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田籽玉


    哎呀!我的媽……”,沈略嚇的趕緊縮到一塊巨石後麵,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了,“這……這……是野……野人嗎?”。


    今天是清明節,沈略上山自然也是為了祭奠自己的先人,所以,碰見野人襲擊慕容家娘子王若語,也就一點都不偶然了。


    他雙手抱頭,瑟瑟發抖,恐懼的連一點基本意識都沒有了,不信?


    如果他有一點意識,如何會想不起自己是個男人?


    如果他有一點意識,如何會想不起王若語跟慕容殤平時待自己就像是親兄弟?


    如果他有一點意識,想到這些,此時他應該衝出去,哪怕沒有膽量衝出去,也應該拿出一些在遠處偷偷觀瞧的勇氣。


    而不是躲在石頭縫裏連頭也不敢探一下……不過,這也是人性之一的本能反應,誰也見不得怪。


    人,遇到突發事件的時候,統一都有本能反應,但,人遇到突發事件的本能反應卻不是統一的,例如王若語,她看見野人時產生的本能反應就和沈略截然不同。


    沒有魂不附體,意識全無,而是第一時間采取防禦措施保護自己,她揀了塊石頭,砸了過去,當然,這也不排除是一種恐懼的表現。


    石頭被野人用毛茸茸的爪子接住,接住後隨即丟在地上,王若語又揀又砸,野人又接又丟。


    在這種有去無往的三個輪迴後,王若語被其中一個野人扛到了肩上。


    在野人的肩膀上,王若語依然潑辣無比,撿不到石塊,她便手舞足蹈地尖叫,聲音非常聒噪,終於吵醒了小路,也終於讓公子爺受不了了。


    他疾步走上前,用手去捂王若語的嘴巴,但動作十分的溫柔,他是個讀書人,一向最擅長憐香惜玉。


    他憐香惜玉,可不巧的是,這會兒的王若語並不是一位端莊,矜持的淑女。


    手舞足蹈之際,不小心將他臉上粘的毛給薅去了一半,王若語睜大了眼睛,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開,“原……原來是個人……原來是你”。


    原來是人哪!沈略拿拳頭猛敲自己腦殼幾下……


    公子爺一愣,愣了許久,直到瞧見王若語手裏的毛發方才豁然明白,“放王姑娘下來”。


    沈略也是一愣,這些野人,不光是人扮的而且還好像認識慕容嫂子。


    一落地,王若語便癱坐在地上,跟著哇哇放聲大哭起來,原來她不是不怕,原來她已經被驚嚇到麻木。


    公子爺拿手扯去臉部的另一半毛發,嗬!這張臉還挺有看頭,雖然比不上慕容殤的英氣勃發,但卻有常人沒有的一股清韻,他慢慢的蹲下身子,“王姑娘請……”。


    王若語仍在哭,隻不過是變成了抽噎,也漸漸冷靜了下來,聞得聲音,便輕輕的起首,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至美容顏,公子爺一下子被驚坐在地上,眼睛都直了。


    王若語甚是明白這種眼神的含義,同時她一直也不反感被這種眼神注視,“公子……這是所謂那般?”。


    “王姑娘,在下喜歡你”,公子爺好像已經失去了自控能力。


    沈略張大了耳朵……


    “請公子不要稱奴家為姑娘,奴家是慕容娘子”。


    沈略鬆了口氣……


    “在下不在乎”,公子爺猛然抓住了她的手,“我要帶你走”。


    沈略的氣又頂了上去……


    王若語沒有像驚獸一般,奮力甩開他的手,而是拿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請公子自重一些”。


    沈略暗叫了一聲,好嫂子。


    甕聲甕氣的毛猴子抱著半截木頭樁子,趁慕容殤跟葉參將打得不可開交之際,悄悄繞到一邊,出其不意地來了一下子。


    葉參將在正麵,自然看得清楚,他罵了一句,混蛋,你瘋了,這一木樁如果奏效,慕容殤估計立即將魂歸天國。


    聽得人類的語言,慕容殤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因為剛一交上手,他就已經曉得,這些毛猴子並不是野生而是家養。


