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遊戲(上)


    冰山、崎嶇山路。


    白衣長袍,白色的劍鞘、白色的劍,麵無表情的人。


    人走在山路上,山路崎嶇,但人走得卻很快,快若飛鳥,敏捷若猿猴,急迫若**的毒蛇。他在著急,他在著急什麽呢?


    紙探花守山,他暫時已經沒有資格坐在溫暖的山洞中,他也不敢坐在溫暖的山洞中,山外有一人還在虎視眈眈,由不得他任性而為。


    葉孤城響起這個名字他就感覺一股難以用理智克製的寒意,他的身軀在劇烈的顫抖,靈魂也在劇烈的顫抖,他腦海中忍不住想起葉孤城那白若彗星的麵孔以及超卓絕世的劍法。


    寒意,寒意又生出來了。


    他沒有想葉孤城,他不願意響起葉孤城,但葉孤城卻來了。


    眼前沒有劍光劍芒閃過,因為劍已經插入他的胸膛了,他抬起頭,望見一張白皙潤澤的麵龐,一雙眼神澄明精光的眼眸,紙探花笑了笑,望著胸膛中的劍一寸寸拔出身體,紙探花喃喃自語道:“原來我的血也是紅的。”


    隨即,身軀冰冷。


    收劍,迴鞘。


    紙探花的身體中忽然有一物衝上天空,在天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白線,葉孤城可以阻止,但沒有阻止,他就站在紙探花附近,他在等,他在等人,等人抬走紙探花的屍體。


    他還想紙探花將一個消息告訴出去:葉孤城來了。


    人來了,手舞足蹈,他們小心翼翼,全身上下都處於戒備狀態,他們一人手殘,一人腳殘。走起路來說不出的滑稽可笑,但但凡認為他們滑稽可笑的人就會死在他們成名絕技:撕骨爪、殘疾腿之下,百年以前江湖之上不知多少人就因輕視這兩個身體不健全的人而丟掉性命。


    葉孤城沒有輕視兩人,準確而言當手舞、足蹈來到紙探花身前的時候葉孤城就出現在手舞、足蹈兩人麵前,葉孤城望著兩人、兩人也望著葉孤城,手舞足蹈的額頭上立刻就驚出冷汗。


    葉孤城望著他們沒有說話。但動手了。


    一劍,好快好犀利好高明的一劍。


    一劍刺出,手舞就左右閃躲但卻好像往著劍上撞去一樣,直接被一劍穿心,一命嗚唿。接下來,葉孤城又出了一劍,繼而足蹈也失去了生機。


    足蹈活得時間比手舞長那麽一些,因此足蹈走到手舞麵前才斷了生機。許多年以前手舞足蹈就約定過:“生當同享富貴,死同枕而眠。”


    不得不承認兩人的確做到了。生前手舞會為足蹈阻擋任何危險,而足蹈亦會將得到的任何財物美食與手舞分享,兩人天生殘疾,早已經將對方視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死時,他們也死在了一起。


    沒有憐憫,也沒有傷感,葉孤城沒有半點情緒。


    殺紙探花、手舞、足蹈早在與陸小鳳定下約定之時就已經注定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即使這故事令人動容,可那又如何?難道能因窺一斑而定全局嗎?


    罪大惡極就是罪大惡極。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逃脫懲罰,除非此人有逃脫懲罰的能力。


    葉孤城是一名劍客,他不會如君簫染一樣,有時候行暗殺之時,無論被是殺紙探花還是手舞足蹈,葉孤城都堂堂正正取下他們的性命。否則當初在樹林之中紙探花、手舞、足蹈早就在那進樹林的一瞬間死在葉孤城的無雙劍法之下。


    葉孤城沒有離開,他還在等,他在等其他人過來。


    紙探花傳訊引來了手舞足蹈,手舞足蹈兩人長時間不迴,又如何會不能引起天池十二煞中其他人注意呢?而且如今是非常之時。非常之刻。


    一襲白衣的葉孤城立在冰山雪地之上,抬頭望著茫茫一片被風雪雲霧遮掩的天池上,他的視線深邃而悠遠,他的眼眸漆黑而澄明,他似乎已經穿破了風雪與雲霧,穿越了距離,直接望見了天池上的場景,他的眼神似乎在無聲說著一句話:我來了。


    天池十二煞記憶之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浮現恐懼這個詞匯了。然紙探花、手舞、足蹈三人的長久未迴歸,這個詞匯就自然而然浮現在媒婆、戲寶、狗王、食為仙的心中。


    童皇眼中沒有恐懼,但麵上也絕對算不上好,平時那張白嫩潤澤的嬰兒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神色也被冷酷陰沉取代,沒有人幹主動前去打攪童皇,他們與童皇呆在一起時間並不短,知曉此事的童皇明顯已經達到即將暴走的狀態。


    這種狀態之下的童皇如同一頭缺少食物饑餓難忍的兇獸,任何膽敢接近他的人都會成為他口中的食物。


    紙探花?手舞?足蹈?難道童皇是因為這三人生死不知而惱怒嗎?嗬嗬,自然不會。就算真知道這三人已經死了,媒婆也十分肯定童皇絕對不會有半點傷感情緒,在童皇眼中這些本就是早死與玩晚死而已。


    童皇如此憤怒的原因並不在於紙探花等三人,而在於山洞中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如皮包骨頭躺在牢籠中的鬼影。


