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親王端茶輕抿了半口,見他神色好了些,再寒喧了幾句家常,便又道:“本王帶了徐鏞來,是因為聽說你們家跟徐家有了婚約,而這婚約,聽說還是當初徐少川還在的時候立下的?”


    崔伯爺聽他提到這茬,就不由多瞄了他兩眼。一麵斟酌道:“十年前雲南知府竇曠犯事兒,我奉命從雲南押解其進京,到京郊的時候恰逢夜半,竇賊的兒子帶人過來劫囚車,多虧路過的少川兄幫忙,這才算安然無恙。這麽大的恩情,小弟自然是要銘刻在心的。”


    端親王揚唇:“此事本王聽你說過,但從前卻沒聽你說過這婚約的事兒。你倒是沉得住氣,要是再瞞下去,本王指不定都要打算給你們家嘉哥兒說媒了!”


    崔伯爺打了個哈哈:“那是王爺看得起犬子!來來來,請用茶!”


    端親王見他不願往下說,倒是也不便繼續。


    這裏徐瀅和宋澈隨仆人進了東跨院,早有人聞訊迎出廊下來了。


    雖然說宋澈是罪魁禍首,但人家親王世子親自登門他們禮數卻不能少。


    才進門便聞見濃烈的藥味,丫鬟們紛紛退避,宋澈旁若無人,大步進了崔嘉所在的廂房。


    崔嘉躺在床上,聽見這煞星來了早就繃緊了屁股支起身子來,等見到徐瀅也大搖大擺跟著他後頭,心裏頓時又是驚又是怒,還不敢怎麽擺在臉上,一張青紫交加仍顯微腫的臉顯得格外精彩。


    徐瀅上前打招唿:“崔世子。”


    崔嘉不想理她。目光怒視著宋澈。


    然而宋澈並沒有絲毫歉疚的意思,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心安理得地在椅子上坐下。盯著前方牆壁研究起來。就這樣崔嘉還得看著自己的小廝上前恭恭敬敬給他奉茶,活似非常感謝他沒有直接把他給揍死。


    崔嘉看著自己被包成粽子的雙腿有點想死,這對奸*夫*淫*婦!


    他瞪了眼徐瀅,說道:“你們來幹什麽?”


    徐瀅打了個哈哈:“當然是來看望世子。”雖然說到這勞什子婚約率先是他崔嘉先壞了規矩的,彼此的仇怨已深,但是作為一個勝利者,是可以適當地放寬胸懷展示幾分氣度的。她說著跟宋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起身也表示表示。


    宋澈不情不願站起來,走到床邊彎下腰。盯著崔嘉上上下下看起來。


    崔嘉愣了,徐瀅也咳嗽:“大人這是幹什麽?”


    “不是你說要我看他嗎?”宋澈板著臉起身,“看過了。”


    徐瀅目瞪口呆。


    崔嘉氣得心血上湧,咳嗽起來!


    你大爺的!你這是成心的吧你這是!他這哪裏是來“看”他?他這分明是來檢查戰績來的啊!


    徐瀅瞧著崔嘉臉色不對。生怕他這一暴躁把前麵端親王幫她辦的事給攪黃了。連忙躬身請了宋澈迴去坐下,又把帶來的山珍海味什麽的奉給崔嘉,讓小廝們收下。


    崔嘉見宋澈對她言聽計從真是說不出的惱怒,不就是個二流官戶家的小姐麽,而且眼裏沒半點規矩體統,這宋澈居然眼瞎到看上了他!


    但又敢怒而不敢言,他們又不走,隻得枯坐著。


    徐瀅明知道端親王遣開他們是要說事兒。哪裏會著急走?反正憋著難受的又不是她。


    她捧著茶漫無目的地打量著這屋子,占地倒是蠻大的。擺設也還挺多。隻是崔嘉文墨不多偏又掛著好些個字畫在牆上,顯得很搞笑。


    她這一冷笑崔嘉就瞪了過來,於是隻好站起身去欣賞身旁博古架上的擺器。順手拿了件青銅器在手,一看底部,假的!


    這倒也沒什麽,畢竟古董數量總是有限,青銅器更是難得,崔嘉這樣的年紀屋裏有兩件贗品也不算什麽。


    再拿起件唐三彩,一看又是假的!


    這也太過分了吧?崔家連個唐三彩都置不起?


    她迴頭看了眼崔嘉,見他仍然帶著無盡恨意瞪過來,倒是完全沒有被戳破的尷尬,心下也奇了。


    難道這姓崔的並不知道這些是贗品?


    不過再想想,就他那傻冒,在外被人給騙了也是正常。


    說是這麽說,徐瀅卻忽然起了想驗證驗證這屋裏究竟有多少假貨的心思。


    從前她經手過的古玩玉器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宮廷裏的嬤嬤都有雙賽過熔爐的利眼,什麽東西真假好壞到她們就沒有看漏過的,以至於她也練就了一身本事。她無視崔嘉的瞪眼,一件件看過去,十件裏頭倒有七八件是假冒的,就是那兩三件真的也都是價值平平的青花瓷。


    這就怪了,就算是崔嘉沒眼力,崔伯爺夫婦還有府上的管家總歸是有眼力的吧?


    他們怎麽會容許堂堂世子的房裏擺著這麽多的贗品?


    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不,外人誰會不問自取別人屋裏的東西?她要不是壓根沒把崔嘉放在眼裏,又仗著有宋澈在此崔嘉不敢拿她如何,也不會拿來看。不拿來看,當然就不會發覺這裏頭的貓膩!


    崔家這是在幹嘛?


    她又扭頭看了眼崔嘉,想了想,把東西全放迴原處,又借故走到一旁的書架上瀏覽起來。


    她的目標不是書,是裝書的架子,以及架子附近一應之物。材質木料都是上好的,麵層的漆也是新塗的,隻是邊角地方棱角已不見了,很明顯能看出來不是新造之物。


    再看旁邊簾櫳紗幔這些,麵上看都是極好的,但是有些該鑲金的地方都換成了銅,胡床上迎枕錦墊什麽的都隻有三四成新。


    當然,有些人家喜歡低調,特別是士族文人,並不大喜歡金銀傍身,但是崔家明顯不是士族。他們不是什麽風雅人家。如果是的話,便不會拿些贗品在此糊弄人。


    難道崔家的富貴其實隻是個的空架子?


    她再掃了一圈屋內,然後迴到桌旁。


    “世子有傷在身,我們也不便打擾,大人不如這就迴前廳去?”她跟宋澈道。


    宋澈見她這裏看看那裏摸摸還挺來勁,心裏一點也不高興。這些東西他衙門裏多的是,如今墊炕桌的玉璧還是昔年五代時期之物,他喝茶的玉盞也是鈞窯出產的貢品,平日裏也不見她多瞧一眼?倒對這些破玩意兒上心起來了。


    便站起來,板著臉走了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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