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身姿翻身而落,大步上前,個頭足足高出曲一渲一個腦袋,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你要洪某如何交代?”


    王鍾凝了凝眉,身子略微一側,不著痕跡的向前挪出半步,同為武者,他下意識的便覺著此人不簡單,曲一渲身子羸弱,雖亦在三老爺的教導下學習了丁點兒防身之法,但又哪能是眼前之人的對手。


    至於跟在曲一渲身後的三個家丁兒,更是不堪,若說聲色犬馬,坊間遊戲的伎倆倒是鮮有人及,隻是這論武,便是差了太遠,此刻,他三人見得洪京潤來勢洶洶,本能的有些懼怕,在百裏郡時,哪有人不識得曲家少爺,即便心中憋屈,亦多是敢怒而不敢言,何曾見過似這般,衝撞了少爺在先後,還氣勢洶洶不依不饒的壯漢。


    “如何交代?你這廝,衝撞了我家少爺,非但不賠禮亦就罷了,還敢如此蠻橫,你可知曉我家少爺是誰?”


    常言道,君辱臣死,這為主子分憂出頭,本就是做下人的本份,加之洪一渲也的確是待這三人不錯,其中一人撞著膽子,色厲聲茬說道,卻是被麵上掛著冷笑的洪一渲擺擺手打斷。


    “哦?你家少爺是誰,洪某卻是真還想知道,知道。”


    洪京潤淡淡看了眼那小廝,再次向前一步,輕聲道。


    小廝三人見他如此動作,還道他想要先下手為強,下意識的便是向後退出一步,換來洪一渲一聲冷哼,這才麵色尷尬的穩住身形。


    “沒底氣的東西。”


    曲一渲暗罵一聲,雖說他心中亦是有些忐忑,畢竟此人不知曉自己的身份,但麵色卻是掩飾極好的,巍然不動,冷冷一抬眉,“本公子不欺無名之輩,若是真有能耐,速速報上名來。”


    曲一渲亦是不傻,此言既不墮自己威風,還能知曉這男子是何身份,聽他自稱洪某,再想到,他在這鬧事中肆無忌憚的打馬而行,多半便是小妹即將嫁入的洪家子弟,洪家人,曲一渲自是談不上畏懼的,不過這兒是通州城,乃是洪家的主家所在,不比其它地方,終歸是人家占了地利。


    這另一點嘛,便是由此道出自己的身份,單單似小廝方才那般直言道出,曲一渲卻是不願的,認為這輸了氣勢。


    哪知曉,曲一渲這如意算盤卻是落了空,別人全不吃他這一套,隻是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他,片刻後,語出驚人,“你也不用知曉我是誰,洪某隻是想問,你想要洪某如何交代?”


    曲一渲怔了怔,此刻卻是騎虎難下,心中暗恨,“這廝是鐵了心要與本公子過不去了。”他深吸一口氣,瞥了眼身後一臉肅穆的王鍾,略有兩分底氣,王鍾的本事他是知曉的,能夠作為主家老爺的護衛自是不簡單,“本公子若出了事,他不會袖手旁觀吧?”心中暗道一聲,眸色轉瞬變得堅定,咬牙哼道:“沒錯,你縱惡馬傷人,還故意將其放走,本公子確是要尋你討個說法。”


    “果真是紈絝無術,鼠目寸光。”


    曲興複卻是雙手環於胸前,冷眼佇立一旁,因為其身形瘦小,抑或沒有出言之故,洪京潤卻是沒有怎麽注意他。


    曲興複是打定主意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終日自吹自擂的三弟吃吃苦頭,以他的實力哪能瞧不出這洪姓男子的實力不俗,雖還未步入修途,但體內亦是衍生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隻是多半並不自知,沒有前輩高人引導得法而已,想到這兒,他又向凝神肅穆的王鍾望去,心頭一笑,“這二人若鬥起來,亦不知誰能更勝一籌。”


