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中天。


    方明已經走了半夜。


    長江周邊險惡複雜的地形自然難不倒他,而以他的能力,縱使連著走上十日十夜,直達蜀地,也是沒有絲毫問題。


    但方明還是有些悲歎,因為自己的運氣似乎有點差勁。


    “走了大半天,居然都沒有一艘船經過,我的運氣是否這麽差的?”


    方明一向是個懶人。


    除了練功之外,能坐車騎馬,他就一定不會走路。


    此時舉目而望,忽然神情一動。


    因為他看到了一艘民船,正自自己後方緩緩駛來,方向赫然也是入蜀。


    “喂喂!!!船家!!等等……我要搭船,加三倍船資!”


    方明淩波踏浪,雖然嘴上還是在求搭載,但人已經老實不客氣地站到了甲板上麵。


    “這位……公子!”


    船老大一臉躊躇地上前,明顯地感覺到了方明的不好惹。


    畢竟,剛才的輕功,一看便是江湖上的絕頂高手。


    “嗯!給我準備一間房,還有幹淨的熱水、菜肴……放心,銀錢少不了你的……”


    方明大大咧咧地將自己的錢袋盡數拋過去,裏麵的金色差點耀花了船老大的眼睛。


    “可是……這個……我的船,已經被包……”


    船老大臉上浮現掙紮,令方明頗為詫異。


    “便請這位公子上來!”


    下一刻,不含一絲雜質的甜美聲線響起,令方明身上一震。


    旋即,他就見到了一位作文士打扮的俏麗佳人,對方風姿之美,縱使以他坐忘不動,無垢無傷的心靈也不由在刹那劍波動了一下。


    她是如此年輕。


    一襲淡青長衫隨風拂揚,說不盡的閑適飄逸,從容自若。背上掛著造型典雅的古劍,平添了她三分英凜之氣,亦似在提醒別人她具有天下無雙的劍術。


    從方明的角度看,半闋明月剛好嵌在她臉龐所向的夜空中,把她沐浴在溫柔的月色裏。份外強調了她有若鍾天地靈氣而生,如川嶽般起伏分明的秀麗輪廓。


    無論她在哪裏,她的“降臨”都會把一切轉化作空山靈雨的勝境,如真似幻,動人至極點。


    但她的“美”卻絕非“豔”,而是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麽自然的、無與倫比的真淳樸素的天生麗質。


    就好像天上月宮當中的仙子,忽然降臨凡間。


    隻是她雖現身凡間,卻似絕不該置身於這配不起她身份的塵俗之地。


    她的美眸清麗如太陽在朝霞裏升起,又能永遠保持某種神秘不可測的平靜。


    這種令人唿吸屏止的美麗,確非塵世間的凡筆所能捕捉和掌握的。


    “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還流……這位姑娘可是慈航靜齋之人?”


    方明的眼中似乎帶著一絲笑意,慨然問道。


    這名絕色麗人卻沒有迴答,燦若晨星的目光向方明望來,丹紅的唇角飄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檀口微啟輕輕的道:“公子的這幾句詩,卻是頗有禪意,發人深省,餘味無窮,令清惠好生喜歡呢!”


    她一開口,整個天地都似因她出現而被層層濃鬱芳香的仙氣氤氳包圍,教人無法走出,更不願離開。


    在平靜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卻透露出彷若在暗處鮮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傾訴出對生命的熱戀和某種超乎世俗的追求。


    方明看著這位就像破開空穀幽林灑射大地的一抹陽光般燦爛輕盈的麗人,忽然問道:“清惠?那姑娘可是姓梵?在下宋缺,見過梵姑娘!”


    梵清惠絕美的麵孔上浮現出一絲訝色:“清惠尚是首次行走江湖,不知宋公子從何得知?”


    “在下家門與江湖頗有淵源,自然知道本代的慈航靜齋傳人已經出世!”


    方明嘴角帶起一絲微妙的弧度:“而梵這個姓,實在是很有趣,令人想不記住都不行呢!”


    “道左相逢,便是有緣,宋公子可是也要去蜀地?清惠願做個東,不知道宋公子可願賞臉?”


    梵清惠露出一個清麗無匹的微笑,讓船老大等人幾乎看呆了。


    “佳人有約,宋缺又怎麽敢不從命?”


    方明哈哈一笑,飛騰而起,輕輕落到了梵清惠的身邊:“清惠直接叫某家宋缺就是!”


    “你這人!”


    梵清惠的臉上似帶薄怒,微微嗔道:“人家與你很熟麽?為何一見麵就要互相稱名?”


    “宋某人天生自來熟,清惠若不願意的話,大可一笑置之呢!”


    方明虎目中似放出精光。


    梵清惠嬌軀一震,目光忽然變得複雜難言:“為什麽我總覺得,你一見麵就似乎在嚐試激怒清惠呢?”


