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從旁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她可萬萬沒想到徐瀅膽兒這麽肥,居然敢在馮氏頭上動土!可知她今日得意一分,來日就會換來馮氏多十分的報複,她不能不想想往後啊!


    “瀅姐兒”


    她才開了個頭,徐瀅一雙眼就立時瞪過來!那眼裏哪有什麽往日的忍讓木訥,竟是連馮氏都比不上的狠戾果斷。


    楊氏肩膀抖了抖,不出聲了。


    馮氏望著她這副模樣,也絕望了。


    徐瀅抓死了她的軟肋,眼下就是徐少澤過來也是於事無補。


    她能夠家法處置三房,卻不能綁住他們的手腳不往外去,也封不住他們的口不往說,三房根本就沒有什麽好擔心失去的,徐瀅這是活脫脫跟她耍起了光棍!


    她瞪著她,咬牙道:“家裏還有老太太在,這嫁妝的事又豈是我作得了主的?”


    “這還不容易。”徐瀅笑微微道:“老太太對伯母十分信任,伯母這就帶著我們去老太太麵前說說這事,老太太斷沒有不肯的。”


    馮氏又握起了拳。


    徐瀅緊挨著她坐著,搭著她胳膊白牙森森地衝她微笑,並不退縮。


    馮氏顫抖著抓了個杯子擲到地上:“去榮安堂!”


    事情毫無懸念的解決了。


    徐鏞和三房所有的下人們看到一抬又一抬送到三房來的嫁妝挑子,驚得下巴半日都合不上去!


    楊家家底不薄,楊氏嫁進徐家時楊老先生因為知道徐家沒有什麽好家風,不過是圖著徐少川為人誠懇正派所以才斟酌之後允了這門婚事,所以當初給楊氏的嫁妝也是豐厚的,雖然不說十裏紅妝,但足足也有六十四抬,外加現銀五千兩,田產地契各有些許。


    原先這些也都掌在三房,可是徐少川過世後徐家就以楊氏要照拂年幼兒女無暇打理為名把嫁妝都拖去了庫中,楊氏也不敢吭聲,這些年無人撐腰加上手頭沒錢,便混得一年不如一年。她的嫁妝拿來充公倒像是理所當然的了!


    徐瀅伴楊氏去長房徐鏞也是知道的,方才正在屋裏鬱悶著又不知道要受些什麽閑氣,猛地見她們連同這麽多財物一同迴來,哪裏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問楊氏,楊氏激動澎湃,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又是欣慰又是害怕。


    高興的是三房手上有了錢,從此他們腰板可以挺直些了,徐鏞差事上有什麽需要打點之處她可以不用愁煩,徐瀅的嫁妝她也可以籌劃得像樣點,而擔憂害怕的是,如今錢是有了,可徐瀅卻把長房那頭母老虎給得罪了,往後三房真的還能太平嗎?


    徐瀅倒是始終坦然。


    說真的,她不是犯渾,馮氏是徐家的份量她知道,前世裏她別的什麽沒學會,隻把一手見人說人說見鬼說鬼話的功夫練得滾瓜爛熟,可是既然都已經撕破臉了,退讓也隻會助長馮氏要拿徐鏞出氣的威風,倒不如索性把這天給翻了,不管怎麽說,楊氏嫁妝能拿迴來,怎麽也不算虧。


    徐鏞搞清楚來龍去脈,拄著拐杖跳到徐瀅麵前,冒著冷汗打量起她。


    他不是害怕馮氏,他是害怕徐瀅啊!


    楊氏的嫁妝能迴來,他當然比誰都覺得解氣,而讓馮氏落敗也是他這麽些年一直在奮鬥的目標。可這丫頭從佛堂呆了幾天出來後膽子越發大了,馮氏的落敗深深提醒他,這丫頭簡直潛力無窮,她在衙門裏跟宋澈之間真的隻是鬧出些小矛盾而已?


