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木,青蠻,一前一後,靜默前行,南枝木破天荒的溫柔讓受寵若驚的青蠻失神片刻後便又隱沒不見,須彌之間讓青蠻好似覺得方才那一幕猶在夢中。


    “蠻牛兒,別再那磨磨蹭蹭了,再不快些趕迴去,少不了被二師兄嘮叨一番,本師姐可不想被你拖累。”


    望著心情似乎變得極為愉悅的師姐,青蠻木訥擾擾頭,輕應一聲,亦不再去多想,突兀想起渡生和尚時常言起的一句話,“世間最是莫測,不過人心。”


    嘭!


    一條幽暗小徑內,一道金光忽的劃過,隻聽得一聲悶哼,被那金光所擊中的青影頓時一滯,接著去勢仍舊不減,轉瞬便又飛出一丈開外,“莫要被大爺翻身逮著了你,否則定叫你不得好死。”


    青色殘影中傳來一道咬牙切齒之音,仔細一看赫然便是以身犯險的常無忌,此刻正麵色猙獰的迴首盯著身後窮追不舍的鐵甲金屍,一襲完好的青色道袍灰塵撲撲,後背上更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嘴角血跡斑駁,手中寒風劍光四作,腳下卻未有絲毫停滯,使出畢生所學,拚命逃竄,好不狼狽。


    常無忌迴過頭來,隻見得前方不遠處隱約可見一道見明的豁口,心中一喜,看那樣子應是到了與眾人分行的岔口了,那與洞口亦是相差不遠了,狠狠吐出一口淤血,若非自己手中所持的是黃級巔峰的神兵,靠著這寒風堪堪抵擋住了這怪物狼牙棒的幾次劈砸,不然定不會僅是身後衣衫破開一道豁口,身上亦不知多了幾個血窟窿。”


    雖是用寒風盡數接下鐵甲金屍的攻勢,可如今的常無忌仍是不好過,鐵甲金屍豈是好相與的,僅憑透過寒風所傳遞至常無忌身上的餘威亦讓他氣血翻騰,吐血三次,內腑受了暗傷。


    如此間斷不歇的拚命施展身法,還運力抵擋數次鐵甲金屍的攻襲,常無忌體內的仙元力亦如流水般極速從體內流逝,幾近到了枯竭的境地。


    “咦?蠻牛兒,你瞧那是什麽?”


    青蠻二人行了半響,終是到了眾人分叉的道口,行在青蠻身前的南枝木眉目一顰,隻見遠處的另一個岔口中,一道青影乘風向著此處奔來。


    青蠻腳下一頓,順眼望去,略微疑惑,轉瞬麵色一喜,“是無忌師兄。”


    言語剛落,隻見無忌師兄身後不足一丈處竟還有一道銀光閃爍,定睛一看頓時神色大變,鏗鏘一聲清脆劍鳴,擦拭得不染一絲塵埃的水墨豁然騰起,不待水墨落下,青蠻便足尖一點,身隨影動,向著常無忌奔去。


    南枝木稍楞片刻,這才看清了遠處情勢,輕喝一聲,祭出驚鴻,緊隨著青蠻縱身而去。


    常無忌此刻頭暈眼花,周遭物事漸漸開始模糊,隻餘耳邊唿唿風聲不覺,聽聞近在咫尺的沉悶低吼,與那特有的厚重腳步聲,不用再迴頭一望,那鐵甲怪物又越逼越近了,常無忌心中苦澀,如今的自己若是再被那重若千鈞的狼牙棒砸中,哪怕是再次用寒風相抗,今日亦得身隕在此了。


    咻!


    一道熟悉的破空之聲在身後響起,常無忌頓時麵色慘白,心中一聲悲唿,“我命休矣!”


    “妖孽敢爾!”


    驀然,一道清音乍起,夾雜著一股雄渾仙元,以氣凝形,竟憑一聲怒喝生生使得眼見便要擊中常無忌後背的金色狼牙棒猛一凝滯片刻。


    本是抱著必死之心的常無忌,聽見這一道當頭棒喝,如聞天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力氣,低垂的腦袋頃刻間抬起,隻見得一襲青衣仗劍,淩空踱步而來,一時間百感交集,竭力的張著嘴,吐出一道沙啞嗓音吼道:“傻牛,你怎麽才來。”


    鐵甲金屍神智低微,幾乎沒有意思,即便手中兵刃停滯片刻,神色間卻亦未有絲毫波動,狼牙棒瞬間劈下,雖是瞬間之事,不過對於青蠻而言卻是足夠了,錚!水墨脫手而出,哐當一聲巨響,水墨劍身急顫,而那金色狼牙棒卻是再近不得分毫。


    “傻牛,小心,這廝極為難纏,本尊與許道友皆不是其對手!”


