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惠過世後,所有的遺物都被陸翌銘搬到了房裏,包括徐少惠的畫像。


    徐鏞和陸翌銘原本在花廳吃茶,聽說她們來了,陸翌銘便就騰了地兒,讓乳母在屋裏招待著。


    徐瀅從沒見過徐少惠,而徐冰是純粹走走逛逛地打發時間。乳母引著他們到了西廂房,迎麵掛著好幾幅女子畫像,行走坐臥都有,即使是畫出來的麵容,依稀之間也與徐老太太有幾分相像,可以斷定是徐少惠無疑。


    徐瀅屈身福了福,徐冰也如是。


    陸明珠說道:“其實最像二嬸的那幅在三哥的書房,就是不知胡嬤嬤讓不讓我們進去。”


    她對於徐瀅有著顯見的熱情,但又還算沒過火。


    胡嬤嬤聞言,哪還有不讓進的道理?當下就笑著引她們去往陸翌銘的書房。


    書房裏擺著許多書,以及多寶閣上各種筆墨筆硯,陸家做筆墨生意,似乎個個姑娘少爺房裏都備著不少。


    西牆上果然還有一幅畫像,是徐少惠在花間支頤小憩的樣子。此幅眉目清晰,神態可掬,可以想象生前的她定然是個溫婉秀慧的女子。然而這個溫慧的女子,縱然是在花間微笑,眉間卻還是攏起一簇似有若無的憂愁。


    徐瀅細看了看便轉過身,又輕輕禮了個禮轉身,目光掃過陸翌銘的書桌,唇角又揚起來。


    陸三少爺的書桌竟是淩亂得很,隨行的胡嬤嬤明知徐瀅看到。神態也安然若素,想來他素日便是如此。


    徐瀅隻掃了一眼便收迴目光,然後略一頓她又趁胡嬤嬤不注意時看了迴去。書桌上散落著幾張名帖,還有張掩在名帖之下,而露出一半來的名單,名單上寫著好幾個醫館名稱,以及醫館裏的人名。


    “瀅姑娘想是覺得我們少爺的桌子很亂罷?”胡嬤嬤迴頭衝她微笑,也略帶歉意,“我們少爺不讓人清掃書桌。”


    徐瀅笑一笑:“大丈夫不拘小節。不算什麽。”


    說著走了出去。


    沿途經過東花園,陸明珠又引著她們進去逛起來。一路上薔薇芍藥什麽的都有,雖然有些並未至花期。但也頗為惹眼。


    徐瀅笑問道:“我表哥身子骨怎麽樣?這花園離他院子那麽近,會不會也經常來逛逛?”


    陸明珠想是以為徐瀅來打聽陸翌銘在陸家處境,因此倒是停步笑道:“別看三哥不愛說笑,可他身子骨健壯著呢。沒事的時候還跟著我們府裏的武師習武強身。一年到頭連風寒都極少得。這不,因為馬上要到會試之期,家母還特地著人給三哥每日加了參雞湯呢。”


    徐瀅亦笑道:“大太太還真是費心。”又扭頭跟胡嬤嬤道:“淨房在何處?”


    胡嬤嬤是原先徐少惠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奴才,聞言便引著她往廡廊淨頭的淨房去。


    路上徐瀅也與她嘮磕:“表哥吃參雞湯可還吃得慣麽?”


    胡嬤嬤歎道:“大太太這方麵倒是不錯的。”言外之意也就是別處做的太差。


    徐瀅可不方便說什麽。


    徐鏞還得去衙門,再者陸翌銘隻是散壽,如今二房又是他繼母當家,哪好意思真到人家家裏留飯?這裏逛完迴到前廳,大夥就已經在前院齊聚了。


    陸家幾位太太再三挽留。包括陸翌銘的繼母,陸明珠也拉著徐瀅依依不舍。還甜甜地管徐鏞叫鏞哥哥,也不知道徐鏞起雞皮疙瘩沒有。


    出門後徐鏞去了衙門,徐鏞迴到三房,把陸家的迴禮呈給楊氏,便也直接迴了房。


    楊氏又隨過來,坐下道:“看你心不在焉的,可是馮氏她們又在陸家給你添堵了?”


    徐冰除非是豬腦子才會還挑釁她。徐瀅道,“是我看到點東西,正琢磨著。”


    楊氏揚眉:“什麽東西?”


    徐瀅張了張嘴,到底又憋了迴去:“沒什麽,就是看到了姑母的畫像,覺得有點難過。”


    楊氏眼裏閃過絲惶意,但很快就隨著她的眨眼而消失在眼底。


    不過低頭接茶的徐瀅並沒有看見。


    她所琢磨的東西其實並不是徐少惠的畫像,而是她在陸翌銘桌麵上看到的寫著醫館名稱的單子,會注意到這個實在是它像是很重要地被夾在那名帖底下,而據後來她從陸明珠以及胡嬤嬤口裏套得的信息,陸翌銘身體一直不錯,那他收集這麽多醫館訊息做什麽?