    神秘莫測,武藝深不可測,手段層出不窮的鬼影如今就算一位七八歲的孩童都可以將之置之於死地。


    鬼影,他才是童皇在天池十二煞之中最在乎也是唯一在乎的人,至於其他人都不過是犧牲品而已。媒婆並非不清楚天池十二煞早在成立之後就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天池十二煞最原始的班底僅僅隻有童皇與鬼影兩人而已。


    沒有人預料到了事情竟然會發展至如此地步,童皇也沒有預料道。他知曉鬼影施展了攝魂術之後會縮減壽命,但也僅僅是縮減而已,可手段武藝還在啊,而且攝魂術一旦施展成功,那君簫染自然而然就由對手轉化為屬下,這可不是一舉兩得嗎?但結果卻產生出乎意料的變化。甚至可以說適得其反。


    鬼影失去了武藝,形同廢人,而君簫染至今昏迷不醒,但身上卻有一層玄妙的真氣護盾護衛君簫染,不但刀劍難傷,即使童皇親自出手以內力貫擊。君簫染不但毫發無損,童皇發現自己的靈魂力似有被吸入君簫染體內的預兆,隨即抽身。


    現在的天池十二煞頗有人丁凋零,四麵楚歌之跡象,童皇亦感覺如今的局麵對自己實在太過於不利了。他太低估葉孤城、君簫染兩人,或者說他本不應當惹上葉孤城與君簫染兩人,可事情既然已經發展至此,抱怨已沒有任何作用,唯有竭盡全力挽救才是正途。


    “難道正要走到那一步?”童皇喃喃自語。心中立刻下了決斷,對著跪伏在地的戲寶、媒婆、狗王、食為仙四人下命令道:“你們幾人帶上鬼影、歸海一刀、君簫染隨我立刻前往劍界。”


    “是!”媒婆等人心中早就如此念想,如今童皇決斷,他們自然喜不自禁,立刻前往山洞帶人。在媒婆等人看來,劍界雖然也是危險重重,但卻絕對不會如現今這般生死懸於一線之間,還有可進可退之餘地。


    四人剛離開。童皇就感覺一股汪洋浩瀚氣息從天而降,負壓而下。雄渾、犀利、絕倫!


    一道白影飄若飛仙立在起身前,冷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走可以,但頭需留下!”


    “你就是葉孤城?”童皇冷視麵前這劍意如颶風狂濤的白衣人。


    “我就是葉孤城,也是取你性命的人!”葉孤城冷冷瞥了童皇一眼,隨即出劍!一劍驚鴻,快如飄渺。刹那斬至。


    葉孤城的劍不屬於江湖之上任何一門一派,他早已獨創一門,自成一家!劍出就已經劃在童皇麵前,童皇當即閃躲,童皇的身軀嬌小且靈巧。身法很快,但劍卻更快,童皇雖閃躲開了致命一擊,但麵部卻留下了一道狹長的傷口,鮮血溢出。


    一擊之後便又是一擊。


    葉孤城手腕一抖,手中之劍化作銀蛇雷電,以一個童皇意料不到的角度又展開逼命式的攻殺。


    童皇唯有閃躲一途。


    但葉孤城的劍實在太過於犀利,而他的身法速度趕不上劍的速度,因此再添新紅。


    僅僅三兩招之下,童皇就完全處在絕對的劣勢之中。


    童皇心知局勢不妙,雙手拍出,使用出自己的成名絕對——童心真經。


    童心真經是一門非常奇妙的武學,他可以編織虛妄幻想來迷糊對手,在虛妄幻想之中編織出對手最恐懼最可怕的事物。百年之前,江湖之上許多高手都是死在童皇這一招之下。


    可這一次童皇卻錯了。


    他不知道自己麵前麵對得並非是一名普通的江湖高手,而是一位天上地下除了手中之劍便再無牽無掛的劍客。如此劍客,什麽幻想可以牽動他的靈魂呢?


    答案當然隻有一個沒有。


    因為沒有,因此童皇的命運就定下。


    高手過招,勝負就在一瞬間。


    一瞬間出現失誤,那便是死亡。


    ——————


    狗王、媒婆、食為仙、戲寶四人來到山洞提人,至山洞口,頓時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鮮血已從牢籠之中流到他們的腳下。


    牢籠之中君簫染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右手按在劍上,劍與劍鞘插在地上,右手提著一個頭顱,視線則凝視前往,望著他們四人。


    頭顱在滴血,鬼影的頭顱。


    見到四人,君簫染對他們微微一笑,輕聲道:“鬼影說他很寂寞,希望我請你們去陪他,我答應了。”


    言語落地瞬間,大地震動,四人不約而同向著君簫染出手,一出手便是搏命的殺招。


    媒婆等人不清楚在他們離去這段時間,山洞之中發生了什麽,但明白若君簫染不死,他們便要死,因此唯有出手殺!


    君簫染沒有動作,一人擋在君簫染麵前,這人提著刀,他隻有一隻手臂,但僅僅隻有一隻手臂的他卻也是曠世刀客。


    刀客的眼中帶著恨,心中也帶著恨,刀也感染了刀客的恨意。


    刀揮出,也將恨揮出。


    “雄霸天下!”望著刀客出手,君簫染輕聲自語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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