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哀歌,欣喜,挽留


    威弗斯坦躲在一處小亭內,小亭坐落於一片墓地的西北角,而墓地被一片荊棘林包圍,這裏算是風車鎮裏最為豪華的墓園了,在這裏,並非隻要你有財富便可以在這裏建造自己的墳墓,隻有對風車鎮有突出貢獻的,才可以在這片土地安息。在這裏,每個星期小鎮裏的臨時公社都會請人來修剪雜草與更換擺在這裏的鮮花,因為鮮花可以使這片略顯蕭瑟的墓地有幾分生氣,而不至於太過驚悚。然而或許因為工人們偷懶的緣故,使他們並沒有來得及更換這裏的鮮花,此時的墓園顯得格外淒清,寒風吹過,令威弗斯坦感到一陣涼意。


    位於整座墓園的中心位置,修建了一座看起來遠比周圍墳墓陣容還要大上幾倍的巨大墳墓,墳墓的靈台由一塊半圓狀的白色大理石完整切成,以及那塊突兀立起的墓碑也是屬於靈台的一部分,很難想象這麽一塊巨大的石頭到底是怎樣切成以及又是如何搬到這裏來的。


    靈台的前麵放滿許多鮮花,它們大都是金色的鬱金香。而刻在墓碑表麵的幾行猶如蝌蚪的文字表明了這個墓地的主人身份以及偉大功績。


    從表麵上看,能夠躺在這裏的主人應該是非富即貴的存在,可是隻有威弗斯坦知道,這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孩的墳墓罷了。正是因為她的舍身相救,二王子才免遭受傷亦或是……死亡。


    周圍隻有三三兩兩的工人與侍女在附近準備了墓地周圍的花圈事宜,然而由於天上還下著毛毛細雨,威弗斯坦並不想自己一個人躲避細雨,雖然他貴為騎士團團長但是仍然擁有出自底層的勞作之意,有時候威弗斯坦會把這當作訓練的一部分,忠告自己勿忘本心。可奈何自己的旁邊還站著一位看似就十分高貴的男人,在他麵前,威弗斯坦可不敢有任何逾越,隻能聽從他的指示。


    年輕男人穿著米白色長袍,長袍的邊緣鑲嵌著精美的花邊圖案,頭頂戴著含有王室標誌兜帽。他顯得極為平靜,從他露出的神情十分隨和,但卻充滿一股自信,宛如難以被人看透的墨水,表麵平凡之極,卻能在關鍵時候將那股自信以恢弘之勢表現出來。


    威弗斯坦難以在二王子身上找到於眼前此人半分相似的地方,但是,如果說作為王室唯一的象征的話,也許就隻有那頭隱藏在兜帽裏的亞麻色頭發了。然而頭發沒有二王子那般長直,而是剪成平頭的形式。大王子西弗倫的眼睛十分的澄澈,猶如一攤泛著紫光的潭水,深沉卻不見底,紫色的瞳孔給人難以言喻的妖媚,而這也是二王子與此人不同的地方,二王子瞳孔是常見的黑色,而大王子的瞳孔卻與常人不同。雖然無人敢質疑這是惡魔的象征,但在背後仍有不少人認為這是惡魔給王室的考驗,或許隻有給王國更加繁榮的未來,才能讓大王子的流言逐漸平息下來吧。為此大王子努力著,而他所管理的飛鳥城也的確是全王國裏最富裕的城市。


    “瑟卡怎麽樣了?”


    看著眼前的景色,西弗倫悠悠問道,他沒有轉頭看向威弗斯坦,而是對著一片空氣詢問道,而這也恰恰體現了作為上位者的風範。


    “稟告殿下,二王子還未醒來,具體情況我們並不清楚,靠著教會的力量,二王子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威弗斯坦硬朗的說道,其實一早在西弗倫到來的那一天,威弗斯坦就已經向其本人坦露事實,然而他除了說一聲:“這不是你的錯”後,就不再說話,似乎是覺得沒有什麽好講的,他掠過威弗斯坦就去探望二王子去了。


    威弗斯坦原本以為西弗倫會嚴厲的懲罰自己,畢竟早在王都工作的時候,威弗斯坦就聽說過大王子的高壓政策以及說一不二的性格,原以為如此有個性且視貪腐嫉惡如仇的潔癖性格自然不會放過自己愚行,可是,大王子非但沒有責罵自己,還體諒自己,這讓威弗斯坦有些受寵若驚,而這一對比也讓威弗斯坦覺得自己侍奉的二王子的胸懷就有些狹窄了,雖然聽說王子在還未昏倒之前,曾經對一個身份是貧苦家庭的小孩施以饋贈,而且在那三天時間裏,大王子的行徑也十分奇怪,他不在調戲侍女,也不再談及他想去比特勒城的想法,猶如換了一個人似的,最重要的是,他還私藏女巫。


    視野迴到小亭內,隔著柱子,可以清楚的看見周邊的雨勢逐漸減小,而大王子沒有對威弗斯坦的報告答複什麽後就開始邁步走到靈位之前,此時因雨天的緣故,放在靈位之前的花朵更顯得幾分嬌弱與秀麗,上麵還點著幾滴水珠,而相對那沉悶的墓碑,猶如兩個世界,烏雲把純淨的雨水灑向大地,清洗著每個人靈魂的汙垢,大王子將頭上的兜帽取了下來,沒有說話,隻是認真的平視刻在墓碑上的文字,然後說道:“是時候了。”