    眼見青蠻從自己頭頂一縱而過,常無忌頓住搖搖欲墜的身形,朝著他急忙道。


    一擊之後,青蠻便收起僅餘的些許輕視之心,一股仙元湧入劍身,強壓下那一絲久久不能平息的震顫,足下一頓,塵土飛揚,水墨平持,身軀向前一傾,嗡!一股劍芒蕩漾,正是青蠻所學最為純熟的鳳舞九歌第一式出雲辟水。


    不知是因為常無忌停住身形的緣故,還是青蠻所至之故,身形巨大的鐵甲金屍亦是轟然一頓,覆滿銀色鐵甲的手掌一把抓向看似緩慢的水墨劍尖。


    “不好!”


    常無忌暗道一聲,許道友便是如此被這鐵甲怪物一把拿捏住劍身狠狠扔出,他心中甚是明了,這廝全身覆滿好似精鐵的鎧甲,近乎於刀槍不破,唯一的破綻便就是那裸露在外的金色麵孔。


    劍尖一晃而過,如墨劍身竟在頃刻間舞出三道劍影,卻是未如常無忌所料想般被鐵爪拿個正著,反是順著那鐵臂,至下而上,直擊向那不泛一絲神采的金色臉孔。


    哐!


    就在淩厲劍鋒距離那金色麵孔不過咫尺之時,鐵甲金屍的另一隻鐵臂以令人驚駭的速度持著狼牙棒抽身急轉,一把敲在了水墨劍身上。


    青蠻隻覺劍身猛的往下一沉,偏離了本欲相擊之處,堪堪從怪物的左肩鐵甲上劃過,青蠻不顧虎口處傳來的劇烈疼楚,順勢向下一掃,本以為能將其削落,卻不料僅是在鐵甲上留下一絲劍痕便劍尖之處便順著鐵甲滑落在地。


    哧!


    淩厲的劍鋒在地麵上帶出一道三尺來長的深痕。


    “蠻牛兒,閃開!”


    青蠻聽得一聲嬌唿,知曉師姐已至,猶豫片刻,足尖一點,向一旁一晃三分,唿,一道香風拂過,赤芒乍現,南枝木冷喝一聲,身形閃動,一連揮出鳳舞三式,劈劈啪啪響起一連串鐵器撞擊之聲。


    南枝木雖是早習這鳳舞劍式十數年,劍招嫻熟無比,卻仍舊萬萬不能與領悟鳳舞真要的青蠻相比,就連青蠻的出雲辟水都是不能傷及那鐵甲金屍分毫,南枝木這三劍自亦是未能討得絲毫便宜,甚至連一絲痕跡都未留下。


    鐵甲金屍沉吼連連,雙手一張,兩臂橫掃開來,躲閃不及的青蠻二人,盡皆持劍臨身,‘鐺’,兩聲沉悶之音先後響起,南枝木嬌哼一聲,驚鴻劍身赤芒閃爍,嬌軀倒飛出數丈,青蠻見師姐受創,神色一緊,還未及出言,千鈞之力從水墨劍身上傳來,足下猛然一踏,輕喝一聲,將水墨半身沒入地底,喉口一甜,硬是沒有後退半步。


    “傻牛,弄瞎它雙眼!”


    半躺在南枝木身旁的常無忌忽而出聲大吼道,心中亦是著急,自己與許若風二人皆是被這廝重傷,如今換上這丫頭與傻牛,難免不會重蹈覆撤,此刻趁傻牛還有攻襲之力,即便不能拿下這廝,將它雙眼弄瞎,待會亦好逃命。”


    青蠻單手抽出深沒地底的水墨,腳踏兩壁殘影連連,避過了鐵甲金屍接憧而至的鐵拳,牙棒,四肢緊貼側壁,驀的雙腿一蹬,在穴壁上留下兩個深坑,橫生而出,揮劍向上一起,一抹清冷劍鋒,“驚濤駭浪!”


