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玉筆,一股幽深清寂的氣息瞬間透入四肢百骸,使得靈台空明,青蠻笑著一點頭,“亦不知哪位前輩將其鑄造而出,端的玄妙,想來對於這文墨的癡纏之度,比之天劍宗那位執意要收自己為關門弟子的丹青聖人也是絲毫不差了。”


    “蠻牛兒,你可準備好了?”


    青蠻鋪開素紙,盤膝而坐,笑著道:“師姐,你且舞劍來,青蠻為你作畫便是。”


    “舞劍?那般迅速,蠻牛兒你能畫好麽?”


    本想著就這般站立不動,以便讓他觀摹而作,不想他卻是提出這般要求,即便放緩舞劍之式,又豈能輕易將其畫下的。


    青蠻擾頭一笑,曾今與姐姐作畫,皆是在其舞劍之時,若是讓他畫下靜立不動的南枝木,倒還有些別扭,如此作畫,怕亦會失了其中神韻,擾頭道:“師姐你依言便是,青蠻自是省得。”


    南枝木雖是略有些疑惑,但也不再相駁,既然蠻牛兒這般說了,想來定有把握,當下一捏劍訣,手中驚鴻乍現,朝著青蠻盈盈一笑,旋身踏步而起。


    綠蘿衣裳,翠紋緞帶,南枝木本就姿色非凡,在其刻意為之下,身姿更是婀娜,時而玉腕輕抬,低眉含笑,時而蓮步生風,妖嬈扭轉,手中驚鴻帶起道道紅芒,開、合、擰、圓、曲、輕刺、點劃、挑撩,配其腰間錦囊所掛的翠玉鈴鐺,叮鈴作響,時虛時幻,宛若仙音,驀地,一陣清風乍起,半空中,羅裳四起,未及束鬢的青絲飄散,驚鴻一劍,點將而出,映和著身後的漫天星辰,讓人一時間看得癡了。


    “好...好美!”


    不遠處一片灌木叢中,半蹲在內的金蟬略仰著頭,一臉癡傻,喃喃道。


    正當時,青蠻奮起落筆,大開大合,玉筆在其掌中翻雲覆轉,愈行愈快,青蠻額頭漸漸滲出些許汗漬,可全然不顧擦拭,仍舊筆走龍蛇,雙目泛光,心神已然沉浸其中,天劍宗丹青聖人之所以對青蠻青眼相加,執意想要收齊為徒,便是被他每每作畫時,心神全然沉浸其中的心境所震顫,不入此道,不明其理,隻有他才明了,如此一份心境是何等的羨煞旁人,自古難來。


    舞持劍式的南枝木,不經意迴首一瞥,隻見得蠻牛兒全身泛起一層微弱的青光,而那持筆之手竟是殘影道道,已然看不清他如何動作。


    似是受了青蠻這份心神沉浸的影響,南枝木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明悟,輕念一語,身姿再起,翩然而舞。


    當南枝木收斂氣息,徐徐一探,驀地一怔,“這是.....?”


    一曲劍舞之後,體內仙元竟是濃厚數分,且其中夾雜著一絲自己從未接觸的陌生氣息,那股氣息隨著仙元緩緩流淌於奇經八脈,上衝天庭,下達足脈,向前一跨步,竟是比之平日輕盈數倍,隱有升騰之感。


    南枝木頓時心中驚喜,知曉,此乃即將突破至第五重破空境的征兆,收斂心神,如此時刻,切不能急功冒進,全身元力已然水到渠成,不消月餘便可成功突破。


    向著青蠻望去,隻見他已然停筆,隻是對於周遭之事好似全然未知,就這般怔然望著已有墨跡的素紙。


    “蠻牛兒,你可是畫好了?”


    南枝木輕輕一拍青蠻肩臂,使得青蠻渾身一顫,仰起頭來,竟是師姐一臉笑意的望著自己,略微一愣,訕訕笑道:“好了!”


    “枝木師姐,小傻哥,給大傻看看,給大傻看看!”


    此時,躲在暗處的金蟬亦從南枝木的翩然劍舞中迴過神兒來,再顧不得許多,一把跳出灌木叢,一邊叫嚷著,一邊向這邊跑來,生怕緩了一步,枝木師姐便將這畫作收了起來。


    南枝木狠狠瞪了眼飛奔而來的金蟬,從青蠻手中接過畫卷,攤開一看,“呀!”


