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奏對完畢後就走了。


    許褚聽一些人暗中打過小報告,郭奉孝的私生活相當豐富。


    流連酒肆之中,放浪形骸之外。


    這麽透支身體,你就不怕英年早逝麽?


    不過許褚暫時還不想管郭嘉的私生活,人現在正青春年少,說了未必聽,反而顯得自己婆婆媽媽。


    去趟城西軍營吧。


    許褚在一隊護衛隨同下輕車上路,沿途不時觀賞景色。


    高的矮的黃的綠的莊稼,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百姓,宅在太守府近一個禮拜的許褚,赫然發現鄢陵縣變了模樣。


    從死氣沉沉,到生機勃勃。


    他看到了在農地裏揮舞著鋤頭的黃邵,這老小子罪孽深重,秉承‘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宗旨,許褚當時給他一個任務——帶一千人把鄢陵縣城外的荒地給重新開墾起來。


    黃邵看到許褚的車駕,屁顛屁顛跑來。不得不說曾經的黃巾渠帥,做起農活來還真有模有樣。


    許褚下令停行,下車與黃邵聊幾句。


    黃邵跪拜過後,擦了擦頭上的汗,跟許褚說弟兄們開墾荒地都很用心,什麽時候能再上戰場,又問許褚其他人都被派到哪裏去了。


    “均去了郡北,歸荀休若驅使。怎麽?渠帥還想上沙場?”許褚俯視弓著身子的黃邵,擺足了太守的譜,在世家子弟麵前謙虛慎行的許仲康,瞅準機會顯了顯官威。


    “某當然想上戰場!”黃邵一臉痛心疾首,說道:“府君不知,近來田壟間勞作邵感悟良多,甚是後悔當初,如若再有機會上陣殺敵,府君便是某之再生父母……”


    許褚不置可否,笑道:“隻要渠帥約束好部下,勤勤懇懇做事,本府不是拘泥小節的人。去吧!”


    黃邵得了許褚的話,興高采烈地迴到田壟中,繼續賣力揮著鋤頭。他親力親為,和手底下的人同甘共苦,這一點許褚倒很欣賞。


    來到城西軍營,許褚先是召見了典韋。典韋看上去心情很好,老遠就聽到他豪邁的笑聲。


    “典韋參見主公!”


    行過軍禮,許褚便問起虎衛營的情況。典韋高興道:“士兵們士氣高漲,訓練都很賣力。依屬下看,隻等裝備齊全,虎衛們個個能以一當百。”


    許褚含笑點頭,忽見有一群百姓推著推車過來,“這些縣民來營中做什麽?是士兵們的家屬麽?”


    “不是。”典韋解釋道:“是來給將士送衣食的。”


    這倒不多見,甚至有點匪夷所思。百姓自己尚且溫飽成問題,怎麽會自發的拿衣物糧食犒勞士兵?


    麵對許褚的疑問,典韋道:“屬下有時候會帶著軍士在縣中負重長跑,遇到些不成器的鄉間遊俠滋擾百姓,順手便給綁了。百姓重情,所以偶爾會來探視。”


    原來如此。


    怪不得說古代華夏百姓是最淳樸的,隻要有口飯吃就絕不會造反,若善待他們,他們就加倍報答……


    許褚動身之前,曾讓人通知主記室荀悅、賊曹掾鍾進也到虎衛營來。與典韋攀談一陣,荀悅與鍾進也到了。


    “那些犯法的鄉間遊俠,賊曹都是怎麽處理的?”許褚問鍾進。


    鍾進答道:“罪責輕的,打頓板子訓斥幾句便放了,稍重的,就先收押起來慢慢教化。”鍾進骨子裏是儒家那一套‘大德而小刑’的行事風格,即重視思想教育,不過度使用刑罰來震懾犯罪。


    現在可不是天下太平的治世啊。


    許褚存著與天下英雄爭鋒的想法,所謂‘亂世當用重典’,治理潁川,可不能太過溫柔。便對鍾進道:“本郡百廢待興,教化於民的事情就交給三老去做,鍾君兼領辟訟事,不可量刑太輕。凡滋擾百姓者,一律發配到郡北。”


    鍾進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荀悅不著痕跡地踢了他一腳,於是不再多言。


    許褚讓二人來虎衛營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給家族傳話,便把話頭引向虎衛的裝備,讓典韋拿出一套給他們看看。


    二人看過後,均對陌刀讚不絕口。尤其是鍾進,簡直跟當初荀衍第一次看到虎衛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可惜郡中鐵礦儲備稀缺,虎衛營五百人,不知猴年馬月才能人人配上陌刀。”許褚歎道,眼角看向兩人。


    鍾進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荀悅從容如常。


    “咳咳,府君不是已經讓金曹掾著手整頓冶煉開采鐵礦的事了麽,想必不日便能解此難題。”鍾進道。


    許褚笑了笑,頗有深意地看著鍾進,“無奈郡中人力不足,即使收迴礦山,一時也不能起用。如果有人願意出人就好辦了。”


    荀悅出聲道:“府君明鑒,潁川曆來多鐵山,然自黃巾亂後,少府無力控製鐵事,各地礦山多為廢棄不用,單以郡府之力,確無短時間重整旗鼓的可能。”


    荀悅已跟荀諶通過氣,他的話就比鍾進來得有營養多了。許褚點到即止,不再置喙鐵礦的事。以荀悅的聰明,當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深意。他是太守,沒時間事事管的太細,之後怎麽辦,交給張奉就好,他隻看一個月後虎衛營能多幾件鎧甲,幾把陌刀。


    許褚又去王闌那裏看了看,大體上王闌的軍司馬幹的還不錯,仍是缺少裝備的問題。


    如是迴了太守府,徐庶等候多時,正要找許褚匯報農事。


    徐庶謀略見識不及郭嘉,治才卻在許褚麾下展露無遺。一郡人口田畝的清算,進行到今日已有了大概的數字,相比預想中稍微少了一點,亦有人口十六萬戶,田畝萬頃。


    漢代糧食產量與先秦相比,因為農具耕牛使用更廣泛,以及代田法等普及,有了很大的提高。


    按照徐庶的算法,一畝良田一年可產糧四石,差一些的,也有兩到三石。這麽算的話,潁川去年糧食總產量應該在兩千萬石左右。可是徐庶翻看了去年郡府統計出來的簿冊,這個數字竟然隻有八百萬石。漢朝稅製三十稅一,那麽郡中一年的糧賦便隻有區區二十六萬石。


    去年黃劭何儀作亂,興兵用了不少糧食,發俸也得不少,是故許褚問徐庶郡中還存了多少糧食時大氣都不敢出,而徐庶的迴答果然讓許褚哭都哭不出來。


    “兩萬石。”


    天殺的陰修……天殺的士族……


    許褚暗自痛罵幾句,勉強出了口惡氣。實際糧食與估算差別那麽大,原因顯然就是土地兼並以及官吏中飽私囊。


    “元直,你去把棗祗叫來。”許褚說道。


    屯田精兵,勢在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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