    大浪崩天之勢,一道澎湃之音豁然響起。


    常無忌呆愣的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心中駭然,“這傻牛是從何處學得這般厲害的劍式?”即便自己師承普天第一的劍修仙門,此刻亦不得不歎服這一劍之精妙。


    南枝木神色一喜,雙眸綻放神采,悟得鳳舞真要的蠻牛兒,即便隻是分神初期的修為,若是施展出鳳舞九歌,隻怕亦能躍階而戰,力敵分神巔峰的修士了,想來昔日爺爺讓自己教導蠻牛兒修行尚處偏門的鳳舞九歌的確有其深意,曾光耀赤練門近千年的第一劍式又豈會平庸。


    “嗷!”


    劍光還未及消散,鐵甲金屍一手捂在雙眼處,發出一道如雷鳴之音的沉悶嘶嚎,一劍得手的青蠻略穩身形,驀地一怔,“紅色?”


    鐵甲金屍捂住雙眼的指縫中滲出絲絲血跡,竟亦如常人般乃是鮮豔的赤紅之色,而並非適才那些個無麵屍身一般流淌的乃是不知腐朽多久的漆黑血液。


    “你..得..死..!”


    就在青蠻片刻愣神之間,一道極為低沉模糊的嗓音豁然響起,包括常無忌在內的三人陡然色變。


    “這,這怪物能口吐人言?”


    常無忌一臉驚詫的指著雙目還在不停往外滲著鮮血的鐵甲金屍,駭然道,方才那一道嗓音雖是模糊到好似低沉嘶吼一般,但聽覺甚好的三人還是清晰的聽清從鐵甲金屍那緩緩一張一合的進口中吐出的言語。


    南枝木麵色難堪的持劍而立,輕啐一口,這哪是什麽怪物,分明就是個裝神弄鬼的邪魔歪道,扮作這副模樣。


    “你得死!”


    又是一聲響起,與此同時,鐵甲金屍手中狼牙金光大盛,陡然向著青蠻揮掃而來,青蠻麵色一凝,劍鋒一側,屈身落地,單掌一印,身軀倒飛而出。


    “何方妖孽,速速現出身來,莫要再躲藏在這鐵甲之中,若你束手就擒,在下定當不會傷你性命。”


    一閃至鐵甲金屍身後的青蠻,水墨斜持,皺眉望著因為傷及雙眼而無視方向,四處亂撞。直震得天旋地動的怪物冷聲道。


    鐵甲怪物不為所動,好似全然未能聽見青蠻之言,低沉模糊的嗓音不停的重複著適才那三字言語,緩緩一步一塌向著前方不遠處的常無忌與南枝木二人行去。


    二人麵色一變,常無忌掙紮著想要起身,這怪物雖說被傻牛傷了雙眼,目不視物,可誰敢佇在其麵前,說不得便是那狼牙棒一揮而下。


    南枝木緊了緊手中的劍,向後輕退一步,貝齒輕咬。


    望著鐵甲怪物向著師姐二人緩緩行去,青蠻緩緩一歎,深吸一口氣,水墨劍身鳴顫不息,一股極為濃烈的劍意匯集一處。


    “這是?”


    常無忌亦感受到了那股勃然劍意,一時間忘了逃命,一眼望向閉目凝神的青蠻,神色複雜。


    南枝木微微一怔,曾今見過一次她的自然明白這是什麽,輕笑道:“鳳舞九歌,流光!”


    劍意勃發,虛空一扭,一道十丈劍影狠狠刺向緩步前行的鐵甲怪物,頃刻間劍影凝聚,化作一點流光激射,轟!


    南枝木,常無忌二人紛紛掩麵,好一會兒,塵埃落定,銀色鐵甲散落一地,支離破碎,接著向前望去,一個滿是符文的金色身影頹然在地,手中還拿捏著那根讓常無忌恨之入骨的狼牙棒。


    眾人麵麵相覷,紛紛走上前來,衣衫襤褸,膚色金黃,頭頂寸草不生,“和尚?”


    常無忌張了張口,詫異吐出二字。


    南枝木冷冷一笑,毫不客氣道:“莫不是隻有和尚才是光頭?”


    常無忌一時語塞,卻又不便再與這女子相爭,以免被傻牛看了笑話,拄劍站起身來,望著沉默不語的青蠻咧嘴一笑道:“傻牛?依你之間,這廝該當如何處置?”