    “老葉,你這是作甚?”,被葉參將一腳破壞了偷襲,甕聲甕氣的毛猴子呲牙咧嘴道。


    “我說過,不準傷人性命”,聽這話,可以猜想葉參將大概是個正直的人。


    “好,我不管了,這廝就交給你老葉一個人”,他憤憤地丟掉木樁,來到另一個毛猴子跟前又道,“這年輕人真有這般厲害?”。


    另一個毛猴子,臉禿嚕著,正用右手托著左臂,“真厲害,否則我的手臂如何會傷?”。


    “這如何可能?”,甕聲甕氣的毛猴子不相信的表情十分的明顯,“依你和葉參將的身手,就不說你,就葉參將一個人……”。


    “你叫嚷什麽?”。另一隻毛猴子拿手堵住了他的嘴,“不曉得我們的目的隻是拖住他嗎?”。


    拖住他,三個字的發音尤其的響亮,退一步,即使是不響亮,慕容殤也察覺出了他們的用意。


    所以,他是越打越著急,越著急越慌,越慌,手底下就越沒章法,本來一些完全可以避過的招式他卻不曉得如何化解。


    例如這一次,葉參將用樹枝刺他左眼,速度很一般,他隻要歪一下腦袋便完事了。


    可他沒有歪腦袋,卻用腿踢人家,而更加奇怪的是,他竟然踢中了葉參將。


    葉參將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慕容殤拔腿就跑,愛妻的安危是他的全部,他可沒時間再理會地上的葉參將在做什麽。


    葉參將在做什麽?他正在用濕泥巴揉自己的兩眼。


    “敗了,這個老葉是怎麽了?”,甕聲甕氣的毛猴子又急了,側過身就要追,突然,噗通一頭栽倒在地上。


    “你個死王蠍子,你絆我腿作甚?摔死大爺我了,哎吆!”,甕聲甕氣的毛猴子剛要發火,耳邊忽然響起了這樣一句話。


    原來甕聲甕氣的毛猴子叫王蠍子,媽的,他從濕泥裏拿出自己的臉一看,又笑了,“你個該死的唐玄,分明是你絆老子,還說老子絆你,摔死你?摔死你活該,哈哈……”。


    見王若語沒有粗魯的脫開自己的手,公子爺心中的信念更加堅定了,他忽然起身道,“把王姑娘帶走”。


    沈略大驚……


    “公子……講什麽?”,王若語好像沒聽清。


    “我說……把你帶走”,公子爺走近她一步,春風般的一笑。


    “帶走?帶去哪裏?”,王若語這次聽清了,但沒悟出什麽意思。


    “帶去我家”。


    “放肆,奴家已是人婦”,王若語這下悟出意思了。


    “放肆?”,公子爺優雅的一笑,“這輩子在下一直都是這般放肆”,說完,跟旁邊的一個毛猴子努了努嘴。


    那毛猴子立即會意,身形一措,便到了王若語身邊,也不見他怎麽動作,王若語已如小雞般被他揪住。


    沈略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可炸開了又怎樣?他還是不敢衝出來。


    “畜生,光天化日你們竟敢強搶民婦,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慕容哥……”,在毛猴子肩上,王若語已不是像先前一般隻是掙紮尖叫,而是演變成為手撕嘴咬。


    “等一等”,公子爺叫住了毛猴子,“王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想跟我走?”。


    “無恥,誰要跟你走?放我下來……”,手撕嘴啃之下,王若語不但把毛猴子的毛給拔了個精光,同時也把自己撕撓成了一個瘋子,發髻散亂,領口大開,耳環脫落,“你再不放我,我便咬舌自盡”。


