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鵬瞥了眼地上淩虛的屍首,好看的眉頭皺了下。


    柳若鬆更得意了。


    無論是什麽樣的主人,見到請來的客人被殺了,心情肯定都不會太好。


    這時又聽丁鵬歎了口氣:“又見麵了!”


    柳若鬆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豪情:“不錯,我們又見麵了!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


    “武當派的事,自然有武當派的人來料理!”


    丁鵬搖了搖頭:“隻是……看起來你很想再接著殺了我?”


    柳若鬆微笑道:“正解!不僅如此,我還看上了你的圓月山莊!”


    丁鵬一笑:“死人隻需要七尺黃土,我若死了,這山莊送你也無妨,不過……”


    柳若鬆眼睛發亮,飛快道:“不過若我敗了,萬鬆山莊自然也送給你!”


    丁鵬道:“很好,這才是公平交易!”


    “有天下英雄在此,便是賴也賴不掉的!”


    柳若鬆迴過頭,藍藍又在看著他微笑,仿佛又在對他保證。


    十招之內,丁鵬就必將死在你的劍下。


    他忽然信心大增道:“拔劍吧!”


    丁鵬卻搖了搖頭:“我已發誓不再用劍,我現在用的是刀!”


    丁鵬的刀已在手。


    這是柄很普通的刀,既沒有吹毛斷發的鋒刃,也沒有足以炫耀的曆史。


    這柄刀是彎的,刀鋒彎彎,刀柄彎彎。


    他淡淡地接著道:“隻要你能接得住我三刀,就算你勝了。”


    柳若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見一個人忽然發了瘋。


    因為刀雖然是殺人的利器,但刀法易練,而不易精,練武的人都知道,“十年學劍,一年練刀。”


    劍法的確遠比刀法精妙深奧,劍的本身,就是種高貴飄逸的象征。


    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現過刀法名家了。


    學劍的人忽然變為用刀,刀法好極也有限。


    更何況,丁鵬還主動定下了三刀之約。


    柳若鬆道:“好,我就看你這三刀。”


    丁鵬道:“你看不見的。”


    他的手一揮,刀光已飛起。


    圓月落,刀光起。


    縱橫大地十萬裏。


    刀光寒如雪,何處聽春雨?


    彎彎的刀,彎彎的刀光,開始時宛如一彎新月,忽然間變成了一道飛虹。


    沒有人能看得出這一刀的變化,也已沒有人能看得見這柄刀。


    刀光一起,刀就不見了。


    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現過刀法名家,江湖人已有多年未曾看見如此輝煌的刀光。


    誰也不知道他第二刀還會有多麽可怕的變化。


    根本沒有第二刀。


    刀光隻一閃,丁鵬隻劈出了一刀!


    刀光一閃而沒。


    柳若鬆並沒有倒下。


    他的劍還在手上,他的人還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隻不過臉上已沒有血色。


    沒有第二刀。


    勝負還未分,為什麽沒有第二刀?


    丁鵬輕撫著刀鋒,淡淡道:“我知道你看不見的。”


    柳若鬆不動,不響。


    忽然間,“叮”的一聲,他手裏的劍已落在地上。


    丁鵬道:“你至少要再練十年,才能看得見我三刀。”


    柳若鬆不動,不響。


    忽然間,一縷鮮血從他的手腕上冒了出來。


    丁鵬道:“現在我一刀就已足夠。”


    柳若鬆不動,不響。


    忽然間,他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十”字。


    鮮紅的是血。


    沒有人喝彩。


    每個人都覺得手腳冰冷,每個人手心都有冷汗。


    現在大家才知道,剛才那一刀,不但割破了柳若鬆的手腕,而且還在他臉上劃出個“十”字。


    可是傷口裏的血,直到現在才冒出來。


    因為那一刀連一分力量都沒有多用,因為那一刀實在太快!


    沒有喝彩,因為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刀法。


    刀已入鞘。


    丁鵬隻簡短地說出了三個字:“你敗了。”


    柳若鬆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慢慢地轉過身,慢慢地向藍藍走過去。


    藍藍還在笑,可是笑容看來已沒有剛才那麽甜蜜動人了,她笑得仿佛已有些勉強。


    柳若鬆站在她麵前,看著她,臉上的“十”字血跡已凝結,怔怔道:“你說過,我不會敗的。”


    藍藍還沒有說話,方明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


    柳若鬆臉上的表情很恐怖,十字形的血字更加猙獰,幾乎令人不寒而栗。


    梅花、墨竹幾個已經開始不安地扭動身子。


    雖然他們以前是柳若鬆的‘朋友’,但現在已經不敢說任何話,做任何事了。


    因為柳若鬆的劍下一刻就會殺人。


    雖然他的劍不如丁鵬的刀,但肯定不會比在座的幾個差。


    “一個人,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總歸是很可悲的事!”


