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封信正是範耀山派人送至陽城的,信中將朝廷正在張羅著想要招安刑天軍的消息傳給了肖天健,範耀山在信中也說了他的看法,覺得這次這件事對肖天健來說,是一件好事,希望肖天健考慮一下,最好能接受朝廷的招安。


    果不其然,僅僅幾天時間之後,太原山西布政司便派來了一個小官,帶著少量的隨從想要進入陽城縣地界,結果一出沁水縣城沒多遠,便被鄉兵隊給抓了起來,在說明了來意之後,當地保長沒敢擅作主張,便派人將這個官員給送到了蓮花寨之中。


    而朝廷想要招安肖天健和刑天軍的消息,不知道怎麽搞得,居然在短短幾天之中,便傳遍了整個刑天軍之中。


    這個消息頓時在刑天軍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於是不少人心思馬上便活泛了起來。


    畢竟他們刑天軍現在的身份,在官麵上來說,是不合法的,說白了就是賊,而眼下以刑天軍的規模和能力,雖然肖天健在一些場合下,已經漸漸的表露出了問鼎天下的心思,但是畢竟眼下的刑天軍實力在這裏放著,真正相信肖天健有這種問鼎天下的能力的人,卻並不見得很多,人這種東西之所以和動物有區別,就是因為人類會思考,這麽一來許多人便開始琢磨了起來。


    而這個世道上,起兵造反的人可以說是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杆子、義軍在北方幾乎可以說是遍地都是,朝廷對於這些造反之人,采用的也是能剿則剿,不能剿便招撫,從天啟末年開始,這樣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不少揭竿而起的人有不少死於朝廷的圍剿之中,當然也有不少人卻被朝廷招安了,搖身一變成了官軍,掉頭幫著朝廷去圍剿其它的義軍。


    之所以以前朝廷沒有對肖天健和刑天軍招安過,那是因為刑天軍名氣太小,在朝廷眼中遠不夠格,所以對於刑天軍來說,先期便能剿則剿,而現在經過數戰之後,朝廷開始發現想要剿滅刑天軍並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於是刑天軍便在朝廷眼中升格了,可以被招安了,於是這才派人來這裏,想要招安肖天健。


    對於這次的招安之事,刑天軍之中頓時開始眾說紛紜,總之形成了兩種意見,一是有人認為,以肖天健的個性和行事作風,根本不可能被朝廷招安,另外一種意見則認為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洗白的機會,如果肖天健能答應朝廷的條件的話,招安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這樣的話他們便脫去了賊身,以後正兒八經成了朝廷的官軍,以後便可以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了。


    而且這種支持被招安的想法還真不是一個半個人的想法,居然在刑天軍之中還相當有一部分市場。


    畢竟很多人投入刑天軍是被迫無奈,沒法活了才當了刑天軍的兵,有些人並不想背一個賊名,如果朝廷願意招安他們的話,有些人還是願意當官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們這些人之中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都當不上官,甚至連想都不用想。


    可是對於普通兵卒來說,這件事對他們影響還不算大,特別是對於那些在付德明手下做事的一些因為生活所迫,不得已之下,才幫刑天軍做事的讀書人來說,這件事對他們的影響卻更大一些。


    其中許多人當年讀書為的就是求取功名,有朝一日能當官,光宗耀祖,可是時局一天差似一天,北方有建奴不斷犯邊,又趕上連年大旱,許多讀書人家,並不算是富裕,以前最多也就是小康家庭罷了,在這樣的年景之下,不少中產階層也紛紛破產,使得這些讀書人無以為生,隻得放棄了繼續攻讀參加科舉的念頭,為了一口飯吃,不得不低下身子甚至是走上了街頭討飯,成為了流民中的一員。


    更有一些讀書人屢試不中,在無以為繼之下,也隻得放棄了求學,破產之後匯入到了流民之中,最終為了口飯吃,投入到了刑天軍之中,為肖天健做事,背上了一個賊名。


    以前朝廷不提招撫的事情還罷了,他們還能安心跟著付德明一起幹,可是一聽說這個消息,這些人便成為了最不安分之人,紛紛暗自聚在一起商量,認為如果此次肖天健接受朝廷的招撫的話,對於他們來說,也算是難得的一次機會,不敢說進身仕途,起碼可以洗脫身上的這個賊名,以後哪怕是當個小吏,起碼也比現在當賊要強。