    洪京潤氣極反笑,亦是估摸出這膽敢口出狂言的小子身份不凡,隻怕家族在整個通州都有些實力,但他卻是不怕,越是如此,他便越有興致,洪家在通州城還真沒怕過誰,哪怕是同為權勢之族的伍家亦好,莫家亦罷,皆是不足為懼。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聲疼唿,卻是洪京潤陡然出手,將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一個小廝扇了響亮的一耳光。


    誰也沒想到洪京潤竟會忽然下手,便是曲興複亦有些詫異,但卻沒有絲毫動手的意識,臉上的笑意亦是更深了。


    “少爺,少爺...!”


    被打的小廝,便是方才壯著膽子為曲一渲出頭的那人,他一穩住身形,便是捂著臉頰,又驚又懼的看了洪京潤一言,便向著臉色鐵青的主子哀聲道。


    “手拿開。”


    曲一渲冷冷道,小廝依言,緩緩將手挪開,映入眼簾的赫然便是五根通紅的指印,隱隱有些浮青,卻是微微腫了起來。


    “交待?這便是交待,你若還不滿意,洪某可以繼續交待。”


    洪京潤終是褪下溫和之色,冷聲道,他亦非什麽善人,隻是尋著年歲增長,見得了許多,這心性亦就不似從前那般容易衝動了,今日卻是想要給這小子一個教訓,讓他知曉,什麽人能夠招惹,什麽人萬萬不能招惹,他洪家大公子便是屬於後者。


    “你...你...你這賊廝..!”


    曲一渲伸出一根指頭,略有些發顫的指著洪京潤,狠狠一咬牙,道:“扁他。”


    因為洪家即將操辦婚事,門中的家丁亦是紛紛步入府邸,走上街頭采辦一些所需的物事兒。


    一行數人,個個錦衣鮮履,若非頭上那頂青布小帽兒,任誰亦瞧不出這些人乃是沒有什麽地位的小小家丁。


    可即便是家丁,洪家的家丁在這通州城亦是身份高貴的,哪家商鋪的老板見著,都得熱絡的打聲招唿。


    “喲嗬,那兒有著什麽稀奇物事兒?怎的如此引人注目?”


    年高,洪家的一名家丁兒,年歲不大,僅是剛剛及冠,但身份卻是不低,此次外出采辦,他便是負責這一行數人的小頭頭,此刻剛剛出了一間小鋪,行在道上,放眼望去,卻是見得人頭攢動,圍在一起,唏噓聲不斷,很是熱鬧。


    “還能有什麽,無非便是耍猴兒噴火的小把戲罷了,這些人沒見過世麵,丁點兒稀奇,便是嘖嘖不休。”


    更在他的身後的另一人,用手扶了扶歪斜的小帽兒,咧嘴輕笑道。


    “走,今日咱們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也去淌淌這熱鬧。”


    年高“嘿”的一聲笑,加快步子向前去,其餘幾人笑著互望一眼,便也隨了去。


    盛怒之下的曲一渲,將心一橫,衝了出去,他那三個跟班兒倒也忠心,明知不敵,還是硬著頭皮跟著衝了去,結果在情理之中,僅是片刻間,四人便慘敗而退,王鍾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哼一聲,出了手。


    洪京潤早就注意到此人,習武之人,最是好勇鬥狠,他之所以不願息事寧人,不單是曲一渲的態度不好,更是因為,想要與這高手過過招,見他終於動手,暗道一聲“來得好。”便拉開架勢迎了上去。


    拳腳相加,唿喝生四起,看似雜亂無章卻又有跡可循,可交手數十招,卻是個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洪京潤暗暗心驚,想不到這年歲看似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的小子,竟有如此實力。


    與此同時,來來往往的行人已是被他二人的打鬥吸引停足,早在洪京潤與曲一渲發生口角時,便有好事之人佇足圍觀,此刻更是圍了個水泄不通,裏三層,外三層,通州街市上,因為口角大打出手的事,不是沒有,反是屢見不鮮,但那些個市井流民的大鬥無非便是廝纏扭打,哪有這般精彩,不少身懷武學根基的人,亦是瞧出了門道,看得入神。


    “好,打得好!”


