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在吳正風的陪同下,青蠻帶著弱水及火兒一同上了集市,轉悠了一陣,雖說莊內什麽也不缺,但弱水終歸是女子心性,想要一些自己的物事兒。


    閑逛了大半日,買了一盒丹頂朱砂,一縷箏弦,當然亦少不了糖葫蘆,火兒見著兵器鋪子,吵嚷著想要一柄劍器,說上次師傅答應下來,也未予他,直教青蠻一陣尷尬。


    “哈哈,劍器?”


    吳正風郎笑一聲,摸摸火兒的腦袋,“火兒如此年紀,便會習劍?”


    “哼哼,誰說不會,師傅給是教了火兒不少呢。”


    火兒略有些不喜,好似吳正風瞧不起他年紀幼小,哼哼兩聲,一把掙開了吳正風的手。


    “嗬,這好說,你想要什麽樣的?待會兒迴莊,武庫中任你挑選一柄。”


    “吳兄。”


    青蠻歉然一笑,卻是不想讓藥王莊再未他這弟子破費。


    “唉,無妨,不就是一柄劍而已,我藥王莊雖非劍修宗門,但還是藏有不少兵刃的,火兒乖巧,娘親定然亦是答應的,這事我做主了,無需多言。”


    他大手一擺,亦是知曉青蠻的性子,索性便將此事給定了下來。


    青蠻輕歎一笑,之所以不與火兒去這鐵鋪中買來劍兵,隻是想予他一柄真正的劍兵,而非這凡兵凡鐵,劍道,劍道,以劍悟道,這劍兵對於一個劍修而言,很是重要。


    藥王莊的庫藏,自然不會是這俗世兵刃能夠比擬的,隻怕皆是入了品階,吳兄既然出手,想來這柄劍的品階亦不會低,青蠻見狀,亦就不再推辭,隻是心中想著,“自己欠下的恩情,是愈加繁重了。”


    “好啊,好啊!”


    火兒眉目轉喜,拍手叫好,卻也用眼角去看了看師傅的神色,見他沒有異議,這才喜色盡露。


    迴到莊中,火兒隨著吳正風一道去了武庫挑選兵刃,而青蠻則迴到房中收拾細軟,實則也沒什麽需要收拾的,多是昨日吳前輩贈予他的一些閑書典藏,可在途中一觀,再者便是一些幹糧,皆是吳母王氏聽聞青蠻即將出門遠行,所教人準備的,為數不算太多,想來亦是知曉青蠻修為已複,對於食物,不太需求,但皆是精致,青蠻推脫不得,隻能收下。


    “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在青蠻應允後,一身著細碎紅花小布的女子挪身而進。


    “青蠻公子。”


    “嗬嗬,絮兒姑娘。”


    絮兒平日皆是素麵清顏,今日卻是點著些許清淡妝容,本就不俗的姿色,愈發顯得秀美,卻讓青蠻略微詫異。


    絮兒見他怔了怔神,知曉定是這妝容之故,輕抿唇,柔聲道:“這是方才弱水姑娘教予婢子的妝容之術。”


    她亦日昨夜方才知曉,青蠻公子身邊還隨有一女子,待得看清那女子容顏,便是心中一黯,一驚複一歎,“如此絕色,唯青蠻公子可配之。”


    絮兒今日前來,亦是聽聞了青蠻即日便要遠行的消息,心中雖有些許不舍,但亦自知,萬沒有改變的理由,便連夜動手烹了些許美食,皆是她拿手的糕點,足足裝滿了一大包裹。


    “公子遠行,婢子不得隨行侍候,這些糕點,公子便留作路時而用,可莫要餓著了身子。”


    絮兒是質樸的農家姑娘,民以食為天,在她看來,哪怕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亦是需要吃食的。


    “絮兒姑娘,你這是?”


