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迴想十天前與眾人一道拜會蔡邕的場景,許褚隻覺這句話用在蔡邕身上再合適不過。


    旬月不見,蔡邕不僅沒有變得蒼老,反而因為兗、豫各郡士人對他的禮待顯得精神許多。那句“老朽行將就木之身,可與君侯共勉乎?”,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振奮無比。


    席間得知陳留太守趙謙月前寫信給蔡邕邀請他去陳留做客,蔡邕沒答應。


    老夫聊發少年狂,蔡邕的心,一直是在洛陽的朝堂上。他心心念念的‘教化萬民,澄清吏治’,也隻有在身為天下中樞的洛陽城裏才有機會實現。


    蔡邕雖然無心為陳留郡吏,但對於許褚‘去信圉縣蔡氏族內’的請求,還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有了蔡氏的支持,張奉在圉縣當無憂了。


    於是等徐庶、費良那邊的事情有了結果,許褚當即點齊人馬,浩浩蕩蕩朝趕赴廬江。


    輜車無算,從眾如雨。許褚鬧出來的動靜,甚至驚動了遠近的郡縣,潁川、陳留、汝南等郡,幾乎無人不知許褚帶著五千部曲前往廬江郡就任太守。‘豫州猛虎’之名,再次響徹中原。


    遠在荊州長沙郡的另一頭猛虎孫堅,在得知此事後謂左右笑道:“隻恨昭武侯不早生幾年!”中平三年,涼州出現叛亂。孫堅以參軍事之名跟隨‘代車騎將軍’張溫共同平叛,其時董卓為中郎將,亦受張溫管製。有一次張溫下詔召見董卓,董卓有意拖延,許久才到,到後張溫怪責,董卓又出言不遜。孫堅便離席對張溫耳語,建議張溫殺掉董卓這樣的跋扈之人,可惜張溫沒聽。孫堅感慨許褚不早生幾年,他的意思便是當時如果許褚也能在場,或許董卓已經被軍法處置,就沒有今天那麽多事了。這些話,孫堅的左右將領自然一聽就懂,當年張溫沒殺董卓,一直是孫堅心中的一大遺憾。


    當然這件事許褚是後來才知道的。


    ——從鄢陵縣到廬江西北部的蓼縣,要穿過陳國、汝南二郡。一共走了近一個月,才算過了汝南郡原鹿縣,離蓼縣隻幾十裏路了。徐庶前後看了下長達數裏、不見其首尾的隊伍,仍舊感慨不已。當初他剛來到許褚身邊的時候,一共才幾十個人,不到一年功夫,已經壯大到足以驚動州郡的程度,由是唏噓不已。


    五百虎衛為前軍,此時盡披甲胄,手握長刀,背負鐵槍,何等雄壯;樂進、李平所率兩百先登士,護衛左右;此七百人是為前軍。前軍之後,是王闌、宮肅的一千部曲,以及郭嘉、戲忠二人率領的去過洛陽的一千士卒,負責押運輜重;其左右,是李通、陳恭的江夏健兒。後軍則是甘寧的蜀郡義從,已由許褚補足千人之數。再加上鄢陵縣中一些大戶送來的人手交給徐庶管製,總計隨行人員四千餘。


    “可惜棗君不願到廬江為官。”徐庶心下歎息。


    棗祗婉拒了許褚的邀請,留在潁川繼續擔任尉曹掾。除了棗祗,鄢陵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豪強也不願離鄉,即是說他們都派了家中門客、徒附甚至子弟跟著許褚,但他們本人還是留在了潁川。


    “君侯有令,停止行軍!”


    徐庶抬頭看了眼天色,才中午,怎麽就停軍了呢?打馬去尋許褚,正巧撞上傳令兵,向徐庶行禮道:“徐君,君侯叫你去他那裏議事。”順著兵士所指的方向,徐庶趕到許褚的車駕前。


    不僅是他,郭嘉、戲忠、甘寧、樂進也來了。


    紮下營盤,眾人來到許褚的大帳內,卻是洛陽方向有了新消息。


    許褚用手撐著額頭,擰著眉毛說道:“曹孟德、荀文若、鍾元常聯名寫就書信送達我處,我剛剛已經看過,你們也看看吧。”


    觀許褚神色,當是發生了大事。此時也顧不得禮節,五人圍做一團,一起將信閱覽。


    才看幾眼,郭嘉大為驚愕,失聲道:“丁原竟是被董卓謀害了!”


