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明白,這些曆史上有名或無名的人,出於各種原因,會合力將自己推到潁川太守的位置上。那可是秩二千石的高官,集軍政大權於一手的地方大員。


    現在隻要給他們一個理由——將黃劭作亂徹底平定,一封封推薦他的書信就會如雪花般飛到豫州牧黃琬以及洛陽朝廷去。之後許褚自然投桃報李,他們需要什麽,許褚能給的都給。


    這些來自郡中望族的書信在眼下的特殊時期裏,甚至比朝廷詔書更管用。許褚現已非吳下阿蒙,對此心知肚明,於是又生出一種荒謬感,諸如陳氏、荀氏、鍾氏等望族其實才是潁川真正的主人,而他許褚不過是一過客,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張三李四被他們推為潁川太守。


    他看向陳群等人,似乎對曆史上曹操為什麽會組建後人評價的“法家寒族政權”,為什麽會推行為才是舉的招賢令的種種舉動有了些明悟。


    誠然許褚目前沒有能力改變什麽,他還是對這些人產生了極深的忌憚。


    幾天後,就當許褚整軍待發趕往襄城時,黃劭突然派人來投降,條件是要讓他們占據襄城。


    許褚嗤之以鼻,黃劭危在旦夕,還敢提這種條件,胃口未免太大。郭嘉也說黃劭不自量力,隻要屯軍在襄城外,等他們糧食吃光了,那時候定然自縛而降。


    杜佑也同意郭嘉的觀點,他自率軍守住襄城以西,東北方向由許褚把關,南麵自有甘寧在。


    “就是陳義還在襄城裏,讓人放不下心。”許褚道。


    郭嘉笑笑,“黃劭既然有意歸降,陳義定然無恙,主公一麵迴信於黃劭,一麵守住東北方,此事就不會橫生枝節。”


    許褚按部就班,黃劭接到迴信後忐忑不安。螻蟻尚且偷生,他自然想多活幾天。可是許褚迴信言辭嚴厲,讓他無條件投降,這又讓黃劭心氣難平。


    放在以前,區區一個縣令哪在他黃劭眼裏,他還親手殺過幾個大漢朝縣令呢。


    “虎落平陽被犬欺啊。”黃劭自我安慰一番,決定先守幾天,讓許褚知道他的厲害,就能坐地起價了。他沒想到,許褚吃準了他糧草不足,幾天下來壓根就不打。隻將襄城圍住,讓他們主動出城應戰。


    黃劭對自己的手下還是了解很深刻的,殺人放火一把好手,真要打硬仗,肯定不是許褚的對手。別說許褚威名在外,就是西邊的杜佑跟南邊的甘寧他也沒把握。


    杜佑不必多說,黃劭的老對手了,沒有大才但勝在老道;那個甘寧聽說勇猛無敵,在蜀郡名氣很大,他的手下都是蜀郡豪俠,戰鬥力不容小視。況且隻要自己出城,其他兩邊的部隊就會攻下襄城,一旦沒了城郭做屏障,明年的今天恐怕他的墳頭就會長滿草。


    黃劭頹然坐下,命手下將陳義請來。


    不久後,陳義就帶著黃劭的降書來到了許褚大營。這一次,黃劭學乖了,隻求活命,再無其他要求。


    “賊曹立下大功!”郭嘉雀躍道。


    許褚亦好生誇了陳義一通,不得不說陳義與宮肅是他來到東漢的大發現,這兩人有勇有謀,可堪一用,而且對許褚絕對忠誠,任勞任怨,許褚確該慶幸有此二人相助。


    雙方經過溝通後,黃劭將城門打開,讓所有黃巾兵扔掉兵器,自己則讓手下綁好,跪在城門處等許褚過來。


    陳群、荀諶一眾人等跟著許褚來到襄城大門,見黃劭如此,更對許褚高看一眼。


    “太平道信徒黃劭,願率眾歸降大漢。劭自知罪孽深重不可輕饒,還請諸公放餘者一條生路。”黃劭嘭嘭磕著頭,額頭鮮血直流麵不改色,倒也算條漢子。


    許褚本就有意收歸這些黃巾,眼下不過作秀給陳群荀諶等人看,當下以手按在黃劭頭頂,肅然道:“黃劭!你聚眾作亂罪不可赦,本該以爾等之頭顱祭奠天下冤魂!然念你迷途知返,為豫州太平道信徒開創歸附先河,便予你機會,讓你戴罪立功。若還敢對朝廷有二心,必不再饒!”


