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兩人的話,徐榮頗感無語。


    董卓的命令,是讓徐榮帶著華雄、李蒙劫掠潁川一帶,震懾潁川這一支的聯軍,他領兩千人,李蒙領兩千人,華雄因為是在行伍中漸漸打出的名聲,沒有自己的私曲,所以被劃到徐榮部任校尉。


    名義上,這兩人都歸他節製,可實際上李蒙自詡涼州豪傑,看不上徐榮這個在涼州將領圈子以外的人,不怎麽服號令,故而徐榮劫掠潁川的時候,有意讓自己跟李蒙分開作戰。


    華雄相對服從一些,但也隻是相對而已,倘若徐榮這個時候下令撤迴關內,華雄也不會答應。


    徐榮很頭疼,出關劫掠輪氏、陽城兩地之後,本該見好就收退迴關內靜待敵軍前來。可是一方麵洛陽那邊沒有個準信,另一方麵李蒙、華雄看到‘關東諸侯’居然如此不堪一擊,馬上建議徐榮南下梁縣,準備再去南陽一帶劫掠。


    南陽方麵的守將正是李蒙口中可堪一戰的孫堅。原本徐榮認為孫堅麾下騎兵不多,去撩撥一下虎須亦是可以,可眼下許褚也正往梁縣趕,若是兩頭猛虎夾攻,那他就危險了。


    難就難在李蒙、華雄兩個都不知輕重,偏生‘戰意高昂’,非打不可。他若下令撤退,兩人一旦不聽,反叫他騎虎難下。


    情況雖然不妙,徐榮好歹是成名宿將,稍一思索,立馬有了安排。


    “華雄聽令。”


    “屬下在!”


    “著你領五百人駐守注城,不可輕動。”


    “......,喏。”華雄略一遲疑,終是應下。


    徐榮又道:“李蒙聽令。”


    “在。”


    “許褚兵馬及萬,必在附近選一地作為屯糧處,著你領所部騎兵東進,伺機行事。”


    “徐將軍請放心,包在蒙身上!”


    ......


    ......


    差不多同一時間,從陽翟出發已經一天的樂進指著前方,對戲忠言道:“前麵再走四十裏,就到梁縣境內了。”


    近來天幹物燥,戲忠舔了舔嘴唇,將書信放入懷中。


    信是許褚送來的,這時候,已經得知徐榮正在梁縣,許褚深知徐榮久經戰陣,甚為老辣,所以忙不迭派人送信,叮囑戲忠、樂進等小心行事。


    “文謙,君侯叮囑我等小心徐榮,你怎麽看?”


    樂進想了想,說道:“徐榮隨董賊征戰多年,定有其不凡之處,頗為棘手。然進既為先鋒,亦不能弱了氣勢,若其出城來鬥,進也願意與其一決高下。”


    戲忠笑了笑,樂進的意思是如果徐榮據城不出,那他就在縣外等候許褚大軍到來;但若徐榮出來相戰,他也不會退避。


    “恕忠直言,文謙所說隻得先鋒要義之一。”


    “噢?”


    “先鋒者,不僅要替後軍披荊斬棘,掃平道路,還得洞悉敵情。”


    “洞悉敵情?”


    “然也。徐榮所部劫掠輪氏、陽城兩地,現又出現在梁縣,可想而知,董卓交給他們的任務,應該隻是劫掠郡縣,震懾聯軍而已。先前已得知,徐榮、李蒙二人共計步、騎五千人,劫掠兩縣之後車載迴洛,又需要一定數量的步卒護衛。而我等聯軍萬餘,浩浩蕩蕩而來,敵將豈會不知?既然知道眾不及我等,又無守備之令,緣何未聽得敵軍撤出梁縣北遁的消息?”


    樂進思忖道:“莫非是先前敵軍在陽城兩地得勝,遂輕視我等,意欲乘機將我等萬餘兵馬殲滅?”