    “別別別,王姑娘千萬別……”,公子爺趨身上前,驚恐無比,“在下放了你就是”。


    好一個貞烈嫂子,我沒用啊!沈略狠掐自己的大腿哽咽道。


    不待站穩身子,王若語就要跑,忽然公子爺又喊住了她,王若語,“你……不是已經答應放奴家走了嗎?”。


    “不錯,在下答應了”,公子爺皺了皺眉,“不過在下就是有些不明白,在鳳川縣的那些日子,姑娘對在下談笑風生,在下以為……”。


    “對不起,如果奴家有什麽言語,地方讓公子產生了誤會,奴家這裏給您賠不是了,求您放了我吧!”。


    “算了,原來是一場誤會”,公子爺仰天一歎,“願你與那個誰,百年好合”。


    聽公子爺提起那個誰,王若語全身一抖,驟然出了一身冷汗,“奴家已是有夫之婦,請公子不要亂說,放我走吧!”。


    “好,在下一言九鼎說放你走便放你走,隻是……”,公子爺慢慢地往前走了兩步。


    “隻是什麽?”,王若語抱緊自己,後退了兩步。


    “王姑娘別怕”,見她後退,公子爺也連忙後退,與她拉遠一些距離,“在下不會傷害你,在下隻是想懇求姑娘,莫要再將‘奴家’二字掛在嘴邊”。


    “為……為什麽?”。


    “因為你一自稱奴家……”,公子爺神色一淒,“在下就會想到你已經嫁作人婦,心裏便很不是滋味,你……你能體諒嗎?”。


    “奴……我能體諒”,王若語頭點的甚是虔誠。


    “哈哈……”,公子爺笑了,“你在說謊吧?你這樣說隻不過是想讓我快點放你走而已”。


    “沒有,沒有”,王若語用力擺手。


    “是不是說謊,沒關係”,公子爺停下嘴巴,解開毛皮外套,自懷裏掏出一件物事,“這是一塊上等的和田籽玉,在下曉得老百姓生活清苦,想送給你,日後過日子若遇到困難,你可以拿它換錢,也可以拿它去見鳳川縣老爺,相信能解決很多問題”。


    “奴……我不要”。


    “在下知道你肯定不會要”,公子爺淒淒切切一笑,“不過,你隻需要用手指碰一下,然後隨便丟棄哪裏,在下也就當送出了一片心意”。


    “我……”,王若語芳心一滯,這個男人……


    “王姑娘無需作難,在下不勉強你”,公子爺彎腰將那塊籽玉放在了地上,“我們走”。


    就在這時,慕容殤終於出現了,“語妹……”。


    王若語猛地轉身,轉身之際淚如雨下,這眼淚有兩層意思,一期盼,二怨恨。


    期盼,萬般無助中主心骨慕容殤終於出現,怨恨,慕容殤竟然為了一隻紫貂,而忘卻她的安危。


    但是,再怎麽怨恨,也比不上心裏的期盼,王若語作勢要撲過去,突然公子爺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肢,他一動手,旁邊的幾個野猴子立即嚴陣開來。


    “語妹……”,見她忽然受製於人,本來要衝過來的慕容殤“咯噔”收住了架勢。


    “你要做什麽?”,王若語奮力想要掙脫公子爺的鉗製。


    “王姑娘莫怕……”,公子爺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在下幫你試探一下,你的男人愛你到底有多深”。


    “你……”。


    “配合一下,在下絕不傷害你”,公子爺道,“你沒看到你家男人都不敢上前了嗎?”。


    還真的是,慕容殤待在原地竟然連半步也不敢上前,王若語紅唇一顫。


    公子爺導演這一出,真的是好意嗎?當然不是,先前不是說過嗎?老百姓最大的特性便是軟弱怕事。


    收王若語的人很容易,但要收她的心恐怕會很麻煩,所以,情急之下他忽然覺得可以拿老百姓怕事的特性做個文章,隻要慕容殤一因膽小而退縮,王若語自然會心涼。


    然而,令他沒想到是,剛一開始便收到了效果。


    “王姑娘看到了吧?,”他又湊近王若語耳邊道,“不如……不如我們再試一試?”。


    “好……”,王若語一直盯著慕容殤,邊盯邊搖頭。


    “語妹……”,慕容殤流下了眼淚,可惜王若語看不到,一,距離太遠,二,公子爺正挾持著她往後退。


    “等一等,請各位大爺等一等”,慕容殤噗通跪在了地上。


    公子爺對視王若語一笑,心想,怎麽樣?這就是你那草包丈夫,王若語則緩緩的閉上眼睛,慕容哥,男兒膝下有黃金哪!你怎麽能這般窩囊。


    “你想如何?”,公子爺道。


    慕容殤悲憤無比,“我愛妻在你手上,縱然我慕容殤有通天徹底之能,也救她不迴……”。


    “那你便放棄了?”。


    “我……我放棄了”。


    好,公子爺若不是兩手不得閑,他可能要撫個掌。


    “什……麽,慕容哥”,王若語不敢相信。


    “語妹,救不了你,慕容哥不能獨活,為了證明你是我的全部,我先你而去,以死明誌……”。


    “老李快……”,公子爺疾聲道,“攔住他”。


    完了,完了,真是弄巧成拙,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王若語不得感動死?交待完老李救人,公子爺又暗暗罵自己。


    老李一直都沒有放下攻擊慕容殤的準備,所以,盡管他與慕容殤之間有著那麽一段不算近的距離。


    但,還是在慕容殤將尖利的樹枝插進自己的太陽穴之前,搶走了樹枝。


    老李雖叫老李,可其實他並不老,才二十五歲,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不過聽說,他很不得女人喜歡,具體是何原因,不清楚。


    他救下了慕容殤,可不知怎麽搞的,你看呐!慕容殤是右手持樹枝插向自己的太陽穴,由於兩人是麵對麵,老李用右手搶樹枝,由於發力的習慣使然,他的手臂肯定往左擺動。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手沒往左,而是向了右,向右便是在反使力,結果樹枝在慕容殤左眼下方劃出了一道很深很深的血痕。


    流出的鮮血敷滿了整張臉……


    王若語張大了嘴巴,公子爺麵如嚴霜,但卻遵守了諾言,低聲言道,你家相公雖然無多少骨氣,但,他是愛你的,王姑娘你去吧!


