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她說的都對,都有道理,但除去忍辱負重,難道就沒有更暢快利落的辦法了嗎?


    即便不能殺他,那麽她把楊家人從江南請到京師來處理呢?


    也難怪他們的舅舅不肯原諒她。


    不過她不想再深想。


    誠如楊氏所說,事情已經過去了,而誰也改變不了她自己認定的人生。


    與其說她這些年的隱忍是為了身邊的人,莫不如說她更像是在力求心安。


    比如她對陸翌銘的關照,如果她不是為圖心安,怎麽會在陸大太太打他之時出麵?當然,作為舅母,看到外甥被責打是不該裝慫,但就是知道她會擺出這麽一副仁義道德,才被陸翌銘所利用,所蒙蔽,以至於險些害他們終生。


    “日後等哥哥成了親,母親不如就退居後堂過安生日子吧。”


    她說道。


    她既不能醒悟,她也不強求她醒悟,隻要她日後影響不到她和徐鏞便罷了。


    她縱然無害,但這樣的性格不適合掌大權,一個總站在自己立場,總以為自己如何做都是對別人好的人,乃至於犯了錯都覺得有苦衷的人,往往總會帶來麻煩。


    是夜正房裏的燈一直燃到了天亮,侍棋說。


    但天亮後楊氏卻像往常一樣起臥坐息,氣色很差,但舉止不差分毫。也照常給他們親手準備三餐,但全程無話,而且做完飯之後便就迴房掩了門。


    徐瀅早飯後便把楊氏吐露的事告訴給徐鏞了。


    徐鏞已經完全恢複,已經在做不日去武舉的準備。


    雖然說兄妹倆提到這種事有些無語。但畢竟這也揭開了陸翌銘之所以會恨他們的真正原因。


    陸翌銘在陸家所受到的一切不公正待遇乃是因為徐少惠失節,而徐少惠失節的對象又是在楊家長大的楊氏的堂兄,他自然把這筆帳算到了楊氏頭上。畢竟如果不是楊家的人,他便不會在陸家處境那麽尷尬。


    如今想起來,徐鏞當初從馬上跌下來隻怕也跟他脫不了幹係了,隻是這艾草粉他又是怎麽投進馬廄裏去的呢?


    徐鏞對楊氏很忍無可忍,要去尋她,被徐瀅攔住了。


    說到底楊氏也隻在這件事上犯了糊塗,昨兒她已經跟她發話讓她日後不管家務。徐鏞也並沒有意見,那麽她也不會再影響到家裏什麽。


    雖說窩囊些,但她畢竟本性不壞。何必任他們母子關係再惡化下去呢?再說憑陸翌銘那份居心,也不知道往日有沒有在離間他們母子關係上下功夫。畢竟徐鏞也曾經心疼過陸翌銘,而徐鏞對徐少惠的死,想必多多少少也有些怪責楊氏吧?


    不管陸家有沒有再對他施以懲處。徐瀅都已經不關心了。反正她也沒饒他。


    徐鏞派了人去盯崔渙。別的不說,至少武舉事上是不能讓他有機會作亂的。


    而徐瀅又把整件事前後捋了一遍,確定楊氏再沒有什麽瞞著她,家裏這點破事也算是了清了。


    再往深裏想想,從前的徐瀅那麽窩囊,明明有個不示弱的哥哥還老被馮氏母女欺負,想必也是出自楊氏的言傳身教。


    不過她又有些羨慕楊氏,畢竟她這麽糊塗這麽溫吞的人都碰上了徐少川這樣的好丈夫。很不公平的。


    袁紫伊過來的時候她這麽自嗟說。


    袁紫伊吃著核桃仁睨著她冷笑:“照你這麽說,世上的好男人就隻能對你這樣又聰明又果斷又神氣的女人動心了?像那些又不聰明又不果斷的女人就活該嫁給禽獸不如的渣滓?”


    “別這麽誇我。”


    徐瀅睞眼磕著瓜子。袁紫伊抓了把核桃仁丟過來。


    她當然不是她說的這個意思。姻緣什麽的哪有公平可言,不過是覺得前世她們倆在姻緣上都混得太差,倘若沒有她代替徐鏞上衙這件事,她豈不是就得按計劃嫁給崔嘉?


    “不過說真的,不管這事她對還是錯,你父親徐少川當初還能替她去你們老太爺麵前跪著求情,這已經夠爺們兒了。瞧瞧你們家那個侍郎,馮氏家裏出點事,他如今什麽嘴臉?”袁紫伊冷笑著,又說道:“反正要是這輩子我能遇見個為我這麽做的男人,哪怕他是個小老百姓我覺得也值了。”


    反正榮華富貴她都已享過,唯獨缺少的就是個家。


    小老百姓又有什麽,她又不蠢,憑著袁家這些生意,怎麽著也不至於為錢發愁。


    “瀅瀅”


    這裏正說著,園門口忽然又傳來聲音。


    徐鏞匆匆走進來,看到袁紫伊在時訥了訥,然後才又緩下腳步走過來:“原來袁姑娘也在。”


    袁紫伊滿身不自在,咳嗽了一下說道:“徐大人好。”


    徐鏞撩袍坐下來,斜眼望著她:“袁姑娘跟舍妹這情份還真是要好,不知道你們不過才認識兩三個月,這情份是怎麽建立起來的?”


    袁紫伊瞪著他:“大人還真是對我糾纏不休啊,我們姑娘家的事說給你聽你能明白嗎?”


    徐瀅轉頭望著侍棋:“咱們瞧瞧今兒廚下吃什麽?”


    說著起身出了去,徒留下兩隻烏眼雞。


    宋澈等了徐瀅兩日也沒見她來,徐鏞又告了假也打聽不到,晌午後便就打算上徐家看看。


    正要出門王府又來人傳話說端親王著他迴府看喜服,想了想,隻好又往府裏去。


    打從早兩天為著那小人書跟端親王吵過之後,最近他都沒跟他碰過麵,就算是公事也是著小吏們去迴,這次既是內務府送了喜服來,他自是得去看看了。


    當然其實這兩日他呆在王府的時間也不多。


    承運殿裏許多人,送喜服來的太監足有四五個,正在歡天喜地地討論著什麽,見到他進來,俱都笑微微轉身過來了。


    喜服共有好幾套,隨同而來的還有些鸞鏡紅燭等物。尺寸都是照的宋澈衣服做,也不需要做什麽修改,但他還是雞蛋裏挑骨頭挑了幾處不滿意來。比如說喜靴的花紋太俏了,看著紮眼,又比如說冠飾上的彩翎綴得太多,徐瀅會不喜歡。


    太監們自是不厭其煩。


    端親王看不過眼:“成親這麽大的喜事,不就該整花哨點嗎?難不成什麽都不要?那你還不如穿官服!”他的官服也是朱紅色。


    宋澈瞪了他一眼,抱著那喜服昂首挺胸迴房去了。


    懶得跟他們這些人理論,合著不是他們成親他們就可以這麽不講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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