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前,方圓廣闊的戰場上,積雪還未盡數消融。斑駁的白雪覆在坑坑窪窪的泥地上,雙方士卒的腳下都濕了一大片。


    牽招、李通一個衝擊敵右陣,一個衝擊敵中陣,皆是唿嘯著衝在最前排,雙腳過處,濺起無數雪泥。


    壽春兵右陣未列成,倉促間,不少士兵自發地舉起盾、矛,蹲在前排,阻擋牽招部的攻勢。


    十步,九步......兩步,一步!


    斜刺裏六七杆長矛刺來,李通扭著身軀躲過,粗壯的左臂奮力一揮,手中的大盾頓時擊打在敵軍前排,兩個壽春盾刀手當即胸口一悶,喀拉!手中的木盾竟是出現裂紋!


    李通趁勢一刀刺穿一名敵卒的喉嚨,鮮血噴灑滿麵。


    兩軍甫一接觸,作戰勇猛的李通部占據上風,馬上就把敵陣衝出一道‘裂痕’來。雖隻一道‘裂痕’,可戰場之上,這一道‘裂痕’就是致命的。


    劉廣在後頭壓陣,本來還想等徐庶的本陣動後再行出擊,這一下子看出不妙,急令左右,讓半數的後陣部隊趕去馳援前陣,並讓人擂鼓助威,令:不戰而退者,當即格殺。


    劉廣雖在曆史上籍籍無名,可既然被安排駐守壽春,亦非酒囊飯袋。進擊的鼓聲響起後,壽春兵個個像打了雞血般,李通衝擊出來的那道‘裂痕’,不到一炷香就被彌補了迴去。


    ......


    徐庶陣中。


    因此時看明白了劉廣出城的兵力在兩千左右,徐庶好整以暇地騎在馬上,仔細觀察戰局。牽招那邊,敵右陣落足未穩,目下還占據著些許優勢;卻是李通處,因劉廣派了後軍支援,如今有被反撲的跡象。


    華歆急道:“李校尉那邊需要支援,將軍快下令吧。”


    徐庶搖頭道:“後方還未有消息傳來,陳司馬還得提防著後邊,此時不宜動。”


    華歆無奈,繼續盯著李通作戰的地方,但見李通部在被敵軍逼迫往後移動了十步距離後,便停了下來,忽有數百人一同高唿:“江夏健兒,攻必克,戰必勝!”


    隨著這幾聲響徹雲霄的唿喊,數百名未披甲戴胄的死士提著製式寬於一般環刀的長刀,踏著前方正在舉盾刀鏖戰的同袍的肩膀,飛縱躍進敵陣。


    華歆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不禁道:“啊?!這是.......”


    “李校尉因見樂進部中先登士屢立戰功,甚為主公器重,遂將江夏來的數百義從編練成一部,自號‘白衣軍’。今乃這白衣軍的初戰,能不能一戰揚名,就得看李校尉練兵的本事了。”徐庶解釋道。


    白衣,並非是白色衣袍的意思,而是特指不穿甲胄、身著單衣、敢冒死戰的精銳部曲。李通用這個名字命名他的江夏義從,顯然有在跟樂進暗中較勁的意思。


    樂進的先登士,遴選軍中冒刃、樂傷之輩,而李通的白衣軍,則個個都是江夏郡好勇鬥狠的輕俠、惡少年,有異曲同工之妙。


    徐庶、華歆等人清楚看到,待這支數百人的隊伍不顧生死的縱躍進敵陣後,敵陣內部明顯出現了騷動,前排的士卒不再那麽配合有度,漸漸慌亂。


    立竿見影的效果,讓浴血奮戰的李通備受鼓舞,他順手斬殺一卒,丟掉頭上的胄,棄了手上的環刀、盾牌,從腰間抽出兩柄短戟,叫喊道:“殺敵!殺敵!”短戟所到之處,血光飛濺,如入無人之境。


    李通的活躍,讓身陷敵軍腹地,與他同氣連枝的江夏輕俠血脈膨脹,戰意為之高昂,不到一刻鍾,他們就清出了一塊戰場,使自己與衝陣的己方其他士卒順利地擊破了敵軍前陣。


    觀戰的華歆興奮道:“徐將軍,君侯麾下的虎狼之士,果是盛名無虛!”


    徐庶笑道:“參軍可知道,伏兵在半道的關司馬,單論勇猛,更在李校尉之上。”


    “噢?”


    “便是大穀關前的董將呂布,亦是深忌憚關司馬也。”


    華歆聞言,頗為驚駭地想道:若果如此,雖隻一百軍士,關司馬或真能伏擊斬殺馳援城下的敵軍!


    ......


    劉廣張大嘴,他萬沒有想到,自己苦練不輟的這支‘精兵’,會在這時候就出現潰敗的態勢,也沒想到當先潰敗的不是被牽招先攻擊的右陣,而是早就列好了陣勢,靜待來敵的中陣。不過他此時仍不願立即鳴金收兵,抬眼遠眺,可眼巴巴等著的援軍,竟然過了這麽久還沒有趕到,城外軍營離城可是不遠的啊。


    劉廣一麵再派兵去支援被李通殺得丟盔卸甲的前陣,一麵喚來一斥候,囑咐道:“你速速繞小路去打探張副將的情況,然後盡快迴報於我!”


    斥候領命而去,劉廣往地上啐了口吐沫,下了馬,讓人把鼓放在高處,親擊鼓助戰。


    他的這個舉動,確讓前線苦戰的壽春兵士氣再為之一振,勉強頂住了李通、牽招的攻勢。隻是劉廣不顧危險,奮力擊鼓的同時,眼睛不時地往遠處眺望,焦急非常。


    再戰了良久,斥候終於趕迴,近劉廣身前,直接從馬上滾落下來,叫道:“校尉不好了,張副將被敵將斬殺,其部盡潰散矣!”


    劉廣頓覺天旋地轉,險些從高處掉下來。


    “張......張副將怎麽死的?”


    “我揪住了一個逃卒,他告訴我:張副將行至半路,殺出敵軍伏兵來,為首的是個綠袍將領,騎黑璁馬,使大刀,唿嘯而至,連斬十名我騎,張副將大意之下,竟被一刀結果了。”


    “這蠢材!”


    劉廣大罵兩聲,心道:許褚麾下憑得如此多猛士!難道是天要亡我?


    顧視戰局,因他過於戀戰的緣故,這時候雙方士卒混戰一起,即便下令鳴金,又有多少人能逃迴城池。


    萬念俱灰下,劉廣拔出佩劍放在頸上,卻在其自盡的前一刻,一人朝他高喊:“劉校尉,萬萬不可!”


    劉廣循聲看去,喜形於色,道:“孫郎!”方萬念俱灰之際,這時看到孫策,劉廣心情跌宕起伏,鐵打的漢子,竟也流下熱淚。


    “孫郎,悔不聽你之言。”


    “校尉你......哈哈。”孫策仰頭笑了兩聲,然後肅然道:“校尉,我孫策在壽春待了這些年,多虧有你的扶助,才能過得這般快活無憂......你我情深義重,今你有挫,策提槍助你!”


    卻是囑咐劉廣:等他帶著呂範、孫河及百名門客將敵軍稍作逼退後,立即鳴金,方能周全更多的士卒。


    劉廣然之,以軍禮跪謝道:“孫郎的大恩,廣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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