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最終布局(五)


    原本君簫染赴邪王石之軒之約,便並未將此次會麵當做一場普普通通的會麵。但與石之軒談論出來的信息亦令原本已經對這次赴約已有充分心理準備的君簫染亦震驚不已。


    此次赴約會麵,不僅僅是不普通而已。而且可以說非常特殊。當世世上,表麵之上主導武林者便是武林之中名震江湖的十三大門派,四大門閥,然而實際之上傳承千年的魔門在武林之中的影響力卻遠遠勝過當今武林聲威顯赫的十三大門派,比起在朝廷在江湖有著不俗實力的四大門閥亦不遜色半分!更為重要魔門與四大門閥以及江湖諸多門派都有著千絲萬縷之關係,倘若魔門混亂,那便可能導致天下混亂;倘若魔門統一,那與之意見相左的道門亦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絕不允許魔門做大,繼而改變如今儒釋道三教主宰中原大地,諸子百家蒙塵屈服之局麵。


    因此無論魔門合或分,對於天下之影響亦是顯而易見,影響甚為巨大!當今天子曾與護龍山莊的小皇叔以及神侯府的諸葛神候在禦花園賞梅論天下之事,就曾言魔門、道門之衝突。


    一向機敏的諸葛神候得天子之征問,沉吟了半晌才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魔門亂則天下亂,魔門聚則天下變!”


    意見甚少與諸葛神候的護龍山莊皇叔亦點頭認同諸葛神候這番言語,可見魔門在江湖、江山之中占據何等沉重的分量。


    “全天下人都為魔門欺騙了,世人皆以為魔門此次如此大舉出動原因在於拉攏天下英豪,以便為今後道統之爭而準備!卻不想,所謂的拉攏僅僅不過是以陰癸派為首的魔門與花間派為主的邪王為了掩護自身與陰癸派之主陰後會麵,商議所謂魔門一統之障眼法而已!”


    “先安內而後壤外,自古以來魔門中人因不懂此理,而屢次敗於儒釋道之手,是時候吸取前輩之教訓了!”


    石之軒微微一笑,望著君簫染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讚賞神色,但神色平淡。在石之軒看來,倘若所謂的鬼穀子連這一點微弱之計謀都看不出,那實在當不起鬼穀子這個稱唿。


    昔年的蘇秦、張儀是何等天下,以一人之力而將天下玩弄於姑娘之間,憑借三寸不亂之舌而改寫天下之局勢,如此鬼穀門派倘若連這一點計謀都看不出,那如何可以稱蘇秦、張儀之同門呢??


    “果然瞞不過先生!不過,我與陰後早有意一見,卻正好碰上洛陽王薄請我女兒青璿在壽宴之上舉辦一場洛陽琴會,到時候自然便會吸引天下英豪紛湧而至。於此,我們就商議以此為掩護,選定約見之期!隻不過我們卻並未料想到長生訣與四大門閥卻因為此而在洛陽引起了有一場轟動,繼而引起不少邊疆民族產生搶奪之心,繼而導致今日之局麵,但幸好這局麵還在我們掌控之中,而且此時鬼穀門派的弟子正好出世,賜予魔門天賜良機。”石之軒言語簡潔,將事情之原委,全盤托出。


    既然已經確定了君簫染的身份,石之軒也不會在這些細小地方耍弄心機,他相信隻要君簫染願意去探尋,這並非一件難事,與其東窗事發,不如現今和盤托出以表現出誠意。


    “此不失為一條妙計!但若想實施此計劃需要有一個人的參與,此人也便是邪王之女石青璿與石青璿之友尚秀芳!據我所知,王薄雖年高德劭,為江湖名宿,但卻與青璿姑娘卻並未有太過深的交情,而王薄竟然可以亦壽宴而情動孤芳自賞從不肯賣人半點人情的石青璿,這實在是一件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之事,若邪王方便,希望可以解答在下之疑惑!”


    “雖說此事與魔門並未太多關聯,既然君先生想知道,那告訴君先生亦無妨。正如君先生所言,青璿與王薄的確並未太深交情,以王薄之能


    斷然請不動青璿!然而王薄卻有一名摯友,也正是此人之原因,因此才可以令我那孤芳自賞的女兒不遠萬裏,自巴蜀來到洛陽奏上一曲簫音。”石之軒輕輕一笑,頓了頓開口道:“君公子可知大儒王通?”


