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耀率兵於四月八日抵達了官道口,就在官道口兵堡北麵三裏處再一次停紮了下來,他一邊命令於福祥繼續指揮紮營,一邊帶了麾下的諸將前出來到了兵堡外麵開始駐足打量起了眼前的這座臨時構建起來的土堡。


    當打量過這座不算大的土堡之後,曹文耀不由得有點對這裏的這座兵堡有些嗤之以鼻,他早年跟著兄長曹文耀在關外當兵的時候,大明最拿手的就是在關外建堡,而他所見過的屯堡可以說不計其數,像刑天軍在官道口這裏建起的這座堡,他還真就不怎麽放在眼裏。


    “可笑!賊兵居然想僅以此一個小土堡便想擋住我等大軍,實在是可笑之至!諸位也都看過了,可敢代本官將此堡拿下嗎?”曹文耀用馬鞭指著眼前這座高高飄揚著一麵刑天軍大旗的土堡對手下諸將說道。


    話音一落,幾個千總便紛紛抱拳出列叫道:“卑職願意請戰!”


    看到幾個部將都出來請戰,曹文耀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擔心的就是手下這幫軍將因為偷營一戰被嚇住了,現在看來好歹這幫人還敢請戰,說明這一仗還是可以打的。


    曹文耀也不廢話,點了兩個千總,令其立即準備器具做好攻打官道口刑天軍兵堡的準備,他自己則集結兵力在後麵為其觀敵料陣。


    劉耀本也根本沒有指望官軍這次來會跟他們好言好語的商量,對麵官軍一做好攻擊準備,他便立即下令開火。


    兩軍之間都卯著一口氣,一開戰便打了個熱火朝天,曹文耀這次領兵前來攻打盧氏縣,是做好了攻堅的準備的,同時於福祥在出陝州匯合曹文耀的時候,同樣也做好了準備,所以這一次曹於二人隨軍帶來的各式火炮便有近百門之多,其中既有弗朗機式的連珠炮,也有前裝的將軍炮,更有輕便容易攜帶的虎蹲炮,甚至還拉來了兩門大口徑的將軍炮,專門用來攻城之用。


    所以一經開火,官軍的火力便立即壓住了劉耀本這邊的火炮,不過刑天軍這邊也不白給,他們最大的優勢不是火炮質量要超出對方多少,而是刑天軍的炮手們幾乎都經過基礎性的係統的操炮訓練,所以開火的時候精度要高於官軍炮手不少,兩輪炮火打出去之後,刑天軍這邊的火炮便開始變得精準了許多,再打出的炮彈便開始落在了官軍的炮陣之中,很快便掀翻了幾門官軍的大炮。


    總之兩軍炮戰一開始,便打的十分激烈,兩方也都各有損失,沒有能分出一個高下,進而官軍方麵開始派出兵將,結陣朝著兵堡發動了進攻。


    這樣的進攻沒有什麽好描述的,總之在刑天軍的火銃手集火射擊麵前,官軍方麵根本就討不了多大的便宜,很快一天下來,便打退了官軍三次進攻,令第一天曹文耀發動的攻勢隻能草草收兵。


    這一天下來之後,曹文耀才不得不再一次收起了對眼前這座看上去並不怎麽堅固的土堡的輕視之心,同樣也不得不收起了對刑天軍的輕視之心,堡中鎮守的這批刑天軍部眾們,打的十分頑強,而且明眼人可以看得出來,他們訓練的相當充分,完全不像以前曹文耀遇上的那些賊軍一般,亂哄哄的不成樣子,而是自始至終都表現的十分有序,對於命令的服從更是遠超過了曹文耀麾下的官軍。


    刑天軍這樣的表現讓曹文耀有點大跌眼鏡,他這才相信了於福祥對於這支刑天軍的評價,知道這一次他啃上了一塊硬骨頭了。


    於是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曹文耀不斷的派出手下的官兵輪番對這座土堡發動進攻,可是每一次都無一例外的在這座土堡前麵撞得是頭破血流的敗下陣來,氣的曹文耀為此還親自陣斬了兩個不服軍令的把總,這才逼迫著麾下官兵繼續朝土堡發動進攻。


    不過雖然幾天下來,劉耀本都成功的指揮兵將擊退了官軍的進攻,可是對於他來說也並不輕鬆,官軍畢竟實力要強過他許多,特別是火炮的數量遠超過他手頭上的火炮不少,始終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這幾天下來,堡中的火炮有多門被官軍的炮火所毀,更大的問題是他們手頭上彈藥有限,而這樣大量的消耗,是他們無法承受的,更因為官軍堵在這裏,使他們無法得到彈藥物資的補充,使得堡中的存貨經過幾天消耗之後,也開始有點支撐不住了。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他們手中的火銃銃管壽命有限,幾天下來,每個火銃手打出的彈藥都不下二三百發之多,使得有限的銃管壽命被迅速的消耗,到了第四天頭上,一些火銃手手中的自生火銃已經無法再進行發射了,而他們手頭上又沒有新火銃可以更換,使得他們火力漸漸的開始弱了下去。


    雖說在他和部下軍官們的調動下,刑天軍兵卒們發揮了很強的戰鬥力,也表現出了悍不畏死的作風,但是幾天下來,雖然他們殺傷了大量的官兵,同時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代價。


    官軍那邊兵力眾多,可是劉耀本的兵力卻很是有限,官軍可以一輪一輪的輪著發動進攻,堡中的兵將們卻無法經常輪換,隻能堅守在隘牆上,幾天下來也傷亡不小不說,人人也都相當疲憊了。


    這也是最讓劉耀本憂心的事情了,官軍如此輪番進攻下去,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手下這些兵將們撐不住一個個累垮掉,可是援軍到來之前,他也根本得不到任何補充,隻能死死的堅守在這裏。