    一聲驚唿,青蠻麵露一絲笑意,早料到師姐會如此這般,想來,自己初時見得成畫,亦是心中驚然。


    “這..這是...枝木師姐?”


    又是一道驚然之聲,猛的響徹二人耳畔,正是金蟬,此刻,他一臉愣神的怔怔望著那副被枝木師姐攤開的畫作....。


    畫作之上,一襲翠綠倩影,躍然紙上,持著一抹驚鴻劍影,淩空而起,身後漫天星辰相襯......


    青蠻亦是不知為何,這筆尖分明便是沾染著亦如水墨的漆黑墨漬,可畫著畫著,便好似能通曉人心意一般,變化各類色澤。


    好一會兒,南枝木才從震驚中迴過神兒來,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在畫作上輕輕一劃,將其卷起。


    “唉...唉...枝木師姐,大傻還沒看夠呢,你給我多看會兒...”


    一見南枝木將畫作收起,金蟬便急急嚷道。


    “本師姐這麽個大活人就站在你的麵前,還需看那畫兒麽?”


    心念一動,將畫卷收入囊中,朝著一臉悶悶不樂的金蟬哼道。


    太乙仙門,用以待客住所的碧華軒一間獨室門扉之上,華光隱現,符文晦澀,若是被修為修為高深之輩見得,這間廂房乃是被人施展了禁發,靈識探不入,聲色傳不出。


    “諸位道友,明日便是演武第七日,待得明日演武之後,誰能入得此次演武十強,便可知曉,如今我盟,尚未被淘汰而出的弟子共有十三人,我八極門獨占其六,洪道友的法華門得占其三,剩餘四人,乃由天道宗、崆峒門、七星宗、歸雲閣,各得一人。”


    房間內,兩旁分坐三人,正中首座乃是一位身著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見其氣質優雅,不徐不緩的輕抿一口茶飲,向著其餘六位僅從容貌而言皆是比他大上許多的老者一一望去。


    而就在數個時辰前,還在茗台閣中勸說赤練門加入七派同盟的天道宗掌教林平書赫然亦在這七人之列,其餘六人皆是修為內斂,麵露精光,是何身份,當是不言而喻。


    今夜受得七派盟主之邀,六派掌教仙尊齊聚於此,皆是心中明了,所謂何事,聽得八極門掌教,同盟盟主道出一言,除卻門下弟子盡數被淘汰出此次演武的華山派掌門侯山嵐略微有些神色怔然外,其餘幾派仙尊皆是一臉常色。


    躊躇片刻,直到六派掌教都將目光望向侯山嵐時,侯山嵐這才不得不略一欠身,朝著首座之人,道:“絕行道兄,非是我門弟子技不如人,實是此次演武有欠運道,你也看見的,我那大徒兒演武第一場便遇得太乙仙門弟子,自然是敗下陣來,受傷不言,傷還未愈,第二場便又與九宮門弟子交手,哪有不敗之理?”


    位於首座的七派盟主絕行仙尊,似笑非笑的點點頭,並不答話,示意其接著往下言說。


    “本門此次參加演武八人中,一共僅有二名分神弟子,這另一位,絕行道兄亦是知曉的,以他破空巔峰境的修為本該是能夠輕易堅持到第七日的,哪知曉...!”


    說到此時,侯山嵐略帶一絲不甘的沉沉一歎,瞥了眼不遠處的法華門掌教洪湖,接著道:“哪知曉,洪道友竟將玄階符咒太玄一元咒,賜予其弟子許若風,使得我那徒兒惜敗此招之下,而後又遇得陰山派那些個暗使陣法的狡猾之輩....!”


    對於的得意弟子王重陽,侯山嵐本是極為看好,以其分神巔峰境的修為,與近一甲子的閱曆,即便進不得前十亦斷然不會這般不堪,竟在演武第五日便被淘汰而出,而剩餘六名僅有第三重修為的弟子自更不必說。


    敗於陰山派弟子王行之下,侯山嵐雖是嘴上不饒,心中卻也未有太多不平,畢竟九華宗名聲不菲的雷雲海亦是敗於其手下,可敗在同盟修門法華宗那位僅有分神中期境的許若風手裏,可真是極為不甘...若非那太玄一元咒,有著分神巔峰境修為的重陽又怎會落敗於他手。


    “嗬嗬,侯道友此言,洪某可就有些聽不明白了,好似洪某賜予門下弟子‘太玄一元咒’是極為不該一般?”