    君簫染點了點頭,道:此人乃當代大儒,在讀書人眼中比起如今洛陽定居的王薄還要更高明一籌!以學養論,天下無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論,亦隱然躋身於翟讓、竇建德、杜伏威、歐陽希夷,以及四閥之主那一級數的高手行列中。


    王通生性奇特,三十歲成名後便從不與人動手。棄武從文,不授人武技,隻聚徒講學,且著作甚豐。最為人樂道者莫如他仿《春秋》著《元經》,仿《論語》成《中說》,自言其誌曰:\"吾於天下無去也,無從也,惟道之從\"。


    石之軒點了點頭,道:“果真不愧得上任鬼穀子之真傳!可能君先生不知曉,這位王通便是而今洛陽城那位大儒王薄之恩師!而王薄之所以可以請動小女則是因為王通在離世之前曾囑咐弟子王薄若有機會請石青璿於壽宴之上為之奏上一曲,緬懷故人!”


    “故人?”


    “便是我夫人,慈航靜齋上一任傳人碧秀心!而王通則是秀心當年之好友,亦是當年與王薄、歐陽希夷等人一統曾追求過我夫人之人!因此現在君先生是否已經明白為何青璿會願意赴洛陽之約了吧!”


    君簫染微微低了低頭,從楊虛彥那驚訝的神色可以看出,碧秀心、石青璿兩人應當算作石之軒的禁忌,如此竟然多次提起。君簫染亦表示歉意。


    畢竟二十年前之事在江湖之上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事一直算石之軒之痛,否則當年名震江湖,威嚴霸道,以無上計謀分裂了草原帝國突厥的石之軒又怎會忽然退隱消失於江湖之上呢?


    君簫染不用猜測也知曉,此事與那位已經故去碧秀心有著不可分割之關聯。


    但有些話卻不得不問。


    君簫染輕聲問道:“文詣經緯之人?”


    石之軒搖了搖頭,道:“文詣經緯之人不理會俗世,隻求做學問,王通雖並未出仕,但卻積極入世,向來先生也應當知曉此人來曆了。”


    “流書天闕?”


    “不錯!”


    適可而止,此時也不宜再深問!


    君簫染沉吟了一下:“當今魔門局勢已經再明顯也不過,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因此魔門之內唯有邪王或陰後一人主導!就在下看來,陰後心思細膩,多年以來掌控魔門,對於魔門事務了解絕非邪王能相比。而邪王對於江湖之事務,天下之布局了然於心亦非陰後能媲美!”


    石之軒聆聽,等君簫染言語頓下,才開口問道:“這也正是我考慮之事!倘若我掌控魔門,那至少不少要花費精力整頓魔門內部,而陰後掌控魔門,那陰後從我手中接管多年來的江湖、朝堂之布局,亦需要不少時日!”說道此處,石之軒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若我與陰後可以和平共處,領導魔門,那便沒有這等煩憂了。”


    “然而陰後與邪王你們的性情絕不可能和平共處!而魔門一統的是勢在必行,絕對不可再次耽擱,而今魔門內部除開陰後與邪王兩位支持者之外,亦有不少心懷不軌,顛覆魔門之徒,長此以往下去,待邪王與陰後想統一魔門之時,到時候卻可能局麵難以控製。”


    “不錯,這也正是我來尋先生一見的原因!鬼穀派隸屬於魔門,這本就是天下皆知之事,因此我希望君先生可以助我魔門一臂之力,整頓魔門!”


    君簫染微微一笑,道:“其實若想解決此事再簡單也不過了!天雖無二日,民雖不能有二主,但天卻有日右月,有陰有陽。”


    石之軒皺了皺眉,問道:“可否先生再說明白一些!”


    君簫染道:“若邪王與陰後成為夫妻,那魔門之內還有何反對之聲!天雖無二日,但卻可同時存在日月!倒是邪王掌管江湖朝堂之布局,而陰後則統領魔門內部之勢力,這豈不兩全其美!”


