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兩眼一閉,忽然就暈了過去!!


    蘇嬤嬤連忙上前攙扶,一旁阿菊她們也紛紛喚著“太太”,七手八腳地上前來幫忙。石青早就拔腿去往長房尋徐鏞了。


    楊葉楓傻愣在那裏什麽忙也幫不上,心裏充滿了忐忑之意,為什麽姑母看見他不是像家裏別的大姐和嬸母們一樣驚喜寵愛地拉著他叫他“小楓兒”,而是像見了妖怪似的暈倒?難道他從江南到京城這一路已經變得麵目可憎了嗎?


    徐鏞聞訊從長房趕過來看到的,便是個披著頭濕漉漉頭發的華衣少年立在廊下當木雞的情景。


    他站在他後頭打量了會兒,見他真沒有動彈的意思,遂走上去,伸出個指頭戳了戳他後背。


    楊葉楓轉過身,就愣在那裏。


    徐鏞凝眉:“你是江南楊家的人?”


    楊葉楓微頓,嗓子立刻從萎靡又變成了清亮:“正是!在下楊葉楓,正是楊家大老爺楊沛的幼子。不知這位兄台是”


    “你是我大舅父的兒子?”


    徐鏞也愣住了,楊家與徐家多年不曾密切往來,楊家人也多年不曾踏足徐府,方才石青說家裏來了楊家的客人,他還以為是哪個旁支的子弟,畢竟楊家家族那麽大,而他的大舅舅楊沛,更是與他們疏遠得緊,當初徐瀅成親的時候楊家都不曾來人,這楊沛的兒子,怎麽找到他們家來了?


    “你可有舅舅的書信?”他緊問道。


    楊葉楓聽到他這連聲的舅舅,神情也開始激動。一雙眼總盯在他臉上看,甚至乎還閃爍著祟拜的光芒!“書信?有有有!”他搔搔頭,轉而喚來背著包袱的小廝。七手八腳地從裏頭翻出封信來,遞給他:“這是我父親寫的!”


    徐鏞趕忙打開,別的先不看,隻先看最底下的落款和印章,那印章果然跟從前楊沛來京的書信上是一樣的!再看看信的內容,大意是楊葉楓因為已經考中了秀才,正準備下屆會試。如今正在四處遊曆增長見識,順道進京代為看望多年不見的楊氏及徐鏞兄妹雲雲。


    楊氏因為當年幹了糊塗事,被楊沛進京遣責。這之後楊家便與他們疏了往來,若放在從前,徐鏞是有些埋怨楊家對他們的不管不顧的,但自知道原委之後。這份怨氣又沒法兒再繼續下來。不管楊沛做的多麽絕。楊氏當年都是有錯在先。


    因此當初徐瀅出嫁,他也還是提前去信給了楊家的。但他們沒有人來,他心裏又覺灰心,事後再想想也沒什麽好怨,作為清貴的楊家,之前那麽多年都沒與他們往來,如今徐瀅已經嫁入權貴豪門自然就更不會上門了。


    倒沒想到這次竟會遣楊葉楓來登門。


    他再看了眼少年眼裏的熾熱,把信折起來。招唿石青過來道:“把頤風院的兩間房收拾出來,讓表少爺住下。”又與楊葉楓道:“先下去喝口熱茶暖暖身子。迴頭出來吃晚飯。”


    楊葉楓歡快地稱了謝,又遲疑地看了看楊氏房間。


    徐鏞道:“不妨事,你去吧。”


    他才又樂顛顛地去了。


    徐鏞盯著他背影看了好半晌,才收迴目光踏進楊氏房裏來。


    楊氏已經醒了,正垂著雙淚歪在榻上。見他進來,連忙拭去眼淚,撐著身子坐起:“那孩子呢?”


    “已經打發去歇息了。”徐鏞在榻下錦墩兒上坐下來。然後把手裏的信遞給她:“舅舅的信。”


    楊氏接過去,看了兩遍眼眶又泛了紅:“你舅舅也老了。這筆字也不如從前剛勁了。”


    徐鏞蹙眉望了她片刻,知道她心裏還是念著娘家的,也就沒再說什麽。


    出來讓人傳了個話去王府,這裏就拿著楊沛的信去了書房。


    徐瀅這裏聽到楊家來人了也是吃驚不小!


    這楊沛當年一狠心把親妹妹楊氏一拋就是這麽多年,眼下怎麽又突然遣了兒子上門了?


    “說不定是來打秋風?”宋澈兩眼骨碌碌地說道。反正他們家親戚都沒有什麽好人,上次那個姓陸的居然還想算計他們兄妹來著,這次不知道又來個什麽渣渣?等他明兒去會會,是個妖精他就立刻將他給滅了!


    徐瀅雖然覺得在皇帝和端親王口中皆有口碑的楊家人不至於會沒品到這步,但也保留了意見。


    楊家祖上數代名臣,據說上幾代裏連大梁公主都娶過,而且家族龐大根基深厚,自然不可能會缺錢,但畢竟她從來沒見過楊家人,而且就算是楊若禮甚有口碑,楊家不是也出過跟徐少惠通奸的敗類嗎?龍生九子各為不同,萬一這楊葉楓又是第二個楊家豎子呢?這事還真難說。


    不過她也懷疑,一個頭次進門就冒失到敲門把人家大門給敲倒了的傻小子,能辦得了什麽事兒?


    她心裏很好奇。


    於是攛掇著宋澈一道連夜迴了娘家。


    三房已經用過晚飯了。


    楊氏和徐鏞正陪著楊葉楓坐在溫暖的偏廳裏吃茶。


    梳洗過又吃飽了晚飯的少年正襟危座坐在堂上,看上去又規矩又有禮貌,兩隻眼睛卻滴溜溜地盯著徐鏞直打轉,從他的臉上到胳膊上,從胳膊上到胸脯上,再從胸脯上到強勁的雙腿上,活像是蜜蜂見到了花朵,已經挪不開了。


    徐鏞早就察覺到他對自己的注目了,幾次咳嗽製止,但卻收效甚微。


    少年的眼裏不但閃爍著熾熱而祟拜的光芒,甚至還顯出幾分癡迷。


    徐鏞有點毛骨悚然了。他害怕這樣的少年!


    “那個,你讀的什麽書?”他覺得必須得打破這番沉寂不可。


    “哦,小弟四書已經讀完了,正讀的是《禮》《易》。”他熱切而真誠地望著徐鏞。


    徐鏞心下微嗤,才多大點的人,就敢誇口說自己把四書全讀完了?豈不知全讀完了連舉人都拿得下的了麽!他遂略帶了幾分輕慢地斜覷過去:“‘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是出自哪一篇?”


    楊葉楓想也未想,張口就來:“是出自《論語》裏《衛靈公篇》,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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