    此前有黑山賊張燕被天子任命為平難中郎將的先例在,許褚對黃劭的處置倒也說得通。陳群、荀諶等俱以為應把這群黃巾化整為零,散到各縣用於屯田、采礦等事,與許褚不謀而合,當即便做出了把五千黃巾分到剛剛收複的苑陵、新鄭、尉氏三縣開墾荒田的決定。並詢問荀諶、荀衍兄弟,是否願意領此三縣的屯田事宜。


    荀衍不假思索,“願為潁川百姓盡一份薄力。”


    見荀諶還在猶豫,郭嘉勸說道:“朝局動蕩,君之至親正在洛陽與宦官奮戰,你我將潁川治理得越好,荀慈明與文若便多一些底氣,不是嘛?”


    荀諶拜服道:“奉孝說的是,諶受教了。”


    暫時將黃劭這邊的事處理完,許褚就等不及要去找甘寧。他隻帶著典韋來到襄城南麵的甘寧大營,但見軍容雄壯,整座營寨布置的井井有條,比他許褚要高明的多。


    許褚越發覺得甘寧有將才,迫不及待來到營前通報了姓名。


    早有哨兵發現許褚與典韋二人,聽說是鄢陵縣令,也隻是淡淡噢了一聲,讓許褚在門口候著。


    典韋怒道:“匪類不識英雄,竟敢怠慢主公!”


    許褚擺擺手,對典韋道:“無妨,這些人本是蜀郡豪俠,自有傲氣,沿途又受盡官家白眼,犯不著計較。”


    不一會,甘寧與宮肅大步前來相迎,宮肅遠遠便拜道:“見過主公!”


    甘寧瞟一眼宮肅,向許褚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久聞許鄢陵大名,甘寧有失遠迎,還請入營稍敘。”


    許褚謙虛兩句,互道久仰,與甘寧並肩往裏走去。卻見大帳前兩排軍士手握長刀,刀刃交叉在頭頂半道,人人目不斜視,頗有蓄勢待發之意。


    示威?


    許褚瞄了眼頭插鳥羽赤~裸上身的甘寧,負手與典韋宮肅一齊穿過刀陣,神態自若。


    甘寧奇之,心想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卻不知許褚穿過刀陣時在想:小樣,當年我在書裏電視裏這種橋段不要看的太多,還有典韋陪著,怕個鳥……


    帳中坐定,甘寧坐在主位,道:“許君既來,襄城想必已收入囊中?”


    許褚笑道:“黃劭已降,甘將軍功不可沒。”


    “是麽?恭喜許君。”


    “將軍同喜。”


    “在下何喜之有?”


    “將軍難道忘了許褚之言?等諸事塵埃落定,褚必上表奏請將軍為別部司馬,與將軍共圖大計。”


    甘寧聞言起身,請許褚坐上主位,“如此,甘寧無話可說,願為許君驅使。”


    ……


    ……


    帝都洛陽,‘史候’被立為新君後不久。


    荀彧、鍾繇兩人來到荀爽府邸,他們求見荀爽,是因為剛剛得知一個消息——何進與袁紹欲私招並州牧董卓入京。


    兩人憂心忡忡,荀爽來後,便問為何不勸阻。荀爽苦笑,他又怎勸得動何進與袁紹兩人。根本原因在於何太後顧念舊情,不願對宦官下死手,何進不得已出此下策,讓外鎮軍閥率兵逼迫何太後就範。


    荀彧頓足道:“京中局勢方定,何必多此一舉!大將軍與虎賁中郎將何其不智也!”


    鍾繇也道:“事已至此,局麵又變得錯綜複雜,董卓此人殘忍好殺,貪婪無比,總歸是個變數。哎,殺雞焉用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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