    這種思潮很快便傳入到了肖天健的耳中,頓時讓肖天健對此事重視了起來,正待將手下兵將召集在一起,說說這件事的時候,便聽說山西布政司派來招安的人已經到了陽城地界,正在被送至蓮花寨大營的途中。


    於是肖天健在思量了一下之後,便決定在蓮花寨大營之中接見這個招安使。


    八月初三,這個前來陽城對刑天軍招安的官員終於抵達了刑天軍的蓮花寨大營之中,天空中布滿了烏雲,顯得天地之間一片陰霾。


    而刑天軍部眾們在這一天被肖天健勒令全部歸營,同時連帶付德明一係的文吏也被一同招致了大營之中,全體在大校場上集結,所有兵將都被要求全副披掛整齊,在大校場上列陣。


    不多時肖天健便同樣全身戎裝,身披一套得體的鱗甲,緩緩的走入了大校場之中,臉色顯得很是平靜,大踏步的走到了校場前麵的點校台上。


    肖天健走到點校台上,默默的用眼睛巡視了一遍整個校場上的兵將們,站在校場前麵的鐵頭身體站的筆直,手按著腰間的刀柄,像一根標槍一般,扯足了嗓門對校場上的兵將們大聲吼道:“敬禮!”


    校場上所有的兵將,在聽到了鐵頭這聲大吼之後,都立即精神一振雙腿繃緊,一起抬起右手,重重的捶打在自己的左胸上麵,發出了一片轟鳴聲。


    這個時候天空中開始滴落起了雨點,一顆顆雨滴落在幹燥的地麵上,激起一點點的煙塵,但是很快整個地麵上都開始潮濕了起來,雨下的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肖天健也在點校台上繃緊雙腿,將身體站的筆直,以右拳擊胸作出了還禮的動作,鐵頭這才再次叫道:“禮畢!”


    所有人都立即嘩啦一聲,垂下了他們的右手,恢複了肅立的姿勢。


    肖天健繼續默默的審視著校場上所有的兵將,一直沒有說話,任由雨勢越來越大,將他和所有站在校場上的兵將的衣服打濕,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如同小鞭子一般的抽打在了所有人的身上臉上,然後順著身體流了下去。


    肖天健一眼不眨的就這麽站在校場的點校台上,默默的注視著台下所有的兵將們,漸漸的兵將們開始意識到今天有點不太對頭,這一次肖天健集結他們,並不是像普通的訓話那麽簡單,肯定也不是要來觀看他們的操演的,於是都有些發毛,緊張的看著肖天健,所有人都緊閉著嘴唇,繃緊了臉皮,等待著肖天健說話。


    這場雨初時來的很猛,但是持續的時間並不算很長,大致有半個時辰左右,而在這半個時辰之中,肖天健站在校場的點校台上,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始終保持著軍姿的姿勢,靜靜的站在點校台上,和校場上所有的兵將們一起承受著這場大雨的洗禮。


    八月的雨已經很涼了,抽打在身上臉上讓人起雞皮疙瘩,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有些不太適應,但是漸漸的等全身都濕透之後,反倒感覺不到什麽不適了,每個人都不清楚這是在做什麽,肖天健為什麽將他們集結起來之後,卻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麽陪著他們一起站在雨地裏麵挨淋。


    但是校場上的氣氛卻越來越凝重了起來,逐漸的開始充滿了一種肅殺感,直到雨勢漸漸的小下來之後,肖天健才忽然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吐氣大聲的對校場上的所有兵將們說道:“你們知道今天為何將你們召集在這裏嗎?你們又可知道為什麽我要陪著你們在這裏淋雨嗎?”


    這個時候校場上除了雨聲之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顯得很靜,隨著肖天健的開口說話,仿佛是在校場上響起了一聲滾雷一般,令所有人都猛的一激靈,都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著肖天健的聲音。


    對於肖天健的問話,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沒有人作答,隻是望著肖天健等著肖天健給他們一個合理的答案。


    等了一陣之後,肖天健接著開口說道:“就是因為我們之中有些人這些天在聽到了有關招安的事情之後,開始犯渾!開始忘了自己是幹什麽的了,所以今天我才要將大家召集在一起,淋這場雨,讓所有人都清醒一下!包括我自己在內,也跟著你們一起清醒一下!”


    大家頓時便明白了這一次肖天健集結起來他們的目的,原來對於這次招安的事情,今天肖天健是要給他們一個答案了,於是所有人都趕緊更加仔細的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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