    這些天在官軍的炮火之下,本來不怎麽堅固的隘牆已經是被轟得千瘡百孔了,一些地方甚至已經坍塌,露出了內側夯入的原木,這也逼迫著劉耀本不斷的要利用戰鬥的間隙,派人對這些受損的隘牆進行搶修,如此一來,便更加重了刑天軍兵將們的負擔。


    當第四天結束的時候,劉耀本也負傷了,因為他這一天下來,每每都出現在攻勢最猛烈的地方,以至於成了官軍都瞄著的目標,一天下來,劉耀本身中了不下七八箭之多,好在是他披有一件鐵甲,替他擋住了不少的箭支,即便是如此,一支箭還是從甲縫之中穿入,射穿了他的腰側,如果這支箭再朝內偏一點的話,便可能會傷及到劉耀本的腸子,要了他的命。


    兵將們看到劉耀本受傷,紛紛請劉耀本退下去休息一下,可是卻被劉耀本給拒絕了,他就坐在隘牆上,一邊觀看指揮著作戰,一邊解開甲胄,讓醫護兵就在隘牆上幫他起出了腰間的這支箭,簡單包紮一下之後,便又一次披甲登牆大唿酣戰了起來。


    看到劉耀本年紀輕輕便如此悍勇,他麾下的部眾們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一個個也都奮起餘勇,接二連三的把一批已經攻上堡牆的官兵給殺退了下去。


    黃昏之後,天空中開始烏雲密布了起來,再看官道口兵堡,此時已經殘破不堪,堡牆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炮彈打出的彈坑,一些地方還出現了潰塌的情況,東北西三麵堡牆上都沾滿了血跡,在隘牆下麵的壕溝中,還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官兵的屍體,折斷的兵器和破損的兵器丟的是到處都是,隘牆上麵更是像開了蘆葦花一般,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官軍射出的羽箭,在風中微微的隨風搖晃著。


    劉耀本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手扶著隘牆,朝著外麵望去,官軍緩緩的再次退下,他將目光投向了永寧縣的方向,心道‘大帥,你什麽時候才能到呀!耀本已經盡力了!但不知能不能撐到你迴師這裏了!’


    看著劉耀本的背影,許多刑天軍的兵將們都對他投以了欽佩的目光,許多人都知道劉耀本和肖天健的關係很不一般,可是劉耀本卻沒有因為肖天健對他的寵愛,而作出讓人不齒的事情,相反的劉耀本在軍中處處對自己要求都十分嚴格,並且每逢大戰,他總是身先士卒站在前麵,這一點就足以讓所有人無法輕視於他了,眼看著劉耀本累的站在那裏有點發飄,近衛趕緊上前,將劉耀本硬給架到了隘牆下麵,大聲招唿醫護兵過來,為劉耀本換藥。


    當醫護兵解開劉耀本的衣甲的時候,發現他的傷口已經因為來迴奔走,再次裂開,流出的血已經將他的衣服都浸透了,於是趕緊含著淚給他傷藥止血,囑咐他不要再這樣奔走了,否則的話這箭傷怎麽都不會愈合的,而劉耀本卻咬著牙笑道:“無妨!這傷算得了什麽,小菜一碟罷了!幫我裹好就成,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個時候幾個軍將都走到了劉耀本身邊,猶豫著看了看天,又掃視了一下周邊的兵卒,劉耀本看出來這幾個手下有話要說,於是揮手讓閑雜人等散開,這才對他們問道:“你們有事嗎?但說無妨!”


    “長官!這麽下去不成呀!今日營中火銃有三成已經沒法用了,火藥也剩下不多了,看樣子天似乎要下雨了,一下雨的話,咱們即便是用的自生火銃,恐怕也會影響很大!如果援軍再不來的話,明天不知道能不成撐下去了!”


    “是呀劉大哥,今日堡北的隘牆又被官軍轟塌了一處,險一些官軍就攻進來了,今晚即便是搶修恐怕也不一定能修好,一旦再下雨的話,就更是沒法辦了!”


    “……”


    劉耀本靜靜的聽著幾個手下的部將都把問題說完,這才披衣站起來道:“我也不是瞎子,你們說的我也都看到了,但是你們要給我記住,不管怎麽樣,咱們都要在這兒堅持下去,一直堅持到援兵到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劉叔應該已經派出他的援兵了,大帥肯定也已經收到了消息,應該會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別說堡牆崩塌了一兩處,即便是全部崩塌了又能如何?即便是拿命填,也要把這夥官軍拖在這裏,使之不能進入盧氏縣!這是大帥給咱們的任務,即便是死,也要完成!


    傳令下去,夯土修牆就不必了,盡可能的準備土包,用土包填,一旦哪兒出現崩塌的話,就直接填上土包,草袋不夠,就用衣褲裝土,總之我們隻有兩個字,就是堅持,直到堅持到大帥迴援這裏!


    今天我在這裏要說一件事,如果我死了的話,蕭小二接替我繼續指揮,小二死了,趙祥接替,趙祥死,李虎接替,如此下去,咱們都死了,就讓隊將接替,反正我就一個心思,哪怕是拚光了咱們,也不能讓出這裏!你們都記住了嗎?”


    當聽到劉耀本把話說的如此決絕的時候,他的幾個部下也都徹底放棄了所有的心思,一個個立即挺胸大聲答道:“遵命!死戰不退!”


    “好了,下去休息吧!順帶都去看看傷員,告訴醫護兵,要盡可能的救治他們,讓他們吃的好點!……”劉耀本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之後,揮揮手讓他們散下去,然後緩緩的坐在了一堆土上,用力的按住了腰間的傷口,額頭出現了大滴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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