    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什麽,京潤在街頭與人打起來了?”


    洪家府邸,此刻亦是賓客不少,大老爺洪奇才聽得下人稟報,不禁老眉一皺,這孫兒的脾性他是知曉的,雖然幼時暴躁,但如今亦是長大成人,收斂了不少,變得彬彬有禮,連口角之事都甚少與人發生,更遑論當街鬥毆了。


    雖是驚詫,不過對於這孫子是否吃虧卻並不擔心,這是哪兒?通州城,敢於洪家相爭之人,還真尋不到兩個,況且洪京潤自身亦是本事不俗,身手不凡,鮮有人是其對手。


    堂上不單有著洪家親眷,還有著洪奇才相邀而來的伍家與莫家的老爺子,二人聽得那小廝之言,亦是麵麵相覷,心中暗忖:“莫不是自家之人。”要知曉,在這通州城,除了他們兩門,便沒有第三家能夠與洪家相提並論了,那些尋常百姓,聽得洪家之名,莫說動手了,便是受了再大委屈,亦是不敢輕易言語的。


    感受到洪家眾人疑惑望來的目光,伍子薛苦笑搖搖頭,向著洪奇才拱拱手道:“洪老,你是知曉的,子薛對於家中那些子弟從來都是約束甚嚴的,斷不會與京潤賢侄起什麽衝突的。”


    他這是表明態度,在外人看來,洪家與伍、莫兩家不過是等階相等,至多亦不過是略強些許,但隻要這些門內人才是知曉實情,若洪家當真想要伍、莫兩家在通州無立足之地,那亦是極為容易的。


    莫家主事眼眸一凝,亦是隨之而言,大意如此,但與伍子薛一般,心中卻是極為忐忑,因為與洪京潤起衝突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家子弟,他二人亦是言說不準,隻能心中暗道:“可千萬別觸了洪家的黴頭,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子。”


    洪家眾人亦是笑吟吟向著堂上的老太爺,笑言勸慰,說紅京潤血氣方剛,正值壯年,亦非壞事,又說,教門下子弟帶些人前去看看,好治治那不知天高地厚,敢與大公子動手的人。


    洪奇才半闔雙目,掃了眼眾人,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隻聽他緩緩向著報信的老奴道:“你可看清了,與京潤相鬥的,是何人?”


    伍、莫兩家之人,頓時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待得聽那老管家言說不認識時,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伍、莫兩家,世居通州,若真是這兩處的子弟,洪家人定然不會不識的。


    “勢頭如何?”


    洪奇才再道,老管家微微一皺眉,實則他除卻知曉並非伍、莫兩家子弟外,對於其它的,卻是不甚了解,這些消息都是方才一個下人趕來稟報的,他知曉事態嚴重便沒有多問,徑直前來稟報,而今聽得老爺問起,哈了下腰,言說由頭,遂將那報信的小廝喚上堂來。


    小廝年近三十,但在偌大的洪府中卻是無人賞識,勤勤懇懇的幹了數個年頭,還是沒什麽地位,比之那些個老爺,公子,夫人的近侍差遠了,哪知曉今日是什麽運道,出門辦事,卻是遠遠見得,大公子洪京潤與另一個生人大打出手,好些在那兒看熱鬧,他知曉機會來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夥計,腳下生風一般的跑迴府邸,將此事告知了老管家。


    原本,他是沒想著能夠親眼見得老爺的,隻是想著,老管家能念著這個功勞提拔一二便好,誰知沒等片刻,便是等來了這般情形,他戰戰兢兢的來到堂上,這堂中盡是府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還有幾個外家人,亦是在這通州城中了不得大老爺,這些人物,他便是半年一載的亦難以見上一麵,今日非但一次見了個周全,更是受得眾人關注,所有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小的來福,見過老爺。”


    他來到堂中,向著高堂之上的老者深深彎腰一禮,既是興奮,又是忐忑道。


    “起身吧,別太多禮了。”洪奇才淡淡一笑,問道:“你可是親眼見得京潤與外人在街頭鬥毆的情形?”


