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瀅頓住。


    林威放了飯菜又半傾身子湊到她跟前:“今兒上晌宋僉事一來就警告我們未經允許不得私下往你們那邊走動,然後又叫了龐煥和杜林德在房裏嘀咕了好一會兒,不知道他想出什麽招,你可得小心!”


    徐瀅半口包子在舌尖停了半刻才打了個滾咽下去。


    宋澈既把她視為眼中釘,會暗中算計這是很正常的事,不過他找的是那倆家夥麽?


    她目光順勢往左前方一溜,麵對她的龐煥正好望過來,對上她的目光後又立刻低了頭下去。


    她嗯了聲算是迴應林威劉灝,笑著掏錢又買了份醃筍燒雞,衙門裏不準吃酒,便就叫了壺碧螺春,留著他們坐著一塊吃。


    林劉二人也是爽快人,當下不客氣,舉了筷子。


    這裏吃到七八分,徐瀅就放緩了速度,看了眼他們一眼,說道:“不知道兩位兄台有沒有辦法給我弄到一點火藥?”


    林威嗆得飯菜險些從鼻子裏冒出來:“你難不成要炸了宋僉事?”


    “想到哪裏去了。”徐瀅左手端起杯子,右手食指比出一點尖尖兒,“我隻要手指頭這麽大一點就夠了。”


    衙門裏雖然不藏火藥,但是宋澈親管著下麵募兵,時常要演練,保不準會有的。


    果然林威跟劉灝對視了一眼,說道:“光是火藥手頭沒有,不過鐵砂彈我那裏倒是還有幾顆。是上次跟宋僉事下大營巡視野外作戰時用來刨灶坑剩下的,每一顆裏頭藏著的火藥也不過你指甲尖這麽大一點。”


    自從世界上有了火藥這東西,便開始廣泛應用於各朝軍事之中。


    徐瀅前世雖然貴為公主見廣識多,但任性到用火藥來刨灶炕這種事她也聞所未聞。


    “那你給我兩顆。”她把杯子裏的碧螺春給喝了。


    林威很快迴房取了兩顆來,是桂圓核那麽大的兩顆鐵皮彈珠,徐瀅不懂軍火,問他們:“要是爆炸能殺死人麽?”


    “這哪能傷人?”林威道:“就是拿來爆土炕,還得沙土地質,放上兩顆才能爆出簸箕那麽大的炕。要是能傷人,又怎麽會容我放在衙門裏?”


    倒也是。而且傷人的武器他們必然也不會輕易給她。


    徐瀅想想,揣了起來。


    這裏吃完飯,便就各自迴衙。


    宋澈他們那些長官自有另外的飯廳,因此並不會知道林劉二人跟徐瀅接觸過。


    迴房喝了碗茶,餘光瞟見對麵那二人賊眉鼠眼地,她忽然就誇張地低唿了一聲:“慘了!”然後急匆匆走出了門去。


    屋裏兩人神色頓凜,立刻從案上拿了書,裝成出門辦事的樣子緊跟著徐瀅離去的方向而來。


    徐瀅攏手在拐角處的大梧桐樹後看見,冷笑一聲,閃身上廊,慢慢悠悠地朝甬道大門走去。


    這會兒日曬溫高,各衙都在午間小憩,沒休息的也都在忙,廊下連隻覓食的雀兒都沒有。


    踱到門前,她餘光覷了覷停在遠處假山後的那兩人,掏出那兩顆鐵砂彈,用早就準備好在身上的剪刀剪開一個小孔,將一截線頭打好結塞進去,再將線頭留出鎖孔外。然後拿出絹子,小心地將鎖孔外沿的粉藥擦拭幹淨。


    龐煥和杜林德所站的假山距離她也不過三五丈的距離,正處在這甬道與公事房的正中間,正是進可攻退可守。這裏二人見她匆匆忙忙地出來,又鬼鬼祟祟地貓在那門口往鎖孔裏掏什麽,眉間的疑惑隨即更深。


    她這麽偷偷摸摸地在此肯定有鬼!


    龐煥道:“要不要去請宋僉事來捉現行?”


    杜林德說道:“那門外不過是處空院子,就是捉了現行也不能趕他走,反倒是打草驚蛇了。且看看他做什麽再說。”


    徐瀅敲打鎖頭的聲音一下下傳來,沒片刻,她又拉著鎖孔裏留下的一根線使勁往外拉。但擦了半天也沒見有新的動靜,她皺眉低頭看了看,然後身子一擰,掉頭又往院門那頭跑去。


    龐杜二人等她消失在院門外,立刻衝到那鎖頭前,一看鎖孔裏果真有一截徐瀅留下的半尺長的棉線,而鎖孔內不知道藏著什麽東西,隨即想也未想,便照她先前拉扯的模樣猛力一拉


    兩顆鐵砂彈的威力能夠往沙土地上刨出個灶炕,當然也就能夠衝開一把銅鎖!


    銅鎖被炸開擊打在木門上,劈哩啪啦的聲音就立時傳來!龐煥和杜林德萬沒想到鎖孔裏藏著的是這個秘密,頓時鬼哭狼嚎抱著腦袋四處飛躥!


    但他們逃得再快又哪裏有被炸開一個大洞出來門板碎屑彈得那樣快?那碎木如雪飛般擊向他們後腦和身軀,一身官服頓時被撕出一片四五個口子來,頭上烏紗帽也飛了,發髻被甬道旁的樹枝掛住扯散,杜煥再也忍不住,扯嗓子喊起“救命”來!


    衙門裏的人全都被驚醒了!


    端親王正在後間打著盹,猛地一聽這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宋澈在公事房左看右看看一隻銅方鼎,聽見聲音來自端親王這邊,也以為屋子塌了,立刻衝過來。


    位於端親王左首公事房的經曆們就更不用說了,有些睡夢中嚇得屁股都跌到地上才睜開眼來,坐在窗下整理倉儲單子的李經曆簡直是第一個衝到事發現場。


    龐煥和杜林德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慘樣就別提了,雖不說跟外頭的乞兒相比,可在這個個儀容整潔的五軍衙門,已經足能讓人跌掉下巴!


    “這,這怎麽迴事?!”李經曆指著被炸出個大洞來的甬道門,瞪圓了眼睛道:“你們倆這是要造反了嗎?!”這院子的四處門禁可都歸他負責,如今好好的門被炸出這麽大一個洞,他們是不是嫌他一天到頭沒事兒幹?!


    龐杜二人抹著眼淚,屁股滾了一滾跪下道:“小的們冤枉,我們這都是被徐鏞害的!我們見徐鏞吃完飯鬼鬼祟祟不知道在這裏不知道做什麽,就跟著過來看了看,誰知道竟中了他的奸計!大都督饒命,僉事大人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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