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康!?”曹操複又叫道。


    “啊?噢噢。孟德方才說什麽?”


    “……轘轅關取之不易。”


    許褚這才反應過來,將目光聚集在輿圖上。轘轅關確實不好打,這座雄關的意義就在於封鎖住了從陽城北上直接進入洛陽腹地的道路,即是說董卓從洛陽派兵支援轘轅關的路程隻有不到百裏,騎兵朝夕可至,許褚、曹操哪怕一開始攻關取得了優勢,隻要一天之內打不下來就得撤兵。


    這塊硬骨頭許褚本就沒想著要啃,便指了指陽翟,對曹操道:“從陽翟出發,西北百裏是陽城與轘轅關,往西百裏是梁縣。孟德,我意可派遣一支部隊為疑兵,大張旗鼓地趕到轘轅關以東的嵩山附近駐營,吸引董卓軍注意力。而兄與我的精銳,則可去取梁縣,從梁縣北上,攻打伊闕、大穀兩關。”


    曹操摸著胡子,沉吟不語,卻是與許褚產生了分歧。他傾向於改道潁陰北上,聯絡鮑信,去滎陽附近與其合兵,這樣一來,他加上許褚,加上從孔伷那邊可能跟從的一些部隊,再加上鮑信的人馬,就足夠對董卓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了。而且滎陽一旦攻下,他們大可占據敖倉,補充糧秣,虎視成皋;與袁紹的屯兵地河內郡也更近,更方便聯合作戰。


    許褚聽了曹操的話,知道從戰略上來講,曹操的意見更加正確。可是曹操的正確,是建立在袁紹、袁術等人配合的情況下,袁紹、袁術會配合嗎?顯然是不會的。


    曹操這是‘當局者迷’,不同於許褚這個穿越者,他對袁紹、袁術還抱有一定的幻想,對匡扶漢室,建立不世之功還存在執念。


    “孟德兄,滎陽已在河南尹腹地,萬一我等不敵,該當如何?”許褚反問道。


    曹操默然。


    許褚笑了笑,繼續道:“滎陽一帶一馬平川,利於董卓騎兵長途奔襲、迂迴,一旦兵敗,萬劫不複。再者,梁縣就在潁川郡界邊上,我等進可攻,退可守,遊刃有餘,何樂而不為?”


    話音落地,曹操心道:仲康雖是武人,一路靠著軍功登堂入室,不想竟如此小心謹慎。臨戰對敵,無有萬全之策,這般謹慎,如何建功立業。


    許褚心道:曹孟德三旬過半,豪氣不減當年。然討董一事,‘求戰不求勝’,置身險地,殊為不智。酸棗諸公、袁紹、袁術皆是怯戰不出之輩,我一路大軍,哪怕加上鮑允誠,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兩人都是雷厲風行之人,既然暫時都沒辦法說服對方,也就先放一放,把該做的事先做了。


    曹操便道:“事不宜遲,你我當速去孔豫州處借得兵械為上。”


    許褚點頭稱是,迴營叫上典韋,點了上百虎衛,與曹操匯合,策馬去到陽翟縣西的孔伷軍營。到了地方,發現孔伷大軍巡視鬆懈,士卒們一個個懶洋洋的,有的甚至把兵器擱在一邊,靠在柵欄上舒服地曬著太陽。見到許褚這一行人大搖大擺地走來,這些兵痞才撿起兵器,挺起腰板,機靈點兒的,馬上去尋上官通報。


    許褚不耐煩等,揚長而入,孔伷軍不敢阻攔。快走到中軍之時,有人追了過來,卻是武悌。


    “君侯、曹將軍,二位請留步!”


    許褚與曹操便停下來,曹操看向許褚,道:“此君是?”


    許褚說了,曹操訝道:“原來是竹邑武氏子弟,久仰久仰。”


    武氏先祖隨漢高祖破秦,後漢高大封功臣,武氏之祖名列第二十位,繁衍至今,族中一直有人在兩漢出任郡、國高官,是竹邑一等一的大族。竹邑也是在沛國中的縣,曹操跟武氏族中許多人都認識,隻因為武悌出仕的時候曹操多是在外,故而不相識。


    許褚明知故問道:“武君讓我與孟德留步做什麽?”


