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刑天軍的弟兄亂哄哄的拚命朝著劉家堡本來,這個張保長一咬牙振臂揮刀,對跟著他衝出來的這三十多個手下鄉兵叫道:“弟兄們!咱們不能看著刑天軍的弟兄被官軍這麽隨便殺!是男人的就跟老子衝上去,將他們救迴來!”


    這三十多個鄉兵,眼中閃著恐懼的神色,但是在張保長的鼓動之下,還是咬牙跟著大唿了一聲,便結陣衝出了莊子,朝著潰敗的刑天軍迎了過去。


    當恐懼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某種情況下便真的會轉換成兇悍,這三十多個鄉兵眼看著那個張保長如同瘋了一般的衝出去之後,一個個雖然驚懼,但是還是咬著牙跟著他如同是出閘猛虎一般衝了上去,讓過了潰散的刑天軍的兵將,跟著那個獨臂的張保長直撲向了緊跟著刑天軍隊伍後麵掩殺的官軍騎兵,並且毫不猶豫的便挺槍衝了過去,頓時便將正在拚命掩殺刑天軍部眾們的官軍騎兵阻的一頓,並且使得官軍騎兵不得不放緩了追擊,掉頭先來對付這一小股穿的破破爛爛的鄉兵。


    這些鄉兵也隻是瞬間便被官軍的人流淹沒在了其中,三十多個鄉兵根本沒有多少還手的機會,隻能擠在一起,奮力的挺著長槍,試圖抵擋官軍的圍殺,可是他們的抵抗卻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不多會兒時間,便紛紛倒在了官軍的刀槍之下。


    那個獨臂的張保長,奮力磕開一把劈向他的馬刀,一掉手便砍下了一條馬腿,將一騎戰馬給放翻在了地上,但是同時他的身上卻連中了數刀,連脊骨都幾乎被當場砍斷,他的嘴裏麵大口噴著血,怒罵著掙紮著還在試圖站起來,可是緊接著一個官軍策馬衝過來,一刀揮過,他的人頭頓時便飛了起來,在空中翻騰了一陣之後,才摔落在地上……


    也就是這麽短短的片刻,也幸好是這個張保長率領三十多名鄉兵,略微阻了一下這些官軍的騎兵,卻為趙二驢爭取到了一點點的時間,使得他率領潰兵逃至了劉家堡的莊門口處。


    幾個跑在後麵的兵將,扭頭剛好看到了背後張保長所率的那三十多個鄉兵們慘烈的一幕,一個個心生慚愧,他們本來都是刑天軍的戰兵,可是卻被官軍追著逃,反倒是一幫莊子裏麵的鄉勇,卻奮不顧身的讓過了他們,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衝了上去,替他們擋住了官軍騎兵,當他們看到這三十多人血肉橫飛的倒在血泊之中的時候,不由得各個頓時悲憤滿腔,便迴頭要撲上去救這些出來救援他們的鄉兵,但是趙二驢立即便喝止了他們,趙二驢同樣也被這一小群鄉兵的勇猛震撼了,心中一陣愧疚,但是剛才有點糊塗的腦子,在這個時候卻變得清明了起來,強咬著牙關等著血紅的雙眼,大聲吼道:“都給我迴來!立即進莊守禦!”


    一個隊將惱怒的瞪著眼對趙二驢吼道:“可是他們是為了救咱們,咱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就這麽死呀!”


    趙二驢也怒吼道:“我他娘的也沒眼瞎,老子也看到了!是老子對不起他們,可是現在你衝迴去救得了他們嗎?現在迴去都得死!那樣的話他們這些弟兄們就白死了!給我速速進莊,在莊內照樣可以殺敵為他們報仇!都給老子進去!咱們在莊子裏麵跟他們拚了!”


    這幫兵將們聽罷之後覺得趙二驢說的有理,於是嚎啕大哭著湧進了莊子之中,咣當一聲關上了莊門,並且在莊內找來磚石原木,將莊門牢牢的頂死。


    而此時馬連成也率領大股官軍趕至了劉家堡的大門之外,看到殘餘的這些賊人逃入了莊子之後,他立即下令開始攻打莊子,務求要將這夥賊人給徹底殺光,已解他心頭隻恨。


    趙二驢哭著的逃進莊子之後,清點了一下手下的兵將,結果發現短短一裏多路,他幾乎折損了小一半的手下,三百六十多人的手下,到了這會兒,卻隻剩下了不到二百人,如此大的損失,幾乎讓他差點當場崩潰,他這一哨人馬,在這一戰之中,幾乎被徹底打殘,於是他痛苦的抱住頭蹲在了莊門之內,迴想一下剛才的那一幕,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情同手足般的弟兄,轉瞬之間便被官軍砍殺在了他的背後,而且剛才那個保長率領三十餘個鄉勇,悍不畏死的衝入敵群,替他們擋住追兵的一幕,趙二驢抱著頭大哭了起來。


    這個是偶一個隊將大步走到了趙二驢身邊,伸手抓住趙二驢肩膀上的甲胄,對趙二驢叫道:“趙大哥,這會兒不是哭的時候,外麵官軍已經開始準備攻莊了!咱們要想辦法頂住他們再說!要不然的話,咱們這些人今天全都得擱到這兒了!”


    趙二驢聽罷之後,收起了哭聲,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把從地上抓起了他的腰刀,對著莊門內那些手下吼道:“都給老子上莊牆,跟外麵的匪兵拚了!給咱們死了的弟兄們報仇!給我狠狠的殺!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上牆!”


