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忠翻了個白眼,心中冷笑連連。這個圉縣縣尉選擇靜等,是因為黃巾畢竟人數眾多,冒然衝出工事,確實有兵敗失城的風險。此人考慮到自身仕途,權衡之下固守是比出擊來的劃算。但黃巾既然來了,就算是在縣東劫掠一番離去,縣東這些百姓接下來這大半年怎麽辦?房子被毀壞,糧食財物都被搶,到了冬天,又是流民。


    戲忠與這等得過且過的庸吏懶得多說,隻叮囑道:“縣尉既選擇固守,我自帶部曲去收拾那黃巾,但願縣尉不要讓黃巾躥入縣城,免得陳留太守怪罪下來不好搪塞。”


    那縣尉麵皮一紅,強自說道:“你要去便去,我奉了縣君之命,自會將此地牢牢守住!”


    戲忠便帶著部下越過工事,進入戰場後見到黃巾四處散亂,東一簇西一堆,毫無軍紀可言,便帶著人逐個擊破。隻是許褚交到他手下這些人雖然經過一些基本的訓練,仍是膽氣不足,遇到大股敵人,便顯得畏首畏尾,是以推進的速度十分緩慢。再者黃巾總是有一部分能戰之士,如今還未現形,戲忠更加不敢深入,權當練兵,在離縣城方圓十裏左右的區域不停遊擊。


    戲忠謹慎,高幹就不同了。


    高幹一來自矜身份,他在圉縣年輕一輩中聲望無人可及,又入朝輔佐‘士人領袖’之一的袁紹參謀大事,眼界高,膽識武略不俗,當然奮進直入腹地,刻意去尋黃巾主力。二來他連許褚都不放在眼裏,黃巾又算哪根蔥。


    高幹帶著四名隨從及強討過來的幾百縣卒,一路往東過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好不痛快。血染戰袍之際,高幹意氣風發,策馬狂奔之下,竟將後邊士卒遠遠甩開。隨行而來的四騎憂心高幹的安全,一夾馬腹,追至高幹身側,狂唿道:“元才!且慢點!”


    等高幹勒馬停行,已將縣卒甩開有數裏。五人打量四周,一人出聲說道:“此地靜得出奇,莫非黃巾已然退去?”


    高幹皺眉道:“應當不會。以我觀之,黃巾此次來犯,當是為了劫掠糧食。如今才過多久?算算時辰,到晚間黃巾才肯離去才是。”他說著揮劍指向一處,“那裏是長水亭,黃巾主力必在此處搜刮糧草。”高幹自幼在圉縣長大,對這一帶很熟悉,那長水亭,黃巾之亂前有戶數千餘,是圉縣數得上號的大亭,黃巾賊必不會錯過。


    隨行騎士裏有一人聞言後,下馬爬到一棵大樹上,遠遠向長水亭方向眺望。


    “元才,長水亭果然有許多賊寇!”


    高幹不驚反喜,問道:“有多少人?可是黃巾主力?”


    “看不分明,然有些賊寇是騎馬的,不出意外就是黃巾主力了!”


    高幹仰天大笑,“諸位,此送功名與我等,迴去把縣卒集合起來,將黃巾賊首拿下!”


    有人提出異議,“黃巾賊雖大都不能戰,可主力仍是有一定戰鬥力的。昔日左將軍合眾數萬征討兗、豫黃巾主力,勝得亦險。”


    高幹嘿然道:“今日之黃巾又怎可與昔日之黃巾相提並論?爾等在郡縣俱是有名的豪俠,莫非到了洛陽後,見慣了聲色犬馬,連這等小賊都不敢打了?”


    此話一出,眾人被激後慨然道:“我等與元才同去!”