    董卓軍天下精銳,軍中將領多為涼州豪俠輩,有些驕縱是必然的,何況還是在陽城、輪氏取得了‘不費吹灰之力’的大勝之後。但在戲忠看來,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徐榮剩下的部隊裏,基本上都是騎兵,當在兩千上下。


    兩千騎兵,聽起來不怎麽嚇人,然一旦上了戰場遇到後,才發現兩千匹戰馬唿嘯而來,大地亦為之震動,其威勢如山洪崩瀉,沒有萬人之步陣,萬難抵擋。再者即便能抵擋,騎兵來去如風,你想要追上他是不可能的。


    戲忠早年誌向高遠,自是了解過騎兵的威力,其實樂進也知道騎兵厲害,隻是一時求戰心切,沒有想到罷了。


    戲忠斟酌一番,對樂進道:“文謙,王闌所部現在到養陰裏了沒?我怕徐榮會派騎兵截斷我軍糧道,或者……直接尋我軍屯糧之地。”


    眼下的情況是:王闌所部押運糧草輜重,所以走的非常慢,樂進做為前鋒,後發先至,已是將其甩開五六十裏,到了河南尹境內。許褚這邊因為人多,走的也不快,現在可能剛到養陰裏一帶,離樂進有個三四十裏的距離。


    這時候如有一支董軍騎兵出梁縣東進,縱橫在平原之上,反複襲擾,光是想想就頗為頭疼。


    “軍無常勢,文謙,你我聯名上奏一封,建議君侯增派兵力護守糧草,並令王闌所部不用在養陰裏停留,直接跟在部隊後邊,如此一來,董軍反而不好下手。”


    兩人正商議著,李整策馬來到。


    “戲君、文謙!前方聞報,有董軍騎兵出城向我部方向趕來!”


    戲忠、樂進大驚。


    戲忠細問道:“共有多少騎?是疾行還是緩行?領軍之將何人?”


    三個問題,李整一一作答。


    董卓騎兵約在千數,斥候遠遠看見不敢多停留,隻知出城之時並無疾馳之意,而其旌旗上麵的字號,依稀是個李字,不難猜,當為李蒙。


    戲忠忽然大笑,樂進、李整怪道:“戲君笑什麽?”


    “出城無疾馳之意,當是未有得知我部已至城外四十裏處;至若那李蒙,雖有匹夫之勇,略施小計便可敗之。”


    當下與樂進、李整說出計策,兩人大喜道:“若能得首勝之功,當請戲君飲醉!”


    ……


    ……


    不多久,李蒙已出城十裏。他行在最前,不時迴望一眼身後軍容,意氣風發地想道:“冬日草黃,蕭瑟肅殺,率輕騎馳騁沙場,正乃我輩武人之所願。可惜關東諸侯徒有虛名,我帶兵進城,那潁川太守居然不發一矢,不出一兵,實在不痛快……但願那許褚經打一些。”


    正想間,瞥見遠處煙塵大起,一支騎兵奔襲而來,喊殺聲大作。


    李蒙老於行伍,習得一套‘觀塵’之法,看了數眼,顧左右而大怒,說道:“此賊僅數百騎,居然敢挑釁我部,傳我令,疾馳攻殺之!”


    令下,千騎躁動嘶鳴,一時啼聲大作有如雷鳴。


    李蒙遙遙領先,他的胯下戰馬通體黝黑,唯四蹄色如白雪,神駿非常,據說是西楚霸王之坐騎‘踢雲烏騅’的後代——這匹烏騅馬,是李蒙隨軍征討羌人部落時得到,當時他的上級樊稠想要把馬獻給董卓,李蒙嗜馬如命,便出千金賄賂樊稠,終將此馬收入囊中。因有名馬,李蒙自視驍勇,一騎絕塵,將後頭千騎甩開,欲直取敵軍將領首級。


    對麵那數百騎,正是李整所領的兩百騎兵。


    李整看到一人飛奔而來,驚愕無比,忖道:此人便是那李蒙?果真氣勢非凡。又見李蒙胯下戰馬迅捷無比,疾行間如一團黑雲踏在雪地之上,更是驚異,心道:如能俘獲此馬獻給君侯,亦是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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