    說罷之後,他拎起了腰刀大踏步的衝上了莊牆,朝著莊外望去。


    此時兩千多官兵鄉勇,不多會兒時間便已經將小小的劉家堡給圍得如同鐵桶一般,並且開始在莊外布陣,沒多長時間,便拚湊出了數架長梯,派出了一隊官兵,扛著長梯朝著莊子攻了過來。


    趙二驢趁著莊外官兵準備的機會,也清點了一下手下的火銃手們,好歹在潰敗的時候,還帶迴來了六十多名火銃手,這些火銃手們雖然剛才跑的慌亂,但是在刑天軍長時間的訓練於教育之下,他們還沒有忘記軍官們的要求,雖然驚慌失措之下,但是卻並未將手中的鳥銃丟掉,於是這批火銃手便成了劉家莊之內最有力的戰鬥力,被趙二驢放在了莊牆上麵,並且將他們分做三組禦敵。


    而莊子裏麵的鄉兵還有四十多個,剛才也都看到了發生在莊外慘烈的那一幕,各個都大哭不止,一個個咬著牙抄起了家夥,跟著戰兵們湧上了莊牆,咬牙切齒的望著莊外黑壓壓的官軍,誓要和這幫官軍拚個魚死網破,如此一來,剛才一敗非但沒有打垮趙二驢和他手下的這幫兵將,反倒是將殘餘的這些兵將們的血性徹底的激了起來,趁著官軍在莊外整隊準備的空隙,趙二驢派人在莊內搜集了更多的滾木礌石,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馬連成輕蔑的看著劉家堡,對手下人笑道:“我當這些賊兵有多厲害呢!對上咱們照樣也是白給!牛泰那個笨蛋,居然會被這樣的賊兵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可笑之極!”


    他手下的幾個部將趕忙紛紛獻媚的稱讚馬連成指揮有方,讓馬連成這會兒心情大暢了許多,派人去把莊外殺掉的那些刑天軍部眾的腦袋都收集了過來,挑在了長槍上麵,令人挑著他們的人頭,在莊外示威耀功,同時下令給那個官軍騎兵的千總以及他的手下記功,好不得意。


    看著被官軍用長槍挑著的那些袍澤們的人頭,莊牆上的不少人都怒急大罵了起來,有些人看著這些朝夕相處的弟兄,隻是一會兒之間,便身首異處,人頭也成了官軍的耀功之物,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趙二驢看著莊外的官軍臉色鐵青,他知道今天這一敗可以說都是他的錯誤造成的,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了起來,以他對肖天健的了解,這一次一旦肖天健得知了這一敗的原因之後,肯定是饒不了他,所以心情也更加沉重了起來。


    在莊外炫耀了一通之後,馬連成看到臨時拚湊的長梯已經弄好之後,便立即下令開始強攻這個劉家堡,殺入莊中將這裏殺個雞犬不留。


    於是一場攻堅戰瞬間便在劉家莊打響了起來,莊內莊外頓時炮聲、銃聲接連響起,打的劉家堡莊牆上碎石亂飛,官軍在火力上眼下完全超越了劉家莊內趙二驢這哨人馬的火力,不多會兒時間,趙二驢手下的兵將,便又死傷了數十人。


    而莊內的火銃手也瘋了一般的進行了還擊,打死打傷了不少的官軍,可是相對於兩千多官軍,他們所能殺傷的官軍數量顯得卻又那麽微不足道,不多會兒時間,他們手中的鳥銃便開始過熱,不得不停止了射擊,但是莊外的這些官軍在那個馬連成的督戰之下,還在繼續不停的對莊子發動著攻擊,如此不到中午時分,官軍便連續發動了對劉家莊兩次進攻,各種冷熱兵器如同雨點一般的灑向了小小的劉家堡。


    而莊內的刑天軍的部眾們到了這會兒,也都拚了命了,冒著官軍的密集的炮矢,奮力的將滾木礌石砸下莊牆,阻止官軍攻進到莊牆下麵。


    情勢到了這會兒之後,劉家堡可以說是險象環生,如同巨浪滔天之中的大海上的一葉扁舟一般,隨時都可能會被顛覆在巨浪之中一般。


    趙二驢這會兒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也知道這三天下來,他給官軍製造的麻煩,已經激怒了官軍,官軍絕對不會饒過他們這些人的,於是也咬著牙死命的指揮著手下兵將,進行著瘋狂的抵抗,如此一來,才堪堪抵住官軍的進攻。


    這一仗一直從中午打到下午,莊內的守軍將士幾乎連口水都來不及喝,隨著官軍的進攻越來越猛烈,漸漸的莊內的人有些支撐不住了。


    趙二驢自己也挨了兩箭,幸好是身上的甲胄擋住了箭頭,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傷害,不過既便如此,也是累的聲音嘶啞,兩臂酸麻兩腿無力,滿臉都是塵土,接著流下的汗又把臉搞得一臉花,幾乎看不到原來的麵目了。


    望著一隊隊再次湧上來的官軍,趙二驢也陷入到了絕望之中,不由得頹然坐在了莊牆上,眼睛極目向著沁河西岸望去,心道肖天健呀肖天健,你說會來支援老子的,怎麽到現在還沒有過來呀!難不成今天老子和弟兄們就非要全死在這兒不成了嗎?


    也就在這個時候,官軍之中突然響起了鳴金收兵之聲,已經衝到了莊牆下麵的那些官兵,在聽到了鳴金之聲後,先是一愣,然後立即便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本來已經陷入絕望的趙二驢頓時也跟著一愣,不知道官軍為什麽在這個緊要關頭,卻突然間收兵了,眼看他們隻要再來一次衝鋒,他們這些殘餘下來的刑天軍部眾,便再也無力阻擋他們的進攻了,可他們偏偏選擇了這個時候撤兵,這又是為了什麽呢?


    於是他將目光轉向了莊子北麵,在地平線上,忽然間出現了一麵猩紅色的大旗,接著便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兵馬,緩緩的朝著劉家莊這邊推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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