    方明微微一笑:“清惠仙子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又如何?假話又如何?”


    “其實都是一句,那便是宋某人見仙子高高在上的絕世風姿,便忍不住想看看仙子輕嗔薄怒的姿態哩!”


    方明伸了個懶腰,在夜風之下,更加顯得慵懶而閑適、悠悠然然:“還有……我今日走了半天,已經很累了,清惠若想請我吃飯的話,最好改在明天,因為我現在很想睡覺了!”


    他說完,居然真的自顧自地擺了擺手,背負長刀進了客艙當中,留下一個麵色微微複雜的梵清惠。


    自古以來,進入巴蜀的道便以難行著稱,因其被群山環繞,重巒疊嶂,山高穀深。其間大江如帶,匯川聯流,既是氣勢磅礡,更是險阻重重。


    入川之途,陸須通過大婁山和大巴山上的盤山棧道,水則有三峽天險。所以無論川外的地方如何紛亂,隻要能據川稱王,憑其境內稠密的河道,且有都江堰自流灌溉的係統,農業發達,必可暫得偏安之局,致有‘天府之國’的美譽。


    蜀郡雖以漢族為主,但卻聚居了四十多個其他羌、彝等少數民族,極富地方風情。


    方明這次入蜀,選的便是三峽水路。


    可惜走到一般便真靈覺醒,大意之下,更是船毀人不亡,白白走了半天。


    不過他運氣不錯,遇到了肯讓他白吃白住的梵清惠。


    他說第二日,便真的睡了一晚,等到第二天才去見梵清惠。


    梵清惠請他用膳,隻是此女雖然沒有出家,卻也是清修之人,席麵上當然隻有素點。


    方明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大馬金刀地坐下來,一個素包子就塞入口中。


    隻是他雖然吃得飛快,幾近風卷殘雲,吃相卻絲毫不難看,甚至一絲一毫都沒有逾禮之感。


    “清惠你實在應該準備些酒肉的,宋某人乃是無肉不歡!”


    方明看著吃了兩口便蹙眉不語的梵清惠,不由微微一笑道。


    此時距離更近,他也越發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美麗,那簡直不似來自人間,更帶著大道虛無縹緲的味道,給他以無與倫比的吸引。


    ‘慈航靜齋追尋的乃是超脫普通生命的本質,而功力越高,這種‘仙化’的表象就越發明顯,越是精神通透的高手,就越容易被這絲‘道之韻’所吸引……因為這本來便是他們畢生的追求……’


    方明看著這個神態的梵清惠,眼眸中閃過思索之色。


    他對美女一向的觀點都是根骨得宜,體相長好,普通人當中當也可找到相貌不輸梵清惠的女子。


    隻是女相到了絕頂,也最多九十分,剩下的就全看氣質與身份加分了。


    在這上麵,除了陰葵派稍稍有點還手之力之外,還有誰能比得上慈航靜齋的仙女?


    俘獲此等仙子的芳心,必然是所有自命不凡的江湖中人之目標。


    ‘精神上的吸引隻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則是純粹的身體吸引,武功層級的問題啊!’


    方明在心裏一歎。


    縱觀大唐這種高武世界,都是越練到最後越‘非人’的。


    武功到了一流高手往上,乃至寧道奇、畢玄這個等級,生命的本質都可謂發生了改變。


    能夠數日不飲不食,餐風飲露,辟穀的人,又怎麽還會看得上凡俗女子?


    因此,女性高手的行情一路走俏,其中就以陰葵派與慈航靜齋為榜首。


    “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梵清惠極有涵養地等到方明吃完,才道:“光看宋缺你行雲流水的動作,清惠便知道你的刀法已臻至出神入化的境界哩。”


    “宋某人此次出江湖,刀法上還未遇一合之敵!”


    方明將背上造型奇古、厚背連鞘的寶刀取下,自信道:“等到數年之後,江湖中人提到刀客,都必然隻能承認宋某人乃是天下第一的刀手!”


    “噗哧!”


    梵清惠卻是忽然一笑:“你這人……雖然自信滿滿地說著大言鑿鑿的話,但為什麽我還是竟然有些相信了呢?”


    頓了頓,她複又道:“那宋缺你可知,此時江湖上排名第一的用刀好手,乃是‘霸刀’嶽山,此人乃是邪道中出名的高手,霸刀刀法淩厲狠辣,幾乎無人能從他手上走過五十招哩!”


    “我自然知道!他便是宋某人的下一個挑戰目標!江湖上要想出名,一個個打過去太麻煩,不如直接挑戰最強者!”


    方明以手撫過刀鞘,寶刀頓時發出一聲清鳴,一股刀氣雖懸而未發,卻足以令佳人玉容色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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