    石之軒麵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但麵色卻陰沉了下來,眼眸之中,一閃而過一絲愧疚,歎道:“不瞞先生,此事我也曾想過,但卻立即放下!當年我就曾辜負玉妍,令其師傅活活氣死,導致祝玉妍的天魔功一直難以提升至十八層!且不說她對我仇深似海,即便他願意為魔門大業而放棄昔日之仇怨,我以對她懷揣歉疚之心,如今我實在不想再傷害於他!”


    君簫染緩緩站起身,望著麵上沉鬱的石之軒,輕聲歎道:“難道你們二人就不能因魔門大業而忘卻昔日之恩仇嗎?”


    石之軒歎道:“論氣魄我的確不如陰後,她或許可以為魔門大業,而忘卻往日之恩怨,或可願下嫁於我!但我石之軒卻不能再一次用此事傷害於她,亦傷害於青璿與秀心!”


    君簫染凝視著石之軒,長聲輕笑道:“看來邪王對於兒女之情卻亦是如此有原則!”


    石之軒微微一笑,灑然道:“人存於世,至少要堅定一些東西,或許這些東西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


    “陰後驚才絕豔,絕不遜色我石之軒,若非昔日我之過,否則陰後早已經立於天下之巔,俯瞰諸雄。”


    “難道除了兩雄爭鋒以外,便再無其他法子了!”


    石之軒輕輕一笑,道:“或許可能有,但至少現在我卻尋不至,若先生還有其他之想法,石之軒定當尊從!”


    君簫染的眼神忽然很冷,冷冷望著石之軒,那種由靈魂發出的冷漠意味令石之軒、楊虛彥都為之倍感刻骨森寒。道:“邪王既然主意已下,又何必邀我來此與君一論呢?”


    “君先生一直逍遙於世外,一直不肯與魔門中人打交道,若不邀請君先生來此,恐怕君先生還一直做那遊曆江湖的閑散之人!魔門之內我與陰後定當分出個勝負雌雄,但無論孰勝孰負,我都希望君先生可以在此魔門困難之際相助於魔門,石之軒感激不盡。而且石之軒相信當今天下若還有人可以解決如今魔門內部分裂之局麵,也唯有出生鬼穀派的君先生您了!”石之軒風輕雲淡笑道。


    “鬼穀派亦屬於魔門,因此此事邪王不用出口,是時候君某出現之時,那我君簫染決不推辭!至於整頓魔門之事,在下迴去會仔細籌謀,到時候若得出答案,當絕不隱瞞。”


    石之軒點了點頭,歎道:“能得君先生這一席話,石之軒便心已安矣。”


    ————


    楊虛彥目送君簫染離去,一直閉口不言的楊虛彥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傅,你難道真相信君簫染嗎??”


    石之軒輕聲一笑,道:“為何不信,這個君簫染年紀雖輕,但卻可是曾戰勝過通宵百家,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能的北堂傲天,贏得鬼穀子之席位的人物!為師剛才與君簫染的一席話並無任何虛假,當今天下若還有誰可以解決我與陰後的權位之爭,那便隻有這位君簫染了。”


    “此人能力或許超卓絕世,當世無人可與知抗衡,然而此人心思搖擺不定,著實難測!”楊虛彥老實說道。


    石之軒搖了搖頭道:“此人雖心思難測,但此人畢竟是鬼穀派當代鬼穀子,因此魔門之事,他絕不會放手不管,棄之不理!而且他那位師弟的徒弟衛無忌也已經出世,他又如何再能置身事外呢?”


    石之軒眯著眼睛,望著君簫染已經消失了去的背影,眼中一閃而過一道強烈的絢爛光芒,喃喃自語道:“君簫染啊君簫染,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而同時,行走在路上的君簫染也喃喃自語道:“邪王不愧是邪王,果真謀略過人,如此嚴峻之重擔竟在三言兩語之間推脫給我這個外人,你是真自信還是過於自負呢?”


    楊虛彥聽不出這話外之音,但君簫染卻聽出來了。


    在君簫染與邪王短短不帶任何煙火氣息的言語之中,卻在暗中流露出不下於一次的爭鋒相對,互相試探!隨著最後一句話落地,君簫染與石之軒的初次交鋒便隨即結束。


    結果邪王勝了君簫染半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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