    “迴老爺的話,小的確是親眼見得。”


    來福卻是沒有起身,仍舊彎著腰身,洪奇才亦不再勸說,隻是凝眉道:“那情形如何?京潤他是勝是敗啊?”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有些不解,覺著老爺此言有些明知故問了,以洪京潤的本事,對方亦非伍、莫,兩家之人,還會有人是其對手?


    來福沉吟片刻,小心迴道:“小的隔著較遠,沒能瞧得太過真切,但看情形,應是平分秋色的。”


    洪家人頓時便有些不悅了,平分秋色這個詞兒用在這兒,卻是對洪府有些貶低了,堂堂洪家大公子竟然隻能與人平分秋色,不過見老爺未有出言,這些人亦是不敢鼓噪,隻是看向來福的目光略冷一些,心道:“好個不知趣兒的老奴,老眼昏花看不清,便別胡言亂語。”


    洪奇才神色如常,經曆了上百年月,自然知曉,便是這通州城中亦有些隱秘於鬧市的真正高手,不屬於任何一門一家,若京潤遇到的是這些人物,怕真是有些棘手。


    至於步入修途的修士,洪奇才雖是了解,但卻沒往這邊想,一則整個通州,除卻自家外幾乎便無修士,二則,若真是修士出手,那京潤絕對沒有絲毫勝算,又怎言平分秋色呢。


    “那人衣著打扮,年歲如何?”


    洪奇才淡然問道。


    來福半仰著頭,迴憶片刻,凝眉道:“衣著平平而已,算不得華貴,年歲,年歲好似比大公子還略小些許。”


    “你個老奴,說的什麽昏言昏語,潤兒的實力,府中上下皆知,莫說在市井,便是伍家,莫家,同輩之中,又有誰能與之匹敵?還比潤兒年紀稍小一些,當真瞎了你的眼。”


    堂上一人毫不客氣的冷哼一聲,教來福噤若寒蟬,他是洪家老爺的二子,亦就是洪京潤的二叔,對於自己這侄兒極為寵溺,聽得來福這般言語,便是再也忍不住了,連帶著將伍氏與莫氏一同牽連了進去。


    伍子薛與莫家人心中卻很是不悅,雖是他兩家的確相較洪家大有不如,但年輕一輩中還是能夠尋出與洪京潤一較高下的人物來的,隻是不像洪家那般有著天大本事的仙家修士罷了。


    但洪老爺的二子如此說,他們亦隻能憋著,卻是淡漠的看向來福,隻怪這老奴胡言亂語。


    “好了,嗬斥個什麽,來福乃是親眼所見,這通州也不是我洪家的後花園,怎麽便會沒有人能夠與京潤做對手啊?”


    洪奇才略有些不悅的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後者撇撇嘴,不再言語,他便又將目光看向了來福,微微一笑,道:“恩,來福是吧,此事你做得不錯。”


    在主事的引領下,來福兒歡天喜地的道過謝,退下領賞了,堂中此人卻是不發一言,等待著老爺子的言語。


    最後,洪奇才意欲吩咐兩個管事兒帶人去看看究竟,若還未平息,便將此事了解,畢竟以洪家大公子的身份,在街頭與人廝鬥,有些不成體統。


    隻是這言語剛落,卻是伍子薛與莫家人自告奮勇的擔下這個差事,爭相想要在洪老爺子的麵前掙些表現,洪家老太爺沉吟片刻,欣然點頭。


    見得四處圍觀之人越來越多,相鬥正酣的洪京潤不禁皺了皺眉,一套淩厲拳法連連施展,拳勁兒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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