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已晚,肖天健心知趕夜路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是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不點火把的話,一不小心就會有人掉隊,所以眼看天色暗下來之後,便招唿手下就地在背風的地方停駐了下來。


    現在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是他們一路走來卻還是滿目的荒涼,許多地方的草木因為經年的大旱,即便是已經到了春季,也並未萌芽,依舊是沒多少生機,讓人一眼望過心裏麵很不舒服,這年景即便是種地,也很難有什麽收成,加上朝廷不斷的加派遼餉,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這一路走來,他們看到許多地方的樹皮都讓饑民給剝光了,時不時的在山裏麵還能見到一些被野獸啃得隻剩下了枯骨的骨骸,更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大罵一番。


    那些新入夥的人也默默的看著這一路走來的淒慘景象,心裏麵不時的抽搐,說實在的,即便是他們沒有遭兵禍的時候,他們在趙家堡的日子也不好過,除了村裏麵兩個大戶家還有餘糧之外,他們眼看也都要徹底斷糧了,每日隻能靠著挖一些野菜,和著麩子或者麥糠拍成餅子果腹,正覺得這日子沒法過的時候,卻又遭了兵禍。


    仔細想想,也幸好是肖天健收留了他們,假如不是肖天健的話,即便他們遭不遭兵禍,其實結局也基本上都差不多,指望村裏麵那兩家富戶接濟他們,是不可能的了!到這時候也該拉棍子出去逃荒要飯了,有很大的可能,他們這會兒也該像路邊這些餓殍一般,被野狗給啃噬了!哪兒能像現在一樣,天天能吃上飽飯,所以新入夥的這些人當看到這樣的景象之後,對肖天健更是感激不盡了起來。


    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是晚上氣溫還是很低,他們這些人也沒什麽好的衣服,像這樣在野外露營,隻能升起篝火,大家聚攏在一起取暖。


    趙二驢在下午的時候,被肖天健喝罵之後,便徹底老實了下來,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是這事還是要跟著做的,而且他對肖天健雖然有些不滿,也不敢說出來,畢竟這件事他也看出來,絕大多數人是支持肖天健的,他再不願意,也掀不起什麽浪花,保不定再多嘴的話,就真沒法在這兒混下去了,所以趙二驢收起不情不願的想法,又開始轉頭給其他新入夥的人打起氣來。


    肖天健一直都在關注著趙二驢,這廝的表現最不讓他省心,現在看他轉變了態度,倒是可以鬆一口氣了,人這東西,就是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都有,像趙二驢這樣的人,後世可以說是多了去了,自私,貪婪,但是又不失靈活,這種人雖然是不安定因素,但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完全杜絕這樣的人存在,隻要他不鬧事,肖天健倒也容得下他,這會兒看他口若懸河的對那些新入夥的趙家堡的人在吹噓他們如何的厲害,還有肖天健是如何的仁義勇猛,肖天健冷笑了一聲由他去了,安排好了哨崗之後,他便和衣躺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出來做事,明天保不準可能就會戰死的緣故,許多新入夥的人都睡不著覺,圍在一起小聲的在嘀咕明天可能會出現的情況,趙二驢這會兒便正好發揮了作用,以老人的身份,大大咧咧的吹噓一通,倒是也寬慰了這些新入夥的人的心。


    還有幾個老弟兄,聽著他們說話,也湊過去一起聊了起來,他們還說起了頭些日子他們僅憑十幾個人,潛入劉家莊硬是搶了不少糧食還有兵器的事情,聽的那些個新入夥的人直砸吧嘴,一驚一乍的讚歎肖天健的急智和勇猛。


    其中那個叫李栓柱的鐵匠,聽到了興處,拳頭在地上猛的一砸,叫道:“痛快!掌盤子果真厲害!這辦法都想得出來!我李栓柱最佩服的就是這種人,什麽時候要是俺老李也能像掌盤子那樣,就知足了!這次幸虧有掌盤子收留了咱們,我李老鐵這條命以後就算是交給咱們掌盤子了!


    娘的,這世道不興當好人呀!我前年逃兵禍的帶著老娘,好不容易才從延安府那邊跑到這邊趙家堡安住了家,還沒來得及讓老娘過上兩天好點的日子,便……他娘的,我李老鐵是想明白了,這世道也隻能像掌盤子這樣拉杆子上山了!老老實實的靠著掙點手藝錢或者是種田是活不下去了!