    說完,公子爺雙手一垂,也不招唿身邊的野猴子們了,獨自往東而去……


    來到一片窪地,公子爺停下了腳,這時候葉參將,王蠍子,唐玄,老李都陸續跟到。


    王蠍子突然道,“公子爺請治葉參將跟唐玄的罪,他們阻截慕容殤不力”。


    葉參將滿臉泥巴,卻坦然自若的很,公子爺瞧了瞧他,撇撇嘴,“葉參將心地善良,何罪之有?”。


    這真是他的肺腑之言,因為他曉得經常慫恿或者是努力幫自己主子做壞事的下人,一般品性都不會太純。


    “本公子不說葉參將,得說說你,李之印……”,他迴過頭,“你怎麽就……不曉得多在那慕容殤好看的臉上劃拉幾下呢?最好是劃他個一臉縱橫交錯”。


    啊!李之印一愕然,“可是沒有公子爺的允許,手下不敢呐!”。


    “沒關係啦!”,公子爺一笑,“反正,那慕容小娘子最終屬不屬於本公子,也不在乎那慕容殤是美還是醜,一切但憑天意了”。


    葉參將暗歎了一聲,心道,這話說的不錯,慕容殤小兩口能不能過安穩,也不在乎公子爺有沒有從中作梗過。


    危難之時,小路沒有出現,危險解除他就更不敢現身了。


    “慕容哥,慕容哥,你怎麽能這樣傻?你死了,我怎麽辦?老爹爹怎麽辦?“,王若語一邊幫慕容殤擦拭血跡,一邊哭訴。


    “慕容哥沒辦法呀!你在他手裏,便我是神仙也不敢輕舉妄動”。


    “嗚嗚……”,王若語再也難抑製情感,一頭紮進慕容殤懷裏,“對不起,我還誤解了你”。


    我們下山吧!


    嗯!


    下山的路上……


    “哎!慕容哥,他們無緣無故的抓我們,又無緣無故的放我們,到底是怎麽迴事?”,王若語明知故問道。


    慕容殤捂著臉上的血痕,心裏莫名的湧起一陣恐慌,“也許……是語妹你生的太漂亮的緣故吧!”。


    “這……這如何可能?”,王若語忙否認,她不願意讓慕容殤知曉緣由。


    慕容殤有心發火,但念及王若語也是受害者,於是,便壓住了怒氣,心裏冷笑了一聲,“怎麽不可能?待我識出那公子爺是誰的時候,我便明白了,這都怪你在鳳川醫館沒有底線的熱情,無端招來一樁橫事兒”。


    哎!王若語又哎了一聲,“慕容哥,我的耳環不見了”。


    那得去找,那可是我慕容殤一個半月的工錢哪!慕容殤想。


    “慕容哥你不去,你累了,坐這等,我一人去便好”,王若語把他摁坐下,忽然瞧見他臉上的血痕,語聲一噎,“可惜了你這張臉”。


    “這有什麽?慕容哥又不打算再娶,要那麽漂亮的臉有何用?”。


    王若語甜甜的一笑,“嗯!我也不允許你再娶,那我去了”。


    耳環是真的丟了,不過,丟了它也沒什麽要緊的,關鍵是丟了那塊和田籽玉,那便讓人心疼了。


    所幸,耳環很好找尋,而,那塊和田籽玉似乎更加好尋,它就乖乖地躺在那。


    王若語捧在手裏喜不自禁,拿它去換錢,老公爹的病不能再拖了,“沈略……?你怎麽在這裏?”。


    “我……”,沈略臉一紅,他臉紅,不單單是因為他愧疚,更是因為自他的女人一走後,逢人見麵,他的臉一直都是這個顏色。


    “今天不是清明節嗎?小弟上山……哇,嫂子,你手裏的玉好漂亮啊!一定非常值錢,慕容哥對你真好”。


    “啊!是……是啊!你哥對我真的很好”,王若語臉上有點發燒,“你……你要下山嗎?”。


    “我……我等一下,你先下山吧!嫂子”,沈略緊握著拳頭,他拳頭裏也有一塊玉,和王若語的那塊一模一樣,好漂亮的和田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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