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真人沒走,燕赤霞也沒走,走得隻有清風子道長,老夫人將孫兒喚到身邊說了些話,其實也沒說什麽,就是告訴他暫時不要出府。


    至於原因,老夫人沒說,張曜也沒問,有些事稍微一想就能猜出來,他很好奇那個藏在暗處的敵人是衝著誰來的?張家?還是他這位張家少爺?


    後來一想又覺得自己很傻,張家就是他的,他就是張家,衝著誰來有區別麽?臨離去時,隻覺得華陽真人的樣子很怪,笑的一臉淫蕩。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今天的天氣很好,不冷不熱的很適合睡覺,邱先生的聲音忽遠忽近,仿佛帶著未知的魔力,讓人眼皮子打架止不住的打哈欠,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溜號,等到迴神時,眼前多了個兩指間寬的木板。


    張曜乖乖的伸出左手,一下,兩下,三下,臥槽,這個措大吃錯藥了吧?直娘賊的,打的真疼!


    心中罵罵咧咧的,臉上還要笑的跟個菊花似得,要是敢露出一絲不敬,這個心眼比針眼還小的師父絕對二話不說再賞三戒尺,還會問你服不服。


    “服不服?”


    “服、服,師父打弟子天經地義,徒兒是心服口服!”


    看嬉皮笑臉的張曜,邱先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昨日告假也就一天不在,今日迴來就聽到一個重磅新聞:少爺天賦異稟,晚上和少夫人行房,一不留神兒用力太猛,把床弄塌了。。。


    這個‘弄’字很是巧妙,讓人浮想翩翩,一個字竟能聽出了四五種意思,男仆們是一臉淫笑目光中帶著佩服,丫鬟們啐上一口滿臉羞紅卻偏偏豎著耳朵。隻要是人就有八卦之心,閨房秘事更是喜聞樂見的題材,此事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邱先生說不得也會興致衝衝的加入大肆討論一番,隨後在裝模作樣的感歎下,想當年我也如何如何。。。


    畢竟做人不能太高冷,太高冷了容易沒朋友,讀書人也是人,也是要吃五穀雜糧的,也是要在這紅塵中摸爬滾打的,不見得就比鄉野村夫高貴到那裏。


    隻是很可惜,故事的主角是張曜,他的弟子,這讓邱先生由衷的感覺坑爹!


    真的很坑爹,他知道自己名聲不好,人們提起來不是冠以‘掃把星’就是‘喪門星’的稱號,可這也不能怪他呀,蒼天逼人運道如此,他能有什麽辦法。


    從來沒有人說他品格方麵有問題,這是邱先生隱隱自傲的一點,人活一世總要有點底線,有人寧願渴死不飲盜泉之水,寧願餓死不吃嗟來之食,他未必做得到,但也有自己的堅持。


    讓人遺憾的是,如今這僅剩的一點微薄名聲恐怕也沒了,他是張曜的師父,門下弟子若是有了色中惡鬼的汙名,他這個做師父的必受連累,言如刀能殺人,縱有一世清名也要毀於一旦!


    張曜可以不要臉,他這個師父的還想要點臉,弟子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盡快斷絕關係才是最正確的選擇,讓人無奈的是現在沒可能,估摸著以後也沒這個可能。


    “先生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張曜意識到了不妙,邱先生眼中帶著殺氣,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堆垃圾,恨不得趕緊清掃出去,為了自家以後著想,完全有必要弄個清楚。


    “誤會?怎麽可能誤會呢,”邱先生眯著眼冷笑道:“張大公子天賦異稟,一夜七次還能如狼似虎,我這個做師父的可是打骨子裏感到佩服,佩服。。。”


    “我的先生啊,原來是這點小事,先生你可算是問對人了!”張曜一拍大腿,湊上前神神秘秘道:“我給你說,人到中年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體被掏空,這絕對是腎透支了,我推薦你用輔仁堂新出的秘藥腎寶片,調和陰陽扶正固本,還能溫陽補腎,吃了保證你好師娘也好。。。咦?先生,你舉著椅子幹嘛?”


    “幹嘛?老夫今天就要清理門戶!”


    “先生,先生,有話好好說呀,你先放下椅子聽我解釋。。。”


    “還解釋個屁,我今天非打死你這個欺師滅祖的。。。我的腰!!!”


    看著一人高的鎮宅石獅子,許仙心中歎了口氣,這是他第三次來張家,前兩次的經曆給人感覺不太好,可盡管如此,當張家下人來請時,依舊毫不猶豫的拿起醫袋上了馬車。


    寶安堂在蘇州府名聲大噪,三分靠的是醫術,人人都說許大夫醫術通神,輕而易舉的醫好了張家公子的先天失魂之症,許仙心中很清楚,論醫術,夫人的醫術比自己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倍,而且張大公子的失魂之症也不是他治好的!


