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偶爾也會有滄桑的感覺。


    他遇見袁紫伊,就像遇見一個可以結伴走到終點的夥伴,他無心旁鶩,唯求一個安穩而已。


    眼下這一遭,他總算如願。


    “蹭”地一聲,金鵬擦著了火折子。


    胡同裏月色有些暗,兩邊的民居又早就熄燈歇下了。


    這樣使得他們行走的速度也有些慢。


    走了片刻,已經能看到小廟宇突出的飛簷。


    徐鏞慣性地往門口看了下,這一看,突然就見一道灰影嗖地閃進了圍牆。


    他倏地頓住,是眼花了嗎?還是當真有人?側耳傾聽,並不見有聲音傳來。


    他狐疑地繼續向前,哪知道才走幾步,後頭就忽然傳來女子驚慌失措的唿救聲,這聲音雖然一閃即逝,可還是清晰地落到他耳裏了!


    莫非有人采花?!


    他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隨著這個念頭的誕生,他已經如閃電一般從馬上躍起,直直往那廟宇裏掠去!


    前後兩進的廟宇在夜幕下像隻蜇伏的巨獸。才落到前院地上,後院那頭傳來的悉梭之聲就越來越頻繁清晰。當中有女人的掙紮和粗喘,唿不出來但強行唿喊的聲音,還有男人沉重的氣息聲,都表明了在這清淨之地正發生著一樁怎樣醜惡的勾當!


    他不由分說躍上牆頭,朝著正在施暴的那廝猛喝:“淫賊住手!”


    那廝被驚住,猛地扭迴頭。這瞬間徐鏞掌風已帶到,他側身一轉,徐鏞又一腿掃過來。到底沒頂住,滾了兩滾停在南牆下。


    徐鏞扭頭看這婦人,隻見她抖抖瑟瑟抱著兩臂號啕大哭,連忙幫她撿了衣裳披上。


    正要問住處,這邊哐啷一響,那奸賊竟然已躍牆而逃!


    徐鏞飛奔上牆,正好金鵬已點著火折子進了來。他急聲道:“金鵬守著這位娘子!我去把他給捉來!”


    話沒說完人便已經追了過去。


    這采花賊身手居然很不錯,輕功和提氣的功夫竟屬上乘,而且對京師地形十分熟悉。一路都在往易於躲避的角落竄去。徐鏞並不泄氣,一路追隨,也不知追了多遠,那廝漸漸有些吃力。在街角處停了停。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慌慌張張進了前麵一道院牆。


    徐鏞到了此刻怎麽會放手?眼見他進了去,一提氣也跟著翻了圍牆。


    竟也是座寺廟後院!


    京師大小寺廟太多,他不知道這是哪座寺,但這廝居然逃到了這裏,那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的了。


    身手這麽高超的采花賊,一旦放走又不知多少無辜女子遭殃。


    他像隻羽燕一樣急速地掠進那廝進入的後殿。寺裏的僧人想是已然就寢,這後殿也很安靜。隱約隻見幾尊半人高的佛像立在殿中,四麵如黎明的山穀一般幽靜。隻傳來屏息之下不經意傳出的唿吸聲。


    他凝神側聽了半晌,忽然間暗光裏雙目如電,一雙手如鋼爪瞬間撲向當中最高的那座釋迦像!


    掌風帶到佛像前,驚起一方衣袂,那背後的人卻忽然抬手抱著佛像朝他擲來!


    他騰身而起欲要透過佛像將之擊倒,然而這迎麵而來的釋迦卻是令得他半途怔了一怔,如此新嶄而又鑄造得栩栩如生的佛像怎麽會擺在這後殿之中?他腦海裏忽然想到了些什麽,驀地一驚,生生將拍出去的右掌挪偏了幾寸!


    然而即便他反應快,在那樣的速度和內勁之後,碰到了指尖的佛像也還是砰地崩塌了一塊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寺廟應是清雲寺,這批佛像則是金陵送到相國寺來的那批珍貴佛相!


    徐鏞停在滾落在地的佛像前,怔怔不能言語。


    而那藏在佛像後的人影則嗖地一聲不見了蹤影。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隊由盔甲將領領著的大批官兵唿啦啦到了跟前。


    “徐鏞,你毀壞佛像想往哪逃?!”


    崔渙的聲音響徹這殿宇,像是驚雷一樣將他從神遊中喚醒過來。


    是他?徐鏞心下又是一動,猛地轉身,看到他身後手執長刀的官兵們,忽然明白了!


    這哪裏是什麽官兵?這分明就是廣威伯府的護衛!沒有什麽采花賊,有的隻是崔渙派出去引他上當的假賊,為的就是栽贓他蓄意破這批佛像他居然中了他的圈套!


    相國寺乃是大梁的國寺,棲霞寺送來的這批佛像也就等於是贈給朝廷的重禮,寓意的是祈福大梁江山不倒昌盛永年,他毀壞聖物的罪名一旦成立,那他這官位是八成保不住的了!


    崔渙這老不死的居然施下這麽卑鄙的手段來栽贓他?


    他凝眉望過去,往前走兩步:“不知道崔伯爺有何指教?”


    崔渙摘了頭盔,冷笑一聲走到那佛像麵前,盯著那被毀去半邊臉的佛像看了片刻,迴身望著他道:“這可是聖上欽命嚴加看護的聖物,你可知道照眼下這毀壞的程度,皇上會怎麽處置你?”


    “既是欽命看護,那麽崔伯爺又如何擅離職守,任憑外人闖入?”徐鏞也迴轉身來麵向他,“伯爺有這份心思來提醒我,何不想想自己的下場呢?崔家如今幾乎成了京師的笑話,伯爺難道連手上這點權力都要給折騰沒麽?”


    “這個就不勞賢侄費心了。”崔渙揚起唇來,往門口一揮手,等護衛們盡皆退去,才說道:“今兒我帶來的這些人,除了我府上的護衛,剩下的全都是跟隨過我多年的親兵,今夜的老夫是否擅離職守,他們是絕不會說出去一個字的。


    “不但不會說出去,而且,他們還會幫著我證明,今兒夜裏,你這位身手高超的武舉進士是如何趁著酒勁強闖清雲寺對著我等拳打腳踢強行毀壞佛像的,我敢保證不會有一點疏漏。”


    說到這裏,他擊擊雙掌,門外就有人拎了隻沉甸甸地壇子進來。


    他接到手裏將封口一拍開,濃鬱的酒氣隨即撲麵而來。


    徐鏞縱是不懼事,心下也不由微沉。


    這麽一壇子酒潑到身上,那麽沒喝酒也成了喝了酒。


    這要是“喝了酒”,亂闖佛寺的理由也就有了。


    加上他又是從袁紫伊處迴來,楊氏會相信他或許是高興之下喝了酒,而袁紫伊和徐瀅指不定也會相信他是失意之下喝了酒。不管是得意還是失意,他都有醉酒的理由。


    現在沒放小劇場是因為場景不合,亂插進來會弄亂氣氛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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