    ……


    ……


    黃劭那夜與許褚分別,當即帶著部下去找何儀的殘部。深諳黃巾藏匿門道的他,自是極快就找到了那些人躲藏的地點。


    何儀死在陽翟城下後,他手底幸存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唯有其義子何髯,收攏了四五百精壯殘兵跑到陳留郡。


    相對潁川,混跡在兩郡交界處,隻要不太出格,一般也不會被討伐。


    何髯也是個很有野心的人,被表為‘平難中郎將’的黑山巨寇張燕一直是他的偶像。事實上到了漢末,越來越多的流民令官府難以處理,以至於各地的巨賊一年多過一年,一年強過一年。如果不是半路殺出個許褚,沒有死的何儀就會壯大成一股各路諸侯爭先恐後拉攏的勢力。


    黃劭帶人找來,讓何髯那顆不甘寂寞的心越發蠢蠢欲動。


    黃劭的提議是:劫掠圉縣,然後帶著足夠的糧食,去並州投靠張燕。


    沒想何髯誌向遠大,補充道:“何必去並州,直接去往徐州或江東,以我等從屬為根基,發展壯大,也拿個什麽中郎將做做。”


    黃劭徹底無語,何髯也太自不量力了。黑山賊最盛時據說從眾百萬,朝廷無力征討,百般無奈才授官平難中郎將。把張燕比做猛虎,他黃劭、何儀等人便是惡狼,而你何髯……至多是條不成器的野狗。現在這條野狗有了占山為王的心思,黃劭為了完成許褚交代的任務,也隻能順著他的狗毛摸。


    於是便發展成了現在的情形,從附而來的流民或窮困百姓,四散搶掠;何髯及黃劭帶著主力,專挑大的鄉、亭下手,搶夠糧食後,就往東遁去。


    “怕就怕府君以為我背叛了他……”黃劭心道:“而且不可不防府君為免除後患下死手……”


    這廂何髯指揮人手搜刮錢糧忙得不亦樂乎,下屬來報有一支幾百人的隊伍正朝著長水亭進發。


    何髯知道許褚在圉縣附近,聞訊驚道:“可是那許家豎子?!”又向黃劭說道:“黃兄,你曾降於此人,彼此熟悉。說不得,要由你去先擋一陣。”


    黃劭再一次無語,淡然迴道:“何老弟不要驚慌,看看再說。”


    “對,對,看看先。來啊,去把人都叫過來!”何髯大聲下令,可部下忙著搶東西,即便叫了過來,也都大包小包扛著、拎著,哪還有一戰之力。


    “何老弟,這可不成……不如這樣,由老哥我先去擋一陣,你快整頓人馬撤退吧。”黃劭建議道,他自存了別的心思:如果來的是許褚,他正好可以借機行事;如若不是,他便邊打邊退,先出了圉縣再說。


    何髯還真是妙人,先前慌得要死,這會見黃劭仗義,執刀而道:“弟帶幾百人與你同去!”喝令一些手下放下包裹,雄赳氣昂趕在前頭。


    黃劭無奈,帶著部下跟上。行不到一裏之路,遇見一年輕將領高頭大馬持劍奔來,正是高幹。


    “好賊子!”


    高幹見敵軍殺來,命令縣卒持長兵者在前,持弓者在後,掩殺過去。他自己與四名隨從帶著數十個精銳壓陣,卻是蓄勢待發。


    何髯初見高幹,舒了口氣,心道不是那許家子就好。他在陽翟城下見識過許褚的短兵交鋒的厲害,深忌憚之,一看來的是旁人,膽氣大增,罵道:“黃口孺子也敢犯我天兵,傳令下去,生擒此將者,某有重賞!”


    何髯是黃巾賊沒錯,但他能拜在何儀下首為義子,“匹夫之勇”還是有的。這些黃巾又是屢次征戰的老兵,比高幹帶來的人馬強上一籌。


    黃劭靜觀其變,發現縣卒一交鋒就不斷往後退,前隊、後隊互相擠壓,亂哄哄一片;後方的弓箭手,射出的箭威力有限,準頭很差,甚至經常誤傷自己人。於是定下心神,看看再說。


    高幹一路追殺至此,凱歌高奏,不料隻是因為先前的黃巾太弱的緣故……,見勢不妙,急忙加入戰局。


    盛名之下無虛士,高幹眼光極準,帶著人馬殺入局中,總能找到黃巾薄弱處予以痛擊,何髯漸感吃力,迴頭大唿:“黃兄快來助我!”


    黃劭亦是老道,不以何髯身險為異,等到高幹一行人殺至深處,才下令發動攻擊。


    他那兩百人一加入,高幹這邊稍占優勢的局麵徒然逆轉。高幹失色道:“此人是誰?”無人能答。高幹心知這般下去,他帶來的人死光不說,連自己都難逃噩運,心下一橫,命令左右道:“隨我去擒了那個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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