    當然僅憑這個而去懷疑一個人終究是有些扯,所以她也就沒把話說出口來。


    陸翌銘送走徐鏞他們,在廊下站了站,也迴了房。


    進了院子胡嬤嬤便迎上來,將書房鑰匙給了他。


    “她們進書房了?”他凝眉道。


    “進了。”胡嬤嬤答,“是四姑娘提到這當口,奴婢也不好不讓進。”


    陸翌銘微頓,加快腳步進了院子,走到書房前開了鎖。


    屋裏一切如舊。


    他環顧四處,目光在牆上徐少惠的畫像上停了停,然後轉到淩亂的書桌上來。看壓在名貼下記著醫館名稱的那張紙他頓了頓,伸手將它抽出來拿在手裏,迴頭道:“她們可曾看到這個?”


    胡嬤嬤上前望了望,說道:“隻有瀅姑娘看了兩眼書桌,別的人皆沒看見。”


    “徐瀅?”他皺了眉。


    胡嬤嬤道:“瀅姑娘隻是順眼看了看,不一定看清了。”


    “那可說不準。”陸翌銘皺了眉,“她如今厲害得很,不但從馮氏手上拿迴了楊氏嫁妝,更是聯同徐鏞把家都分了出來,咱們家可沒有這麽能幹的姑娘。”


    說完他把手裏的紙撕碎丟掉,又說道:“讓陸全兒再去找幾間醫館。馬上就要武舉開試了,緊接著徐瀅又要成親,等他們事都辦成了,就什麽都晚了!”


    胡嬤嬤稱是。


    這裏正要出門,忽聽院門口又傳來說話聲,陸翌銘跟胡嬤嬤對視一眼,走到窗邊望了望。


    陸明珠正好在門廊下看到他了,甜甜地盈開一抹笑走進來,從身後丫鬟手上接了盆墨蘭放到台上,說道:“三哥今兒過生日,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送什麽好,因想著三哥喜花,這是特意讓人從外頭買來的,希望三哥喜歡。”


    陸翌銘嘴角略抽了抽,垂下的眼眸略有些發冷。


    一個屋簷下住的兄弟姐妹,生日都過了大半才來送禮,還說是特意,不是太可笑了麽?不過他也習慣了,這些年的生日他都是胡嬤嬤一碗長壽麵打發了的,就連他的生父都沒有在意過他,又何況別人?府裏銀子倒是沒缺過他,但除了銀子並沒有別的了。


    溫情?關愛?這些都是狗屁!


    他就好比陸家的一隻鳥,一隻貓,反正養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母親死後他夜夜惡夢,而他的父親陸至廷還要隔三差五到他房裏對他來番羞辱,他又驚又恐,病到人事不知,也隻有胡嬤嬤拿著私己銀子給他請醫問藥,陸家裏他的這些親人,真連胡嬤嬤一個下人都不如,這當口,倒是又來提什麽給他送壽禮了麽?


    “三哥可是不喜歡?”陸明珠見他不答話,又出聲了。


    “不,哪裏?”他撫著這茂密蘭葉,抬起頭時,臉上又是一副憂鬱不安之態,“難為你費心,還特意去買,其實不必的。”


    “三哥客氣。”陸明珠笑著,在身後錦墩兒上坐下來,又說道:“三哥打算幾時給徐家迴禮呢?”


    按規矩,收了生日禮總得有迴禮的,他們連飯都沒留就走了,就得上門去趟,以示敬意。


    陸翌銘略頓,“還沒想好,怎麽了?”


    陸明珠微微笑著,手撫著旁邊一隻半人高的美人瓶,說道:“沒想到我跟瀅姑娘幾年未見,如今倒是挺投緣的,如果三哥去徐家的話,我也想跟著去串串門。就是不知道三哥肯不肯帶我?”


    她要去徐家?


    陸翌銘目光裏閃過絲黯色。


    徐瀅到陸家來的次數雖不多,但也不是那麽少,陸明珠可從來沒搭理過她,如今突然就覺得她投緣起來了?他想想徐鏞他們臨別時,陸明珠對他的熱情,似乎也明白了。


    徐鏞雖然隻是個小吏,但跟在端親王父子手下必定前途無量,加之徐瀅如今已是準世子妃,憑著這層關係,說他來日能在京師橫著走倒也不完全是瞎話。


    而陸家雖富,卻隻近些年才出了幾個讀書人,陸明珠的父親也沒有官職。


    如果陸明珠能嫁給徐鏞,那於他們長房來說還真是稱心如意的一門好婚事!


    原來說到底,還是利用他而已。


    他轉過身,笑一笑說道:“哪裏有不肯帶的,隻要你願去。”


    再說徐鏞迴到衙門未久,袁怙卻又來求見了。


    因著徐鏞把送的禮又退了迴來,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他左思右想後便又尋來了。


    徐鏞恰巧也有見他之意,因此先開口道:“我也隻是個七品小吏而已,袁掌櫃不必對我如此客氣,就是要捐官,到底還是要請我們大人安排。隻是那日袁掌櫃提及家業無人打理,我事後一想,不知道掌櫃的您有沒有想過讓令嬡出麵?”


    “紫伊?”袁怙愣了,“她怎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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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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