    徐鏞冷汗涔涔,馮氏這裏也連夜請起了大夫。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擅動,這下好了,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你不動還好,三房的嫁妝將來還能添補冰姐兒將來一些,如今倒好,人家順竿子往上爬,如今不但拿捏不了他們,連到手的鴨子都給飛了!”


    徐少澤屋裏轉來轉去,連珠炮似的發著牢騷。


    馮氏捂著胸口氣道:“你隻管怪我,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馮家腰板那麽粗,隻要他們對我們撒手不管,你以為憑你還能有往上爬的機會?如今倒成我的不是了!索性你把我們休了,我們娘仨兒自個出府過活去!”


    徐少澤見她動了真怒,也不敢再起調子,連忙道:“我這不是順嘴說兩句嘛,哪裏就是真埋怨你了?”說罷走到床前坐下,又好言好語地道:“那嫁妝本就是他們的,鏞哥兒瀅姐兒也大了,就是咱們能拿過來收些利錢,又能收得多久?


    “我早就說過,鏞哥兒在端親王父子跟前有了體麵,咱們可以借勢替自己謀謀福利,你偏不肯,如果你早聽我的,如今他們的嫁妝利錢還在咱們手裏,你也不至於受這份氣。咱們幹嘛不把麵子功夫做好些,非得落個苛薄侄兒女的名聲在外呢?”


    馮氏沉臉道:“鏞哥兒跟小王爺究竟怎麽樣我還不知道呢!自打到了你們家,我就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若是等到打聽出來沒有這迴事,他們三房且等著瞧!到時候你若再敢攔三阻四,仔細我連你一塊兒治!”


    “知道知道!”徐少澤放緩語氣,連連安撫,又壓低聲說道:“我這都想好了,明兒我再往五軍衙門去一趟,見見小王爺探探口風再說。我答應你,如果真是瀅姐兒蓄意借著這事頂撞你,我決不輕饒他們!如果事情沒假,那你就還得聽我的。”


    馮氏睃了他一眼,哼了哼沒再做聲了。


    徐少澤走出門來問道:“不知餘大夫把方子開得怎麽樣了?”


    餘延暉隱去眼裏的不屑,慣例高貴冷豔地把方子遞給他:“一日兩次,連吃兩日包管無礙。”


    就你們徐家破事兒多,白天才被西跨院的死丫頭威脅看馬料,這口氣還沒平,夜裏又得登門來看這種毫無挑戰性、而且絲毫都不能體現他高超醫術的小毛病!


    他再也不來他們家了!


    三房上下是夜自然是高興的。


    說是說東西要一件不少地還迴來,但實際上還是少了幾件瓷器和頭麵,五千兩銀子也隻剩了四千五百兩,不過徐瀅不打算追究,能及時止損已經達到目的,她目前還沒有把馮氏往死裏逼的本錢,還是見好就收為妙。


    晚飯後她拿著莊子地契和兩間鋪子對著輿圖仔細比對,楊老先生確實疼女兒,莊子雖然不大,東郊三百畝,但若是供三房一家吃喝外帶下人們的例錢,卻綽綽有餘,碰上收成好的,恐怕還能餘下個四五百兩。


    兩間鋪子一間在南市,一間在順天府學附近,都不小。徐鏞自己有差事,三房又沒可靠的經營人才,徐瀅雖然辦起事來大刀闊斧,但對這買賣行當卻是不熟。如果鋪子賃出去,一年至少也能進個七八百兩。


    三房尚有家產在公中,吃的是公中的,穿的話自己喜歡就多製幾件,不喜歡就別製,逢年過節總還有一兩樣頭麵,這裏又且省下一筆。這麽說起來,三房至少在要用錢的事上,自己腰板是確實直了。


    所以至於那些虧掉的錢,且當被狗吃了吧。倘若機會來了,端掉他們長房那狗窩的日子也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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