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軍戶子弟。”林威翻得手酸,歎氣道:“跟千戶長的位置一比,武舉名額都沒什麽吸引力了,可他們也不想想,梁冬林能被拉下來,他們上去就一定能比他強麽?”


    徐瀅微笑著沒做聲,隻管仔細留意來投貼的署名。


    這裏正不緊不慢地幹著活,忽有衙役進來了,說道:“程家有人送帖子來,求見僉事大人。”


    徐瀅聽見帖子二字本都無動於衷,再聽說是程家送來的,才又抬了頭。


    宋澈迴到衙門,一遍遍迴想起皇帝說的態度,心裏漸覺舒暢。


    他本是很不屑去在朝堂謀略什麽上費心思的,他看不起那些,就像看不起萬夫人他們一天到晚盡琢磨著怎麽爭寵奪權,可是照著徐瀅說的去做好像也發生什麽壞事,至少事情解決了,而且皇帝也很高興,這就說明徐瀅的主意正中了皇帝下懷。


    他不願去爭寵賣乖,不代表他不在乎皇帝的心情。


    看來徐鏞這家夥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出的主意沒一個是壞的。


    所以當徐瀅拿著帖子叩門進來時,他一麵接帖子一麵很罕見地主動說道:“皇上答應了,說斟酌斟酌會迴複我。”


    徐瀅笑道:“那恭喜大人了。此後定可手持王法天道這把利劍所向披靡,肅清中軍營內外上下。不過眼下搶奪這個位置的人如此之多,大人還得催著皇上快些下決定才是。”她拍了拍一旁撂起成山的幾堆帖子。


    宋澈見到這些也是皺了皺眉,手上那張帖子也棄在了桌上。


    徐瀅忙道:“這封不是。這封是程家二公子投的。”


    他低頭接過,果然是程笙下的,再展開。是約他中午在西湖樓吃飯。


    他想起翼北侯做壽那次,在水榭裏被一堆油頭粉麵的紈絝包圍的情景,立時意興闌珊,“不去。”程笙素有愛吹牛的毛病,老喜歡吹噓幫人辦事兒,昨兒才一塊吃過飯,偏趕在這個時候又約他出去。必然沒有什麽好事情。


    徐瀅照他的意思讓衙役迴了小廝。


    誰知道衙役迴來又衝到他麵前:“徐都事,程二爺的小廝說了,太子也會去。”


    徐瀅隻得又照話迴了。


    宋澈聽完想了想。卻是又起身道:“我迴頭就去。”等徐瀅轉了身,他又道:“你跟我一起去。”


    “我?”徐瀅指著自己鼻子。而後立馬道:“下官手上還有成堆的事情要做,非公務出外還恕無法奉陪。”


    又是公子又是王的,她憑啥去湊那個熱鬧。


    宋澈拉下臉。“你怎麽知道不是公務?”


    “那既然是公務。我就不沏茶不倒水,不低三下四,不差下官做丫鬟小廝才做的事,最好當我就是透明。當然除了有正事要辦之外。”徐瀅斜睨他,“大人答應以上這些,我就去。”


    跟他們這些人在一起,哪裏有不要打下手的,可衙門裏的事情好說。在端親王和他以及所以官職高於她的人麵前她也能迅速找準自己位置,唯獨這種公子哥兒的私下應酬裏讓她奴顏卑膝去侍侯人。她做不到。


    宋澈氣得臉都綠了,叫他去本就是防著程笙趕在這當口又給他攤上些什麽破事兒,真有狀況也好有個用得順手的人使喚,誰讓他去端茶遞水了?條件真多!


    “你愛去不去!”


    他一甩筆杆子掉頭進裏屋了。


    徐瀅也掉頭出門去。左腳才跨了門檻,後頭他身音就透過屏風傳出來:“答應你,行了吧!”


    徐瀅微笑:“下官遵命。”


    隻要不去當奴才,陪著他小王爺大駕去蹭吃蹭喝也沒什麽不好嘛。


    廊坊這裏要添人的事當然也傳到了王府後宅。


    萬夫人自打被端親王斥了一頓,這幾日再不敢提宋鴻半個字。自打王妃薨後,王府的中饋初時由她與寧夫人分管,近來這幾年她攬下了大半的權力,也沒有一刻是安心的。


    因為不知道王府還會不會有次妃,雖然按大梁律例便是明媒正娶的次妃也隻有亡故的正妃一半的權力,生下的孩子地位也明確排在正妃所出的嫡子之後,但到底比她們這些側室地位要高,如果真娶進來,對她和兒女們的地位便一大威脅。


    當然,親王次妃也不是那麽容易娶進門的,尤其是在端親王已有不少兒女的情況下。


    可除此之外她也還有隱憂。


    端親王按例當初是要成年之國的,但因為皇帝隻有這個胞弟,於是才以中軍都督府大都督之位授之,讓其能夠名正言順留在京師兄弟相守。而按律王府世子以及各親王,在端親王來日歸天之後,也還是得離開京師。


    可去年皇帝卻把宋澈放到中軍營任了僉事,很顯然這也是在為宋澈來日留京作打算。


    而宋鴻已經年滿十六,端親王卻連營都不讓進,來日等他歸天,宋鴻豈不是得千裏迢迢趕往封地?


    她身為妾室,如果得不到宋澈的恩賜,是根本沒有資格跟隨宋鴻前往的。如果去不了郡王府,她就得遷居偏院幽居到死。


    當初進到王府時隻顧著能保命就好,壓根沒想過有一天會戀上這王宮裏的膏梁錦繡,大梁所有的親王郡王雖有封地,但封地隻取其名而不能取其實,他們從封地上得不到半點名正言順的收入,隻能依靠朝廷發放的供給度日。


    而朝廷供給雖有定例,但一旦遷去京外,天高皇帝遠,又沒有實權在手,憑宋鴻的出身和宋澈跟宮中的關係,到時他關起門來是王爺,走出王府沒多少人又有幾個人會把他放在眼裏?克扣供給遺漏賞賜什麽的簡直不要太常見。


    沒有供給,他又會風光到哪裏去?


    宋鴻失了勢,她在王府裏住的也絕不會好到哪裏。


    所以說宋鴻無論如何手上都得有個實權,有了實權才好名正言順留在京師,退一萬步說就算不能留京,來日帶著官職出京也是個護身符。


    阮全把廊坊這事一告訴她,她就又有些睡不著覺了。


    廊坊又近,千戶所的職權也並不很小,如果能由宋鴻拿到手,又該多麽好。


    可是一想到端親王撂過狠話禁止宋鴻入營,她又禁不住直歎氣。


    多好的機會。


    阮全看她歪在榻上長籲短歎,便就道:“夫人要不再去求求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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