    無功受賞,君子不取!他解釋過很多次,可張家不這麽認為,奇怪的是其他人也不相信,一些心理陰暗之徒,私下裏說許仙是城府很深的偽君子,以退為進是為了謀求更多!


    是與不是,誰人又能說得明白,反正許仙是出了名,有著張家在後麵背書,他猛然發現一切都變了,鄰裏笑的更和善,求醫的病人們也變得更體麵,就連一些刻意的刁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隔三差五還會有人送上拜帖宴請,這讓許仙很不習慣,他喜歡別人稱他為許大夫,而不是許大官人!


    “許大夫,我相公的病無大礙吧?”


    要看病的不是張家少爺,這樣許仙鬆了口氣,他不喜歡張曜,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個浪蕩公子而且態度多有不敬,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讓人心裏毛毛的很不舒服。


    “夫人請放心,尊夫隻是不小心閃到了腰,隻需針灸一番再喝些湯藥,幾日後便能康複!”


    聽到許仙這麽說,婦人這才放下心來,連連感恩道謝,看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丈夫,又是氣憤又是傷心道:“你這人,為何就不能忍讓一步,何苦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看著哭哭啼啼的媳婦,盡管心中很是愧疚,邱先生依舊梗著頭爭辯道:“你這婦道人家懂什麽!正所謂教不嚴師之惰,我既然收他為弟子,自是要盡到做師父的責任!”


    “可他完全沒有把你當成師父,你看看他那無賴的樣子,擺明了是個不求上進的紈絝子弟,相公,我們離開這裏吧,張家勢大,不行我們就搬離蘇州府,去鄉下住也是一樣的!”


    邱先生聞言搖了搖頭,苦笑著道:“你不懂。。。”


    沒有人知道,張家最可怕的不是有錢有勢,而是他家少爺,看似普通的皮囊下藏著大恐怖,卻又偏偏裝成一個好吃懶做的紈絝子弟,日日與怪物相伴鬥智鬥勇,邱先生覺得心好累壓力好大。


    施過針,又寫下藥方,許仙起身準備離去,不想剛出門被人叫住,管事笑嗬嗬的將人攔下:“許大夫,先別急著走,府中還有兩個病人需要您診治。”


    張彪躺在床上已經一天了,至今沒有醒來的跡象,華陽真人前來看過,雖說會些醫術,他卻非此道高手,到最後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專業問題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許仙把過脈後心中有譜,從醫袋取出兩根銀針上前紮了幾下,收針沒多久,一直沉睡的張彪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喊餓,喜的王媽淚流不止,一臉激動的讓廚娘盡快送些飯菜過來。


    “許大夫,您真是神醫在世啊!”


    一直陰沉著臉的席大先生露出了笑容,往日利索的嘴皮子如今也笨拙了許多,翻來覆去的隻有這麽一句話,若不是王媽上前打斷白了他一眼,這句話還不知道要說多少遍呢。


    許仙到不覺得有什麽,懸壺濟世妙手仁心,像這些溢美之詞他聽得耳朵都快生繭,幾乎每個病人都會說上一遍,看著王媽不斷數落、席大先生一臉訕笑的樣子,倒是覺得兩人伉儷情深令人羨慕。


    管事的一直在門外等候,看到許仙出來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恭維道:“許大夫果然醫術非凡,一小會兒的功夫就能醫好一名病人,讓我等實在佩服!”


    “管事的讚譽了,張家小哥得的並不是什麽疑難雜症,隻是身體虛弱而已,”許仙客客氣氣的,稍作停頓後,又麵色遲疑道:“隻是有一點很奇怪,這位小哥兒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看模樣應該是習武之人,但他的脈搏卻虛浮無力,從脈象診斷應該是傷了元氣,甚至威脅到了根基,這並非一日之功!”


    “許大夫,你幹嘛跟我說這些?”管事一臉奇怪的問道:“我隻是個下人,又不懂醫術,許大夫若是有不解的地方,可以問下這孩子的父母,他們一定知無不言!”


    “不、不用了,”許仙搖了搖頭道:“我隻是隨便說說。”


    大夫治病,望聞問切,隻有了解情況才好判斷出病因,他自是要問個清楚,可不管是席大先生還是王媽,一口咬死了張彪是忽然昏迷,束手無策下才請他前來,這話許仙自是不信,隻是對方不說,他也沒什麽辦法。


    “對了,管事的,你剛才不是說有兩位病人麽?另一位在哪裏?”


    “許大夫,請跟我來!”管事的在前帶路,邊走邊說道:“生病的乃是我家少爺,其實也不是生病,具體的我不方便說,許大夫你見了自會明白。”


    他點了點頭,該來的總會來,走進張府時便隱隱有這種感覺,這位張家的公子,張曜,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許仙不喜歡張曜,很不喜歡,但他是個大夫,救死扶傷是醫者的天職,不應該將個人的好惡參雜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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