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二流修門的掌門至尊,竟是被兩個師門都已沒落,更淪入魔道的後生晚輩給製住了,當著天下正門修士的麵。


    七星宗主祁廉滿目怨毒,沒想到竟會落至這般田地,此刻真是後悔初時沒有全力出手,誅滅不了此人,亦是絕不會讓其好過,他雖然怕死,可是讓他向著此人跪地求饒,且是當著天下修士的麵,他還是萬萬做不出的,那比殺了他還難受,隻能不語。


    黃天化緩緩來到青蠻身前,胸口的遊龍佩亦漸漸黯淡下去,不屑冷笑著望向林平書與祁廉,二人感受到他的目光,皆是冷然別過頭去。


    “絕行前輩,別來無恙!”


    青蠻仗劍而立,遠遠望向一襲淡紫衣衫的絕行仙尊。


    “嗬嗬,本尊可當不得你這前輩二字,再者,你我道不同,這前輩二字放在本尊身上,卻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絕行仙尊淡淡開口,迴應了青蠻之言,繼續道:“你今日之作為,已然為我正道所不容,你若能有所悔改,放過林道友及祁道友,本尊答應,至少在今日,放你離去。”


    “絕行仙尊,這怎麽行?這魔頭乃是人所共誅之輩,切不可放虎歸山....。”


    不少修士紛紛急道,他們可算見識過了青蠻的實力,如此人物,若在成長下去,今後會達到何種地步,誰也預料不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今日他們站在這兒,便是與這青蠻為敵了,日後他若要挨個兒尋仇,自家是絕無抵擋的可能。


    “是呀,這魔頭雖是厲害,但我正門修士亦非是泛泛,我等聯手,定能將其誅滅,救迴兩位道友。”


    唯有七派盟中的幾大掌門,沒有開口出言,平日裏,即便七派私下裏有些怨隙,但有外人在場,卻是同為一體,這祁廉與林平書皆是大盟中的掌教至尊,若相救迴來倒還好,若是因此而丟了性命,那兩派弟子定然人心渙散,因小滋大,整個大盟皆會因此而震動,甚至麵臨分化,解散。


    “諸位道友,我明白,大家亦是誅邪心切,不過眼下當務之急卻是救迴身在魔爪的兩位同道,我等乃是正門修士,切不可不顧道義,他們乃是因我正門大義而屈身敵手,我們切不可因為莽撞,而讓那魔頭傷了兩位道友的性命。”


    出言之人便是崆峒門掌教,澄華仙尊,他略微一壓手,使得眾人稍許安靜。


    “澄掌門所言不錯,我等正門修士怎可棄同道中人於不顧。”


    這時,卻是個老嫗站出身來,乃是七派中唯一的女掌門,歸雲閣主,餘意然。


    “且聽老夫一言。”


    正當眾人猶豫之間,卻是有一老者朗聲道。


    紛紛循著望去,卻是個衣著簡單的老者,再一觀其修為,卻沒有多少人將其放在眼中,不過是個無為初期境修士。


    “叔祖?”


    許花琪詫異望向忽然挪步而出的許寶昌,後者朝她微微搖頭,示意無礙。


    “不知道友有何見教?”


    絕行仙尊一眼望來,淺笑道,心中卻是明了,此人並非所表現出的無為初期境這般簡單。


    “嗬嗬,見教不敢當。”許寶昌頷首一笑,轉頭向著遠處的青蠻二人打量一眼,笑道:“不若讓老夫與這兩個小輩鬥上一二,若勝了,便教他二人放還兩位道友,若不幸敗了,大家亦能更為了解他們的實力,再商對策不遲。”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多是猜測這老兒腦子不夠使,明見得兩位修為比他還要高深的修門長老在青蠻二人手中,他實力尚且不如,竟還要逞強,當真以為自己多活了些年歲,便是仙林泰鬥?不用動手,便能以勢退敵?