    青蠻卻是低頭看見絮兒的雙手,有著數道口子,還未結疤,且有些紅腫,不由皺眉道,絮兒比之尋常婢女,所做事務要輕巧不少,所以那雙手倒亦不似太過粗糙,昨日青蠻卻是未曾見得她的雙手這般模樣,在見那滿滿一袋糕點,心下了然,卻又有些感動。


    絮兒一陣慌亂,連忙將雙手掩在身後,這本是她昨夜做糕點時,因為燈火昏暗,加之一夜未眠,確是有些疲乏,不小心弄成這般,她當然沒有修士那般一夜未眠,還精氣盎然的本事。


    再一看,饒是有妝容的遮掩,那雙眼眉,仍舊有些浮腫,青蠻歎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


    言語中帶著些許責怪。


    絮兒低垂著眉,雙手交織擰著,不知放在哪兒為好,“公子,你,你收下吧,婢子所做的糕點,不難入口的。”


    她眉目泛起水霧,隻是聽聞青蠻言語帶著怪責之意,害怕他不願收下,這才驚慌失措。


    盛情難卻,青蠻哪有能狠得下心拒絕她的好意,點頭收下,雖然自知。這一去第二重天,這些食物,怕都是要在天塹之途被那煞風毀掉。


    “伸出手來。”


    絮兒眼中劃過一絲疑惑,躊躇片刻,卻仍舊依言緩緩將手平伸而出,可伸到一半,卻好似想到了什麽,猛的便要將手縮迴,青蠻眼見,亦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便一把將那雙柔荑捂住,低聲道:“別動。”


    絮兒俏臉紅煞了一片,腦袋使勁兒低著,不敢正視青蠻的神色,不過心中卻是喜大與羞,又有些許害怕,總之,五味陳雜,一時難以言明,用低不可聞的聲色道:“婢子的手粗糙,不可入目的。”


    青蠻隻覺入手一片清涼,略有些擦摩之感,一手握住其手腕兒,輕責一言:“什麽入目,不可入目的。”


    另一隻手,卻是屈指成圓,絮兒低著頭,卻是未能見著,那手印泛起一道柔和白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以後切勿這般急切了。”


    絮兒聽著輕響在耳畔之言,卻是未曾細品,隻覺臉頰發燙,一路燒至耳根,她從小到大,除卻已過世的爹爹,便再無男子像現在這般握著她的手,“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


    她腦中劃過一絲想法,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轉瞬兀自搖頭,自忖道:“真是不識好歹,怎能有著這般貪念之想。”


    “怎麽了?”


    青蠻見她連連搖頭,還道是自己弄疼了她,不禁問詢一句。


    絮兒兀自想著,被青蠻這麽一驚,好似被看破心頭想法一般,更是羞澀難當,將頭埋得更低了,“沒,沒什麽。”


    青蠻“恩”了一聲,便不再言語,片刻,絮兒這才發覺從自己的手掌處,傳來絲絲清涼之感,亦非尋常那般寒意,但卻是讓人覺著極為安逸,疑惑中,她不禁瞟了瞟眉,而後便愣住不動,微張雙唇,看著青蠻那雙結印泛華的手。


    而更神奇的是,自己手掌上的裂紋竟開始緩緩生長,合攏,那紅腫亦隨之漸漸消退,絮兒心中大為感激,知曉青蠻公子是在運用仙法,為她醫治。


    “好了,以後可切莫要小心了。”


    須彌之後,青蠻笑了笑,鬆開絮兒的手腕,他略用元力滋潤一番,卻沒有想到還有這般效果,看來亦是尋到了元力運用的又一途徑。


    絮兒收迴手,凝眸片刻,“公子!”


    她淒淒婉婉的唿了一聲,竟是輕輕抽泣起來。


    青蠻一愕,“怎麽了?”


    方才還好好的,而今手上的傷好了,怎麽還哭了。


    絮兒是不能自抑自己的情緒,望著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宛若全新的雙手,不禁淚下,“婢子生受公子大恩,此生隻怕牛馬難報。”


    說著,她便要拜倒在地,青蠻趕緊扶住,怔了片刻,輕歎一聲,他知曉,絮兒這般做,並非是因為自己施法將她的雙手還複如此,隻是因為,仙凡有別,自古如此,她更是自認為俗世中的下等人,因此,才會如此感激。


    他將絮兒扶起身,“我們其實都一樣,並無二致,不過所行的道路不同,你大可不必如此看低自己,你照拂青蠻半載,青蠻隻是還複恩情。”


    絮兒嚶嚶稱是,眉目煙籠,破涕為笑,“是絮兒欺心了。”


    而後,青蠻與絮兒言談了半柱香的功夫,絮兒這才告辭而去,紅碎布,青花鞋,踏著陌上殘留的些許濕痕,“青蠻公子,絮兒記住了,定然不會再看低自己,絮兒已有自知覺著珍貴的東西,定不負公子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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