    方明歎息一聲:“每當看到這樣的人,明明圈套夠蠢,卻還是一頭栽進去……遇到這樣的大傻蛋,我總是要笑一下的!”


    “大傻蛋?我?”


    柳若鬆看向藍藍,露出恐懼到了極點的表情,終於森然道:“你……你究竟是誰?”


    藍藍道:“你花了六萬兩銀子,把我從‘滿翠院’贖出來,叫我在會仙樓等你,陪你到這裏來作客,而且還用那麽大一頂轎子去接我!”


    她吃吃地笑道:“你怎麽會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滿翠院是個妓院,是個非常有名的妓院,滿翠院裏最紅的一個妓女叫翠仙。


    她用一根春蔥般的手指,指著自己纖巧的鼻子:“我就是翠仙,這裏至少有一百個人認得我!”


    柳若鬆的臉色在變,臉上的肌肉忽然開始扭曲扯動,鮮紅的“十”字又被扯裂,鮮血又一絲絲冒了出來,流得滿臉都是。


    他並不笨。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什麽事都明白了。


    別人用那種奇怪的眼色看著他時,並不是羨慕,更不是妒忌。


    這裏至少有一百個人認得她,知道她是滿翠院的翠仙。


    這一百個人的褲子說不定都被她脫下來過。


    而他卻為了這個女人,殺了自己的妻子,又抬著頂八人大轎去接她,把她當仙女一樣接到這裏來,希望她能帶給他夢想中的榮耀和財富。


    這簡直是個笑話,一個可以讓人把苦膽都笑出來的笑話。


    這個笑話簡直和四年前他替丁鵬製造出的那個笑話同樣可笑。


    現在他終於知道,丁鵬當時是什麽感覺了。


    這就是“報複”。


    丁鵬的報複巧妙,殘酷,而且徹底。


    就像柳若鬆對付他的計劃一樣,這計劃也同樣經過精心的設計,每一個細節都設計得完美無缺。


    不!或許有些細節還有著破綻,但卻已經足夠!


    因為柳若鬆自己便會給這些破綻找到合理的藉口!換句話說,他也是在自己欺騙著自己!


    現在,他已經輸了江湖上的名望,自己的莊子,甚至還背叛師門,背上了殺害師兄的重罪!


    他已經一無所有!比當年的丁鵬更加淒慘!


    柳若鬆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忽然做了一件在場之人都沒有想到的事!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對著丁鵬道:“丁大俠,小的願拜你為師,希望你無論如何都收下我這個弟子!”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柳若鬆今年已經四十七,論年紀足以做丁鵬的爹了。


    更何況,他原本在江湖中大大有名,在場的也大多是他的至交好友。


    這樣的一位名俠,若是要了他們的麵子,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但現在,柳若鬆居然真的就這麽做了!


    丁鵬也怔了怔,似乎是沒有想到,隻是過了一刹那,他的嘴角就露出一絲笑容:“好……那我便……”


    “丁兄不妨等等!”


    方明開口了。


    此時水閣之中,誰不為丁鵬之前的刀法震驚?麵對這樣一個高手,縱使孫伏虎、林祥熊、南宮華樹、鍾展、梅花、墨竹聯手也不是對手,他們乃是很現實的人,自然不會選擇打斷丁鵬的話。


    但方明卻這麽做了。


    “方兄有何高見?”


    丁鵬皺了皺眉頭,在他請的人當中,原本沒有這位方公子的存在,但他卻來了,不僅來了,還帶來了專門送去神劍山莊的帖子。


    不論是誰,隻要與神劍山莊扯上關係,無論在哪裏都值得被當作貴賓對待的。


    因此,丁鵬恭恭敬敬地將方明請到了水閣之內,出乎預料的是,方明似乎也對現在的武林極為熟悉,寥寥幾乎話,便令墨竹幾個不敢怠慢。


    當然,這也是丁鵬想象不到,世界上竟然會有方明這樣膽大包天的人,居然打劫了神劍山莊的東西!


    此時的神劍山莊乃是武林聖地一般的存在,普通江湖人一提到都是熱血沸騰,不敢有絲毫怠慢,又怎麽會去褻瀆?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說的就是這個了。


    “實不相瞞,這個柳若鬆能屈能伸,實在很入我眼,不如讓我收了,做個記名弟子,如何?”


    方明嘿嘿一笑,又對柳若鬆道:“你現在身敗名裂,若不得丁大俠神刀保佑,恐怕活不到明天,不過我同樣也能庇護於你,諒武當派也不敢來找你的麻煩!”


    這句話實在說得很有氣勢。


    雖然古龍世界的武當沒有金係世界中曆代執掌中原武林之牛耳的威勢,但也是聞名遐邇的玄門正宗,名門正派,方明說出這樣的話來,寓意實在是非同小可。


    柳若鬆似乎也呆住了。


    他更想不到,居然還會有人看上他的‘材質’,爭著收他當徒弟,這實在是一種諷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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