    對了,我說二驢老哥,你給咱們說道說道,咱們掌盤子到底是啥來頭呀!我看咱們掌盤子這頭發,怎麽覺得……”


    肖天健躺在地上,背對著那些聚在一起閑聊的家夥們,但是並沒有睡著,他也在為明天的事情憂心,雖然他有信心帶著這幫人收拾了沙二寶那幫杆子,但是畢竟人數懸殊,他也不能完全保證就能打得過沙二寶那幫人,所以他要仔細考慮考慮,一旦動手,該如何做的問題。


    李栓柱說話開始的時候聲音很大,但是當說到後麵的時候,便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肖天健便聽不到他們再說什麽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新入夥的那些人,正在打聽他的來曆。


    “好了,都給我趕緊躺下睡覺去,明天還幹活呢!別在哪兒唧唧歪歪了!一個時辰換班哨,誰要是睡死的話,就別怪我的軍棍敲著疼了!”肖天健翻了個身,對那幫人訓斥到。


    一群人一聽,立即轟然而散,各自湊起來,都躺到了地上不敢再多說話了。


    可是眾人剛剛躺下,便聽到遠處有人發出了一聲哨音,眾人又一骨碌都爬了起來,一臉緊張的抓起了各自的家夥。


    很快他們便看到一個人牽著馬走到了近前,原來是石冉找了過來。


    “山神廟那邊的沙二寶可有什麽動靜嗎?”肖天健一見到石冉,便對他問道。


    石冉嘿嘿一笑,從馬背上掀下來了一個人,那個家夥撲通一聲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鼻子裏麵發出一聲悶哼,原來他的嘴被石冉用一塊破布給死死的堵上了,還用布條在腦袋後麵勒了一道,想吐也吐不出來。


    “掌盤子,小的幸不辱命,給您抓迴來了一個沙二寶的手下!您直接審問這廝吧!”石冉踢了一腳地上的這家夥,疼的這廝又痛哼了幾聲。


    肖天健頓時大喜,看來選石冉幹這個斥候的活還真是選對了人了,居然知道前去抓個舌頭迴來詢問,這樣一來他便可以了解沙二寶那邊的情況了。


    眾人紛紛圍上來,鐵頭伸手把那個俘虜拎到了肖天健的麵前,從那個俘虜嘴裏麵掏出了破布。


    那個俘虜一看到肖天健他們這麽多人圍過來,頓時就嚇壞了,滿眼都是驚恐的神色,跪在地上用力用頭觸地給肖天健連連磕頭。


    “好漢饒命呀!好漢饒命!小的隻是個嘍囉,不知道冒犯了各位好漢爺,好漢爺千萬饒小的一命呀!小的甘願給好漢爺當牛做馬,求求好漢爺饒小的一命呀……”


    肖天健站在這廝麵前,黑暗中借著篝火的光線,身上罩上了一圈紅色的光暈,更顯得他身材高大異常,給人產生出一種強烈的威壓感。


    “你抬頭起來答話,別在這兒跟磕頭蟲一般!好歹你也算是個男人,犯得著這麽怕死嗎?我答應你,隻要你老老實實的迴答我的問題,我便不傷你的性命!要是你不老實的話,那也休怪咱們心狠手辣了!”肖天健冷哼了一聲之後,對這個俘虜說道。


    “是是是!多謝好漢爺!多謝好漢爺,您隻管問便是了,小的隻要知道的,絕不敢欺瞞好漢爺您半點!”這個俘虜倒是也機靈,趕緊跪在地上直起身對肖天健答道。


    審問進行的異常順利,這家夥果真是有問有答,凡是知道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盡數倒了出來,根本就沒有什麽隱瞞的。


    經過審問這小子之後,肖天健於是放心多了,原來這沙二寶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人物,以前也隻不過是汧陽一帶的地痞罷了,頭些年這裏亂民鬧事,這廝趁機便跟著作亂,後來亂民去了轉戰到了其它地方,這廝覺得本地他熟悉,不願意跟著走,於是便留了下來,這兩年糾集了一些人,便在汧陽拉起了杆子,當了個掌盤子,領著一幫手下靠著綁肉票,敲詐大戶人家,倒是也混了個肚圓,而官軍這段時間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像高迎祥那些大股義軍身上,根本沒人會關注他們這樣的小股杆子,加上這個沙二寶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混了兩年下來,也沒混出個氣候,隻是占據了個曾經遭過兵禍的莊子,小富即安混日子罷了。


    他手下總共招攬了不到一百人,其中有一部分人是這一帶的地痞混混,還有一些人是被逼無奈跟著他入夥的,其實沒多厲害,連大點的莊子他們都不敢去碰,隻能幹一些剪徑的買賣,時不時的綁個肉票,敲詐一點錢財度日罷了。


    對於手下,這個沙二寶也不怎麽樣,除了二十幾個和他親近些的人可以吃飽飯之外,其餘的手下還經常吃不飽,勉強餓不死罷了,實在是沒有什麽戰鬥力可言,而這個被俘的人,便是屬於外圍成員之一,好事輪不到他,像這樣在古莊外麵放哨的苦差事,總是他們這些人來做,所以今天被石冉一棒子打暈,抓來之後,這家夥壓根就沒想過打死不招的事情,立即便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肖天健。


    而昨天他們劫了靳夫子三人之後,沙二寶扣下了靳夫子,他壓根不相信馮狗子所說的話,認為馮狗子是在騙他,還認定靳夫子一定是有些家底的做買賣的人,所以便放了石冉和馮狗子,讓他們迴去找靳夫子的家人拿錢贖人!對靳夫子,他們倒也沒怎麽著他,隻是綁起來丟到了地窖裏麵,那個俘虜還說,他願意明天領著他們去古莊,把靳夫子給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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