    法華門掌教洪湖輕聲一笑,問道。


    侯山嵐輕哼一聲,“該是不該,洪道友心中自是明了,何必多此一問。”


    七派同盟間,本是一直有著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演武,除非萬不得已,不可賜予參演弟子玄階以上神兵異寶,以免演武之時,遇得同盟弟子,及早向其它修門盡露底細不說,還極有可能遭遇同盟對壘,使出等階如此之高的異寶,難免兩敗俱傷,不過此條規矩,大都心照不宣,以往幾次演武,亦早有同盟修門破掉這條規矩,不過並未生出些許事端,因此亦都不聞不問,漸漸放任開來。


    “哈哈,侯道友,莫不是還在惦念那條,子虛烏有的規矩吧?”


    洪湖哈哈大笑,其餘幾派掌教,亦都輕笑出聲,侯山嵐被其一語漲得神色通紅,還未及出言,卻聽得一人再道:“侯道友,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似這般事又怎能怪責於洪道友呢?他不過亦是想其門下弟子多一分勝算,為我大盟盡些許綿力罷了,你亦可以如此為之啊,怎的不早早將門中異寶賜予弟子,何必掩藏遮掩?”


    “你....!”


    洪湖心中一激,望向說著風涼言語的天道宗宗主林平書,片刻,強忍著心中一股怒氣,若自己門中真能夠拿出玄階以上的異寶,那豈會有今日這等事。


    知曉林平書是何脾性,根本就是一心胸狹隘之人,自己若在這眾人之前頂撞於他,以他與絕行仙尊的關係,自己這華山派怕是更為不好過了,當下,權衡一二,平穩心神,重新落座。


    “好了,侯道友亦不必再怪責洪掌門了,他亦非是刻意為之,諸位亦請少言一二,相信,侯道友及其整個華山派於此次演武都是盡心而為的,誠然,正如侯道友所言,隻是時運不佳罷!”


    “絕行道兄所言正理!”


    既是盟主絕行仙尊出言調停,眾人自是再無異議,齊聲道。


    “不過嘛,明日便是至關重要的第七日,按照我盟以往的規矩,想必大家都是明了,不用在下再多言一二了吧?”


    絕行仙尊話鋒一轉,忽的輕笑道,侯山嵐神色一怔,再次起身作揖道:“絕行道兄,非是山嵐不遵盟中規矩,隻是以往近十次演武以來,我華山派中能夠上得了台麵的物事兒皆以向各位道友分而享之,實是再拿不出什麽了!”


    以往每屆演武,但凡至演武第七日,各派均得獻出一樣上得了台麵的物事兒,或是符咒,晶石,或是奇兵異寶,或是威勢遠超尋常的秘法,以此幫助第七日演武弟子能夠全力以赴,爭得十強,不過,至華山派加入同盟百載以來,門中弟子皆是少有能夠堅持到第七日的,因此,獻出的異寶,神兵,大都一去不複返,長此以往,門中漸空,直至今日,再也拿不出些許像樣的物事兒來。


    “哦?有這般事?”


    絕行仙尊微皺眉頭,指尖輕輕敲打著椅上的扶手,好似在沉吟一般。


    “堂堂華山一門,竟連一件上得了台麵的異寶亦都拿不出,侯兄此言未免太過了吧...。”


    出聲之人,雙目狹小,微微閉著,眼眸中隱約隻見得一點白仁,兩鬢灰白,發絲稀疏,眉間綴著一點暗紅之色,手上攏著一雙銀絲殘套,乃是七人當中唯一一位老嫗。


    “嗬~侯某句句屬實,何曾有過?”


    侯山嵐倒也不將這歸雲閣閣主放在眼裏,冷笑一聲,道:“的確,我華山派確是不如餘仙尊之歸雲閣來得財大氣粗!”


