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衝陣的關寧軍騎兵們一邊加速,一邊將身體盡量的壓低,使身形盡可能的減小,幾乎是伏在馬脖子上朝前加速衝鋒,一部分兵卒早已準備好了三眼銃,隻待靠近之後點燃射殺木柵之後的賊軍,而另一部分兵卒則在馬鞍上摘下了盤好的繩索,握緊在了手中,他們的任務不是要直接衝擊敵軍的大陣,敵軍陣前有一道木柵,是他們進攻的最大的阻礙,他們受命出陣,就是要替後麵的主力打通通道,將這道木柵給拉倒,所以他們準備好了繩索,隻待衝近木柵之後,便拋出繩索套住木柵,然後借助戰馬的力量,將木柵拉倒,如此一來,便可以掃除他們衝陣的阻礙,隻要木柵一倒,那麽依靠著他們鐵騎的巨大衝擊力,如此單薄的一個敵陣,根本就無法阻止他們大軍踏陣。


    祖寬這麽安排在這個時代戰術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以說是標準的騎兵對步兵陣的一種戰法,可是今天他們卻選錯了一個對手,完全低估了刑天軍的鳥銃的厲害。


    隨著這隊騎兵衝的距離刑天軍大陣越來越近,負責帶隊的那個千總卻開始越來越緊張了起來,他們這些人雖然有些看不起鳥銃的威力,但是不代表著他們就真的不知道鳥銃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威脅。


    以往他們也不是沒遇上過賊軍使用鳥銃,但是往往他們隻要一開始衝陣,所造成的這種巨大心理壓力,都會使得賊軍開始慌了手腳,賊軍基本上都會在很遠距離下便亂哄哄的朝著他們放銃,遠距離鳥銃發射,對於他們來說威脅基本上很小,即便是命中他們,也不見得能擊穿他們身上的鐵甲,更何況他們許多人在鐵甲之內還穿著一層棉甲,所以等他們衝到敵軍麵前的時候,對方的火銃手基本上也都放空了火銃,拿著的鳥銃火銃都成了燒火棍,隻能等著他們打殺大砍了。


    可是今天他卻感覺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太對頭,他們提速之後,朝著賊軍大陣越衝越近,可是這支賊軍卻始終保持著安靜,根本沒有一個賊軍慌亂的朝著他們開火,他在心中默算著和賊軍的距離,一百步過了,八十步過了,七十步過了……可是賊軍直到他們接近到七十步的時候,卻還是保持著鎮定,絲毫沒有慌了手腳,這樣的情況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遇上過,如此一來,反倒讓他開始有些恐懼,而且隨著著距離越來越近,這種緊張感也就越發強烈,於是他微微的放慢了一些馬速,很快讓手下衝到了前麵,掩住了他的身形,而他則悄然的退入到了隊伍中間。


    就在他們眼看著要衝至賊軍陣前五十步的時候,這時他才從人馬縫隙之中看到了賊軍有了動靜,賊軍方陣兩翼的持銃賊兵整齊上前,將鳥銃舉了起來,他心中不由得大驚了起來,剛想大吼著令隊伍散開,對麵的木柵處便閃出了一連串的閃光,並且騰起了一排硝煙。


    “不好……”這是這個率隊軍官的念頭,可是不待他作出反應,便看到衝在最前麵的自己那些手下兵卒們突然間像是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上一般,戰馬紛紛淒厲的嘶鳴了起來,頓時前鋒的那些兵馬紛紛開始馬失前蹄,帶著巨大的能量一頭撞倒在了地麵上,使得他們的衝擊陣型當即大亂了起來,一些後麵跟著的兵馬躲閃不及,頓時便撞在了已經摔倒的那些兵馬的身上,被接著絆倒在地,隻有兩翼反應速度稍快一些,趕緊撥轉馬頭,朝兩翼散開,但是他們保持的隊形卻就此一下便被打亂。


    這個千總瞪著眼看著前麵發生的一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十步之外他想不到賊軍的鳥銃居然有這等威力,一下便橫掃了他的前鋒那些兵馬,打得他們人仰馬翻,這是什麽鳥銃?難不成隻有北軍才有的魯密銃也被這些賊軍拿到了嗎?