    眾人禁不住暗暗搖頭,不過對於許寶昌的莽撞之舉,亦無勸說之意,他若不出頭,便是他們得硬著頭皮去與那兩個魔頭相鬥,敗了是顏麵打掃,即便勝了,在外人看來,亦很是不光彩,可算是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這位道兄所思周屢,在下自歎弗如。”


    “絕行仙尊,這位道兄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便讓他先去與那魔頭試上一試,亦好教那青蠻二人知曉,我正門修士絕不是好欺辱的。”


    ......


    片刻,諸多修士便是三言兩語的插嘴道,許正然冷眼旁觀,叔祖的實力他自然是知曉的,豈是眼前這些修士可比,心中冷笑,“一個個貪生怕死之輩,與爾等為伍,當真羞煞我也。”


    他思忖半響,向神色略顯擔憂的許花琪傳音道:“小妹,你顰眉皺目作甚?叔祖有何能耐,你還會不知曉?難不成會輸給那兩個小子?”


    許正然雖是對自己這叔祖無甚好感,但平心而論,他還是極為佩服這叔祖的實力,許家上下,這叔祖的實力即便排不得第一,那亦定是三甲無疑。青蠻與黃天化二人的實力的確讓他心驚沒錯,但他還是不認為,這二人能夠勝過許寶昌。


    絕行仙尊麵不改色,凝神望著這個在旁人眼中自不量力的老者,好一會兒,才輕笑道:“如此,便有勞了。”


    “分內之事。”


    許寶昌灑笑兩聲,兩袖一擺,踱步上前。


    “林掌門,青某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隻要你在此說出當年侯掌門之死的前因後果,我答應你,隻除去你一身修為,並不傷你性命。”


    “這老賊,非殺了他不可。”


    聽得青蠻如此說,黃天化神色一變,勃然怒道。


    “賊子青蠻,怎麽?想要以此要挾林道友顛倒黑白,為你正名?”聽得二人言語,身體雖動彈不得,但言語尚可的七星宗主祁廉譏笑道:“事實便是事實,無論怎樣更改,遮掩,都休要蔽人耳目,你殺人奪寶,不顧正門道義,陷師門於不義,這都是天下皆知之事,難不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


    “我沒有。”


    青蠻驀地抬頭,祁廉隻覺腦袋一陣眩暈,緊接著便見他那雙森寒徹骨的眼眸,不由一個哆嗦,竭力穩了穩心神,想要繼續譏諷他,張口卻是吚吚嗚嗚,含糊不清。


    “手下敗將。此處焉有你言語之地?”


    黃天化聽得他言語,怒火中燒,這塊心病在他心中沉澱已久,直到今日方才隨青蠻一道發泄,手掌一揮,狠狠一巴掌拍在其臉頰上,頓時一片火紅,而這巴掌亦將他這唯一可用的口舌之能給禁住了。


    相較於祁廉,林平書卻是要平靜許多,自見得那半塊遊龍佩後,他便已明了青蠻二人為何會膽大包天,明目張膽的找上門兒來,卻是來為赤煉正名了,隻是失手被擒,卻稍許有些意外,而今的情形與當年在太乙刑堂之上如何相似,那時的他仍舊被青蠻製於劍下,可結果如何?


    林平書以極為平靜的眼色看了青蠻一眼,徐徐道:“你在說什麽?本尊全不知曉,要殺便殺,何須多費口舌,你當得本尊為向你這正門孽徒俯首嗎?”


    他這番言語說得正氣盎然,遠處的眾多修士亦是聽得一清二楚,加之青蠻方才之言語,雖是不甚高亮,但也沒有刻意掩藏,被不少有心之人給聽了去,當下便是一傳十,十傳百,轉瞬,眾人亦是知曉了青蠻想要以性命相要,逼迫林掌門扭曲當年事實。


    “哼,果真魔性深重,不可悔改,如此猖狂之人,竟也敢名目張膽的道出,真當我正門修士皆是耳聾目瞎嗎?”