    除卻渾身的厚重鐵甲,還有這布滿全身的金色符文,如今躺在地上的光頭男子倒也未有什麽異人之相,若非那雙血跡斑駁的雙眼,還有手中死死抓住不放的金色狼牙棒,青蠻亦不敢相信這麵目還算俊朗的中年男子便是之間好似行屍一般的怪物。


    自己方才那一劍流光連那極為堅固的鐵甲異寶亦被擊為粉碎,卻是未有傷及到這男子性命,委實怪異非常,青蠻緩緩將金麵男子的手腕放下,一臉沉思。


    “此人方才這般追殺我們,定是妖邪之人,趁現在正好一劍了解了他,以免再生事端。”


    南枝木狠狠道。


    青蠻緩緩搖頭,道:“尋常之事上青蠻願唯師姐命是從,可如今此人尚處昏迷之中,是正是邪亦不好妄自斷言,在方才那一劍之下僥幸不死,或亦天意如此,還是先行施法封住他修為,即便他醒轉亦無力作亂,咱們想出洞與二師兄他們匯合,餘下之事,再行定奪好麽?”


    南枝木初時微微一愣,想不到青蠻亦有反駁自己之時,隨即想想,蠻牛兒所言亦在情理之中,當下還是趕緊出洞與二師兄他們匯合要緊,若繼續滯留在這洞中,指不定還會出現什麽駭人的怪物。


    “好吧,那就依你所言,咱們先行出洞在議。”


    南枝木瞥了眼金麵男子,點頭道。


    青蠻屈指在金麵男子身上淩空虛點幾下,封住了其經脈要位,除卻修為比施法者高出至少三階的修為才能憑借自身強行衝破封鎖,便隻能由施法者解除才能得以恢複,雖說這金麵男子穿戴鐵甲,手持狼牙棒,將許若風,常無忌二人重傷,更險些要了二人性命,可青蠻卻並不認為此人的修為能比自己高出整整三階,之所以能夠有如此作為,幾乎全憑那刀槍不入的鐵甲異寶,與那威力奇大的金色狼牙棒。


    “對了,無忌師兄,緣何不見許道兄身影?”


    青蠻將水墨擦拭一番後,放入身後劍囊中,這才想起這般久了,卻是不見許道兄身影,不由向著常無忌疑惑道。


    “許道友被這廝重傷了一隻腳,不便行走,如此便由本尊將這廝引開,本是想著將其引至洞口,再合眾人之力將其擊殺,隨後在返迴去營救許道友,不想在這兒便遇見傻牛你們了。”


    南枝木認為自己稱唿自己的師弟為蠻牛兒乃是天經地義,並無不妥,而這一臉痞樣的南離修士卻口口聲聲將其喚作傻牛,比之自己還要放肆,當真令人憤慨,輕哼一聲,“莫不是擔憂許道兄受傷拖累了你,從而拋下他獨自一人逃跑吧,不過運氣卻是不怎麽好,被這怪人追著你不放,險些丟了性命,咯咯。”


    常無忌神色憤慨,一臉正氣浩然滿是不岔的訴說著冤枉,心中卻暗道,“這丫頭難不成會讀心術?的確,自己初時是有將這怪物引開便獨自遁走的想法,不過當自己左突右躥,使盡渾身解數仍舊擺脫不了它時,這想法便煙消雲散了。”


    “無忌師兄,別往心裏去,師姐在逗你玩呢,她又怎的會真認為你有這般不義之心。”


    青蠻在二人言語不和,隻得擾頭笑道。


    南枝木見青蠻出言相勸,亦不好再出言揶揄常無忌,別過頭輕哼一聲,便不再言語。


    因這金麵男子乃是一活物,不可收入儲物異寶之內,隻得將其駝走,三人相商片刻,常無忌隻得苦著一張臉將這前些時刻苦追在自己身後的金麵男子駝於背上,南枝木乃是一介女流自是不會背負男子,青蠻本是願意相駝,奈何南枝木執意不許,稱其身子羸弱,剛又大戰一場,不適宜這般之事,誠然,如今的青蠻,僅從身骨來看,確是仍屬文弱之流,倒是常無忌體魄看似最為健壯,又得青蠻救命之恩,理所當然應由他相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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