    “散開!……散開!朝兩邊散開!……”這個千總也就是愣神了一下之後,馬上便作出了決定,在隊伍中狂吼了起來。


    吃了虧的關寧軍的兵卒們到了這個時候,哪兒還敢繼續朝前衝呀!紛紛開始撥馬,要麽提韁躍起,躲閃前麵摔倒的同僚們和他們的戰馬,要麽就趕緊朝兩邊散開,省的又成了下一個目標。


    也就是一排齊射,這隊試圖衝陣拉倒木柵的官軍騎兵隊形便立即大亂了起來,這些第一排開火的刑天軍火銃手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瞄準了官兵的戰馬,畢竟戰馬的目標要比上麵的騎兵大出許多,而且這些戰馬最多也就是在胸前和兩側披上了一些毛氈,用來防箭,根本擋不住他們的鳥銃的鉛子,所以一排鳥銃打過去之後,衝在最前麵的十多匹戰馬便紛紛中彈,如果是中箭的話,這些戰馬倒還不至於當即摔倒,但是在大口徑鉛子麵前,它們這些戰馬也是血肉之軀,根本架不住這樣的傷勢,於是一下翻倒了一大片,將背上的那些騎士們也都重重的摔在了結實的河灘地上,輕則摔得是筋斷骨折,重則直接便摔斷了脖子,他們手中所持的那些三眼銃也同時紛紛被摔飛出了老遠,傷馬和傷兵都躺在地上發出了淒厲的悲鳴聲。


    “第二排上!……瞄準……放……”當第一排火銃手剛剛發射過後,第二排的軍官便厲聲吼道,在讓開了第一排迴到後列之後,他們便抬腿上前,舉起了手中的鳥銃,緊接著便又是一片爆豆般的銃聲響起,在木柵前麵形成了一片的硝煙。


    即將衝至木柵前麵的這些官兵們,這一下算是倒了血黴了,人喊馬嘶到處亂撞了起來,在密集的排槍鉛子的打擊之下,頓時又有幾匹戰馬受傷摔翻在了地上,個別倒黴的兵卒也中了鉛子,他們身上的鐵甲在這樣的大口徑鉛子麵前,幾乎就跟紙糊的一般,立即便被撕開,深深的打入到了他們身體之中,巨大的衝擊力使得他們慘叫一聲,便墜於馬下,隨即便被後麵的兵馬踩在了地上,慘叫聲隨即也戛然而止。


    官軍怎麽都不會料到刑天軍的鳥銃威力會這麽巨大,而且對方還如此沉著迎戰,以排槍齊放的方法,對他們進行這樣的打擊,肉體在這些威力巨大的鉛子麵前,根本就無法抵擋,不管是人是馬,隻要中彈,便幾乎沒有幸免之理,就算是戰馬承受力大一點,挨了鉛子之後,也疼得是亂蹦亂跳,再也不聽背上騎兵們的指揮,四處亂竄了起來,而刑天軍的火銃手們,卻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不斷的一排一排的朝著他們放銃,每一排鉛子都要收割走幾匹戰馬的生命,連帶著上麵的騎兵也跟著一起倒黴,摔的跟滾地葫蘆一般。


    “撤!快點撤迴去!賊軍的火器厲害!快撤……”那個拉著馬韁在陣前裹於隊中的千總帶著驚恐的腔調狂吼了起來,並且帶頭開始撥馬,掉頭脫離這塊令他膽寒的戰場,生怕跑的慢一點,便成了下一個被打翻的目標。


    此時三營的木柵前麵早已是硝煙彌漫,幾乎看不清對麵的情況了,可是火銃手們卻還是在軍官們的指揮下,一排排的上前,舉槍發射,這會兒已經談不上什麽瞄準不瞄準了,他們隻是機械的跟著軍官們的口令,將銃口放平,在硝煙之中朝著陣前發射,至於打住打不住敵軍,這會兒誰也不知道,反正平時操練的時候,他們便被命令,發射之後,不許駐足檢查射擊效果,隻需轉身退迴陣列後麵急速進行重新裝填就成了。


    如此三營方陣兩側的三百火銃手足足進行了三輪齊射之後,才被李栓柱下令停止發射,當硝煙在微風吹散之後,他們才逐漸的看清了戰場的情況。


    在整個三營木柵的外麵,橫七豎八的躺下了四十多匹官兵的戰馬,還有幾乎同量的官兵的傷員抑或是屍體,而剩下的那些官兵這會兒早已是嚇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紛紛撥轉了馬頭,落荒朝著他們的本陣方向潰逃了下去,甚至連搶迴他們同袍的傷者和屍體都來不及,就這麽落花流水的逃離了戰場。


    看到這個情景之後,刑天軍之中立即便響起了一陣滾雷一般的歡唿之聲,就連那些沒有能建功的長槍手和刀牌手們,也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刀槍,大聲的歡唿了起來。


    “必勝……必勝……必勝……”的吼聲響徹了洛河北岸,就連陣後休息的那些隨軍前來的民壯們,也都跟著紛紛蹦了起來。


    要說這些民壯們剛才沒有擔心刑天軍會敗那是胡說八道,許多人剛才看到官軍開始啟動衝陣的時候,已經開始兩股戰栗了,甚至有些人已經做好了見勢不對就立即撒丫子逃命的準備,可是這一下他們算是放心了,於是紛紛跳起來,扯著脖子瘋狂的叫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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