    與眾人滿麵憤怒之色截然不同的卻是人群中一處略顯偏靜處,正是吳正風與絮兒二人,絮兒對於仙林之事聞所未聞,隻是從少爺口中得知,天下所有人都將青公子當做了壞人,而她知曉,他不是壞人,所以,即便眾人謾罵如潮,她仍舊隻是一心的擔心著他的安危,再無他想。


    至於吳正風雖然神色沒有多少變動,但心中卻是狂喜,當年麵臨險些身死道消的結果,青蠻仍舊一口咬定他便是真兇,而今卻是主動開口,他並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赤練及天下正門之事,如此看來,當年之事,必有隱情,而現在,青蠻兄亦定當是手握確鑿證據,方才說得如此沉穩。


    “他沒有,他沒有,我便知曉青蠻並非這等十惡不赦之徒,當年他便是被冤枉的,當今天下有關於他的傳言,定然亦是被人誣陷。”


    他心頭暗道,“這次與絮兒來此,果真並非白走一遭,爺爺他們若是知曉這個消息,定然會重新接納青蠻兄弟吧。”


    他越想越是高興,連日來積壓的不快,亦在此刻煙消雲散,若非此刻情勢還未明朗,需得等待,他是恨不得立刻便與青蠻好好絮叨一番,想到這兒,目光又不禁落在深深皺眉,隻顧翹首而望的女子身上,心底幽幽一歎,“絮兒是個難得好姑娘,可惜啊····!”


    他哪會瞧不出絮兒自與青蠻相識之時便對他有傾慕之心,隨著往昔時日朝夕相處的照料,這情愫亦是暗暗滋生,這本倒也沒什麽,哪個尋常女兒家不喜歡似青蠻這般手段非凡,且才情出眾的少年郎,若僅僅如此,他們二人至多不過相忘於江湖,絕不會有今日絮兒執意央求來此,皆因那次青蠻歸來,無意中使得絮兒免遭劫難,而後又不知言語了什麽,才使得這平凡的世俗女子,從此不可自拔,淪陷其中。


    “自古美人愛英雄,絮兒,你是美人,可青蠻他並非英雄,而是修士,常言道,修凡有別,少爺我能做的,亦隻能到此為止了。”


    黃天化陡然大怒,猛地將劍鋒一橫,“咻”吹毛斷發,林平書還真就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兀自閉上雙眼。


    “三師兄,切莫急躁。”


    青蠻伸手把持在黃天化握劍的手臂上。


    黃天化沉沉一歎,緩緩收迴劍兵,看向青蠻,肅然道:“五師弟,答應師兄一件事。”


    青蠻略微一怔,這是黃天化第一次在他麵前以師兄自居,沉吟半響,緩緩點頭,他沒有詢問,便已知曉三師兄所求何事。


    果然,黃天化眼中浮現一抹濃重的恨意,森寒道:“若他不肯言說,定要取他性命。”


    緊閉雙眸的林平書,身體不自主的輕輕一顫。


    青蠻抬眸遠望,卻見得一腳踏五彩琉璃玉壺的老者緩緩而來,他須發如墨,身形略有些矮小,在青蠻二人不遠處站定。


    此刻,林平書與祁廉皆是睜眼望著前來之人,隻是略微凝視片刻,便複沒落,無為初期境,根本毫無勝算。


    “敢問道友尊號,無論如何,林某今日若是不死,定當與道友結為永世之交。”


    即便知曉毫無勝算,但眾多修士中,卻隻有此人膽敢挺身而出,林平書當然得言語一番,便是那祁廉亦想要開口,不過被封住全身經脈,哪能吐出隻言片語。


    來人正是許寶昌,他遙遙拱了拱手,卻是沒有接過話頭,轉而向著青蠻望去,如此近觀,方才讓他心頭的驚異更盛,“此子年歲當真年少至極,如何能有這般實力?還有這黃天化,同樣是難能一見的青年俊彥,赤練,赤練,你究竟是何許山門?”


    他沉吟片刻,眸光轉瞬冷冽,即便是驚詫於青蠻二人的年歲太過稚嫩,亦是不能表現出絲毫氣短之意,道:“觀二位行功之法,並非邪魔外道之法門,乃是我正門正宗,何以自墮自棄,做出這等為天下所不容的惡事?”