    眾人扼腕歎息之餘,再往下看,戲忠譏笑道:“嘿,原來是董卓用了釜底抽薪之計。嗬嗬,沒想到啊沒想到,董卓不僅在軍力上勝了袁家人,在計謀上也比袁家人高明。”


    事情的經過信裏寫的很詳細,董卓自任司空後,覺得己方形勢不利的袁隗、袁紹、袁術等人,加緊了與丁原的聯絡,丁原也意識到這個時候或是他‘雪中送炭’的好時機,於是一麵向袁紹等人示好,一麵上奏朝廷,斥責董卓跋扈。卻不想董卓早就視丁原為目下最大的威脅,其麾下有一將領名叫李肅,主動請纓去誘使丁原部下並州人呂布殺害丁原,丁原、袁紹等人大意之下,遂鑄成大錯。丁原被呂布謀害後,他的並州部曲,亦多被董卓吞並。


    袁家執當世士族牛耳,看中的強援居然被董卓這樣給除掉了,此消彼長下,洛陽朝廷的局勢已經危若累卵,也難怪戲忠譏笑。


    而許褚此刻想得稍多些,若全怪袁氏,似乎也不合情理。誘使呂布謀害故主的計劃可以說是險中求勝之策,成功了不用多說,失敗了後果不堪設想。試想計謀敗顯,丁原必定會孤注一擲,與袁氏抱成一團,到那時候董卓兵力上的優勢就消失殆盡了。沒有兵力的優勢,以他一個軍閥的身份,在朝堂上能跟袁氏一較長短麽?顯然是不能的。


    這種險計,若說是董卓自己想出來的許褚一百個不相信。思及董卓身邊在後世比較有名氣的謀士,許褚隻能想到兩個人——李儒和賈詡。不管是李儒還是賈詡想出的這條釜底抽薪之計,都大出袁紹等人的意料。加之許褚記得那李肅與呂布是同郡人,袁紹就更料不到董卓能夠策反一名丁原對其有大恩的部下謀害故主。


    “諸位誰知道這個呂布是何人?”


    許褚循聲看去,說話的卻是甘寧。呂布以‘並州飛將’之名號聞名於天下是後來才有的事,現在的呂布,與董卓、許褚一樣武人出身,沒有離開過並州,雖驍勇能戰,也隻在本州顯名。故而甘寧不知呂布何人,戲忠、郭嘉、徐庶以及樂進也都不知道。


    許褚知道。


    “呂布乃是並州五原郡人,與信中所說的董卓使者李肅出自同郡。丁原擔任並州刺史時以呂布為騎都尉別領一軍,後奉故大將軍何進之命屯兵河內,又用呂布為主簿。想是此人反複無常,董卓遂派遣李肅為使,以財帛官職為誘,令其背主。丁原素來器重呂布,待之如子,不防呂布利欲熏心,因而被殺。丁原既死,呂布向有勇名,為並州士卒所敬畏,丁原的部下於是也大都隨呂布投靠董卓了。”


    聽許褚說完,甘寧咬牙切齒道:“此人背主無義,令天下人不齒!”


    齒不齒先不說,呂布帶兵打仗是很有一套的,尤其是他在並州生長,統禦騎兵更是天下難逢敵手,董卓得了呂布,真真是如虎添翼,袁紹的出逃,應該不遠了。


    郭嘉思索道:“主公,依嘉之見,袁司隸此時應在想留在洛陽大概是無所用處,或另有打算。”


    袁紹替許褚謀了廬江郡,替張邈謀了陳留郡,他以外郡之地對抗京畿的心思應該早就有了。此時董卓勢大難製,他本人也當有了離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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