    待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相鬥片刻,絕行仙尊終是開口出言,仍舊那般不急不緩,道:“嗬嗬,在下作為本盟盟主,當是相信侯道友,及華山派,不過,據在下所聞,華山派門下倒是並非方才侯道友所言的那般空無一物,而是另有奇珍吧?”


    侯山嵐神色一怔,肅然一揖道:“侯某不知絕行仙尊所言何意,還請仙尊明示!”


    “若是林某沒有記錯,侯道友膝下應是有一剛及雙十年華的乖孫女兒吧,且年紀輕輕,便已有了練氣化形中期境的修為,難得,難得,隻是不知,怎的今次演武,未曾見她登台呢?”


    林平書故作遐想的思量一番,出言笑道。


    侯山嵐驀地色變,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渾身氣機一凝,“林平書,你這是何意,休要將你那歪邪念頭放在柔兒身上。”


    “柔兒?好名,好名,侯道友當真是好福氣啊,似我等修行之輩皆是孤家寡人,連道侶都未曾尋得,侯兄便已是兒孫繞膝了,隻是不知侯兄是否知曉,你那乖孫女身上時刻所攜,寸步不離的那塊玉佩乃是何物呢?”


    林平書全不在意侯山嵐的怒氣勃然,接著自言自語道:“嗯!狀若柳絮,色澤山青,中有遊龍盤繞,氣若玄花遊龍佩!”


    聽得‘遊龍佩’三字,除卻絕行仙尊一人,其餘幾派掌教皆是一臉驚然。


    “地級異寶,遊龍佩,為侯道友孫女隨身攜帶,亦不知侯道友是真不知曉呢?還是假不知曉?”


    林平書眼中陡然爆出一陣精光,雙目灼灼的盯著侯山嵐。


    “侯道友,你門下真有此等異寶?”


    方才一直未曾言語的崆峒門掌教,此刻亦是一臉喜色,驚道。


    “老婦當得是何物事,讓侯兄這般不舍,欺瞞我等亦就罷了,竟連絕行道兄亦都欺瞞,不過竟然是這‘遊龍佩’,嗬嗬,地級異寶,若是老婦手中有著此物,亦是極為舍不得呢!”


    歸雲閣閣主,餘意然,怪笑著說道,心中卻如同其餘諸人般震驚不已,貪念橫生。


    “在下窮其數百載,如今所修的本命神兵,初時亦不過玄級初階,而後諸般鍛造,元力磨合,才有了今時這玄級巔峰的乾坤鎖,而地級品階的異寶,即便在下這八極門中翻轉過來,亦是拿不出一件啊,華山派空無一物?侯道友還真是會說笑話啊!”


    絕行仙尊手中精光一閃,驀地多出一根長約一丈,盤旋在手的鎖鏈,眾人皆是能感覺到自其中傳來的濃鬱靈氣。


    “絕行道兄,侯某亦是近日才得知,柔兒在山野間無意拾得那塊玉佩,隻是見其隱露光華,隻道是一塊略含靈氣的玉石,並未細觀,並不知曉那是傳聞中的‘遊龍佩’啊!”


    侯山嵐一臉慘白,向著絕行仙尊急唿道。


    絕行仙尊笑著擺擺手,“無礙,無礙,如今侯道友得以知曉,卻也不遲!”


    諸位修門首座,神色各異的望著一臉躊躇的侯山嵐,心中既是感慨,亦是無奈,“這地級異寶,怕是逃不出絕行仙尊的手心咯!”


    “侯某知曉如何做了,還請絕行道兄稍待片刻,侯某這就迴琅琊閣,將其取來!”


    侯山嵐一臉沉重道。


    待得侯山嵐步出房門,除卻林平書一臉莫名笑意外,其餘幾人皆是麵麵相覷。


    “林某忽而想起門中還有些許瑣事未及處理,先行告辭!”


    片刻之後,林平書忽的向眾人作了一揖,輕笑道。


    “去吧,林道友理應好生準備一番明日演武之事。”


    絕行仙尊輕輕一擺手道。


    林平書推門而出,終是褪下一臉假意笑容,露出一絲陰狠之色,一個挪步,消失在夜色中,腦海中仍舊迴響著方才絕行仙尊傳音入密之言,“寧敲山震虎,不可錯失遊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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