    “南離修士。”


    青蠻暗暗一怔,還未及言語,卻是黃天化冷笑道:“好個為天下所不容,不知尊者所言的天下究竟是指何人?”


    “荒謬,天下便是天下,普天之下的正門修士,怎會是指何人!”


    許寶昌眉峰一挑,方才還刻意放低姿態,輕言細語,卻不想這小子如此不識好歹,當下便也不客氣,冷冷迴了句。


    “哈哈,你還知曉是指普天之下,黃某還道你言說的在場的諸位“正門宿老”呢。”黃天化放肆大笑,驀地眸光一凜,緩緩開口:“或者,你口中的天下,便是以絕行老賊為首的七派賊盟吧?”


    這突兀的一聲,震得眾人心神一蕩,隻是片刻,在場的七派修士便勃然大怒,方才還隻是隨著大潮的想要誅妖滅邪,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哪曾想到這黃天化竟是在此指名道姓的開罵起來,便是七派盟主,絕行仙尊如此人物,亦是被他罵作老賊。


    而其餘別派修士,雖亦驚於此人的狂妄,但心中卻並未湧出多少怒意,實則,他們當中,還有著不少明麵兒上與七派盟親如一家子弟,私下裏卻又頗為怨恨的修門,隻是往往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多年,倒是化為習慣了,而今陡然聽得有人這般喝罵七派盟,卻是生出幾許快意,不過這萬萬不敢表露分毫,麵上同樣與七派修士同仇敵愾。


    隻是此時,仍舊有著不少修士,悄然向著為首的絕行仙尊瞥去,見得他仍舊神色如常,麵容平淡,不得不佩服其深厚定力。


    黃天化從未這般喝罵過一人,更遑論當著諸多修士的麵,如此喝罵七派大盟,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五師弟,你說這絕行仙尊是不是老賊,這七派是不是賊盟?”


    青蠻抿了抿嘴,道:“七派是否為賊盟,不可妄下定論,不過,絕行仙尊以後更名為絕行老賊,倒是名副其實。”他眼眉一挑,一抹寒光破空而去。


    絕行仙尊冷哼一聲,腳尖未動,隻是腳跟稍稍一挪,一些個修為稍弱的修士還未明白怎麽一迴事兒,便是聽得虛空傳來一道沉悶爆裂之聲,好似什麽炸開一般,轉瞬便見得,天台之上一陣粉塵飄起,竟是憑空出現個一尺來長的坑洞。


    “七派盟主,名不虛傳。”


    青蠻不動聲色的極速流轉著佛、道兩門元力,才使得胸口悶堵之氣漸漸沉寂下去,暗暗沉吟一聲。


    這下眾人才總算迴過神兒來,就在方才刹那之間,七派盟主絕行仙尊亦是與那魔頭青蠻交過手了,不過見他二人的目光,卻好似旗鼓相當,勢均力敵,誰也未曾奈何誰。


    “叔祖出手了。”


    一直凝視著青蠻處的許花琪忽的輕唿一聲,使得還在迴味那青衣小子究竟有多強的許正然精神一震,趕緊遠眺望去。


    身如風,形如電,發若炸雷般悶響一聲,許寶昌頓時沉喝一聲,陡然出手。“這小子竟敢在老夫眼皮底下與人交手,當真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一道雄渾勁氣襲來,黃天化二話不說,持劍相迎,天都在他手中如遊龍蛇舞,下身如磐石紮根,上身若九曲彎弓,狠狠向後拉出一個弧度,橙黃的劍芒在他全身縈繞,遠遠看去,便好似一張拉開的牛角弓,天都似劍。


    “錚!”


    弦送,劍出。


    “找死!”


    許寶昌氣吞如虎,頃刻綻放出與他身形極不相匹的威勢,青蠻神色一變,水墨一挑,“嗡”的一聲顫鳴,在地上帶出長長一道痕勾,傾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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