    武悌寬厚長者,見許褚一臉憊懶,苦笑道:“君侯何必明知故問?此處好歹乃方伯中軍……”


    不等他說完,許褚笑道:“武君所言極是。”轉對曹操道:“孟德,此地是方伯大營,你我騎馬而行,太過無禮。下馬,下馬!”與曹操一同下了馬。


    武悌哭笑不得,卻見許褚拉著他的手,又道:“方伯軍帳在哪,還請速帶我等過去。”


    “啊?”


    “武君,我與曹將軍是有緊急軍情要與方伯商榷!”


    武悌心想:你們兩嚇唬誰呢?說道:“方伯這幾日身體微恙,此刻怕是還在休息,不好打攪。這樣,我先去通報一聲,你們且在此等候如何?”


    許褚嘿了聲。不管孔伷如何無能,這裏好歹是他的軍營,怎可等候?


    “事關討董大事,哪管得了那麽多,豫州若還未起,便帶我去其下榻的帳中!”不由分說,強拉著武悌去尋孔伷。


    武悌拗不過,隻好帶著許、曹等人去到孔伷下榻之處。因有許褚直入郡府後院的前車之鑒,一路上防備甚多,曹操便提議讓典韋、曹仁帶著部下待在營門附近等候,他與許褚兩人跟著武悌去找孔伷。


    許褚沒有意見,有武悌陪同,一路暢通無比,尋到孔伷時,此公果然還在蒙頭睡大覺。


    一把推開守在帳外的士卒,許褚、曹操進了帳中,但見裏頭安放了三個火爐,雖是冬月,帳內春意盎然,暖洋洋極為舒適。其中又有一張精致床榻,不知是何木所造,上頭鋪了好幾層毛毯,有一人臥在榻上,唿吸聲微不可聞,可不正是豫州刺史孔伷。


    “此公倒是會享受。”一麵想著,曹操走近床榻,將那孔伷叫醒。


    孔伷最近心力憔悴,一方麵許褚、曹操屢屢相逼,一方麵軍中將校多有怨言,導致他本就老邁的身體在憂慮中染了風寒,時常頭疼的厲害。迷迷糊糊間睜開眼,孔伷盯著曹操看了幾眼,“你……”


    “曹孟德拜見豫州。洛陽一別,豫州風采依舊啊。”


    “曹……曹操!”


    孔伷支起身子,第一反應便是叫護衛,嘴巴張開之時,瞥見帳門口立著個高大的身影,正笑著朝他點頭致意,頓時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迴去。


    天殺的許褚怎麽也來了?在自己的帳中醒來,看到的卻是曹操、許褚,孔伷還以為在做夢呢。隻是揉揉眼睛,一個短小精悍滿麵胡須,一個高大威猛年輕氣盛,哪還有假。孔伷不由大驚失色,心想前些天還收到了長沙太守孫堅連殺王睿、張諮兩個名士的消息,這許褚難道也要……


    念及此處,孔伷哆哆嗦嗦說道:“汝等……意……意欲何為?”


    曹操說道:“豫州難道沒有收到袁本初的信?”


    “什麽信?噢噢,有,有。”


    “既然得信,為何還不速速出兵討董?”


    “這……”


    “豫州若是不敢進軍,我與許將軍願意獨自進兵。”


    “啊?好,好。”


    孔伷剛醒,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曹操連珠炮似地說著,他隻得諾諾而答,實際上有沒有聽進去都是問題。


    曹操又道:“隻是我與許將軍所部兵馬極缺兵械,雖有討賊之心,終是力有不及。豫州既然不願進兵,索性借給我和許將軍些許兵械。”


    一聽說要借兵械,孔伷瞬間清醒過來——這兩個豎子,偷偷摸摸到老夫營帳嚇唬老夫,卻是打得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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