句話,迴去以後俺就不罰你啦!”一個響徹海島的聲音從高天上的雲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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