    早已聚集在附近的樂隊隨著威弗斯坦的手勢上的號令立即奏響,他們並沒有在露天表演,畢竟樂器是十分嬌貴的東西,他們全部都呆在另一個小亭上,那是墓園正中央的小亭,聽西弗倫說,隻有在那裏樂隊才可以營造更好的氛圍。


    將大王子早已預定好的曲目表翻開,它是由羊皮紙做成的精美樂譜,畫在上麵的五線譜以及音符在上麵十分有節奏感的排布著,盡管這首曲目樂隊的人從來沒有演奏過,但是憑借他們自己多年的經驗以及對平常樂譜的借鑒,第一遍演奏之後,他們就愛上了這首曲子,很快他們利用了一周的時間來磨合並演奏出這部作品。


    曲子柔軟細膩,但卻夾雜著悲傷與故事,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隱藏在其中的哀傷,但卻難以形容這到底是什麽感情。


    美妙的音符夾雜這大自然的樂章交接成無限的秘境。在一些人眼中,秘境裏出現了許多的動物,他們組成了許多溫馨的畫麵。而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它如愛情一般美好,如曇花一般絢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可每個人的感受都如此的真實,且難以自拔。


    威弗斯坦有些好奇這首曲子的作家到底是誰,然而很明顯不是現在,現在的他隻想好好的,靜靜的聽著這首哀歌,這首出自靈魂的樂章。


    雨聲漸漸消停,宛如為了迎合這曠世之樂而停止,音樂漸漸沉入低穀,原本的秘境再次無影無蹤,伴隨著空氣中那個美麗的靈魂生命中所有的快樂與憂傷。一切,好似一場夢。


    “這是什麽?好美,但又那麽的哀傷。”


    威弗斯坦忍不住問道,他雖然不肯定大王子是否會迴答自己,但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問題。


    “我年輕時在一個城堡的河流旁隨意寫的曲子,你可以叫它為‘芭芭拉?蓋布勒’。”


    之後,西弗倫就不再說話了,好似不想繼續談起這個話題。


    威弗斯坦在心裏默默記住這個名字,雖然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聽到這首曲子,但威弗斯坦絕不會忘記此時的感情。


    “我們迴去吧。”


    說完,西弗倫就卷起自己的長袍離開,而留在他肩上的水滴沿著拋物線離開並下落,好似甩開了身上的憂愁,他再次邁開自信的步伐,沿著通往墓園門口的石排小路先前前進,西弗倫也隨之跟在西弗倫身後,離開了這座潮濕的墓園。


    西弗倫來到城堡的外圍,越過中間的水池,穿過城堡的前庭,來到領主大宅的大廳,進入一條滿是落地窗的甬道,他沒有去看窗外的景色,眼睛的範圍隻有前麵的道路,天花頂塗滿許多傳說的繪畫,地板以棕色的木石料加工之後變得十分光滑,而他們互相形成不同美輪美奐的圖案,成色不同的木石板有序的鋪滿整塊甬道,西弗倫每踩在上麵都能發出“鐺,鐺”的響聲。


    在麵前出現了一道紅棕色的木門,木門大概有兩米高,三米寬,上麵的木紋平滑富有光澤,樸實的樣式帶給人高貴的感覺。走到這裏,西弗倫就覺得這座城堡已經不能作為防守的城池,不如說,這座城堡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沒有堅固的石頭與高聳的圍牆,最後隻能被魔獸入侵。


    雙手開啟眼前的木門,木門的手柄抓在手裏顯得十分用力,將門沿著各自的軸點旋轉,出現在西弗倫眼前的,是一個正坐在主位上安詳等待自己的弟弟,二王子,瑟卡巴尼爾?梅倫?亞瑟。


    “你好,我親愛的弟弟,看到你平安無事,作為兄長實在深感安慰。”


    藤彥看著眼前披著米白色長袍且露出一張十分硬朗的年輕麵孔時,他臉上隻帶著淺淺的微笑邊隱去了所有的表情,剩下的隻有一副嚴肅的麵孔。第一眼看去,很難想象眼前的男人竟然有三十二歲年齡,或許是一直處於王都那衣食無憂的環境裏保養的結果吧,藤彥心裏暗道,可表麵卻沒露出什麽異樣。


    “哥哥,你來的真是突然呀,這讓做弟弟的都沒安排什麽酒席來招待你。”


    “這不重要,其實我隻是想看看你的情況而已。”


    “我其實也隻是剛醒過來而已,而且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的城堡被人拆了,西弗倫哥哥對此有什麽看法呢。”


    “把罪人抓住,嚴懲,然後流放,無非就是這些手段,怎麽?你需要我給你打下手麽。”


    “不,怎麽會勞煩哥哥您為我這樣做,隻是覺得我們這麽久沒見麵,實在不覺得有什麽話題可談罷了。”


    藤彥有些謹慎的看著眼前的西弗倫,說實話,他覺得自己有些混亂。根本不了解自己身邊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之後,就算遇到梅倫斯,他也隻是為自己能夠恢複而感到高興,可除此之外就不再說些什麽,每當自己實在問不出什麽之後,準備轉身離開,他們有些人總會露出悲傷的神色。這讓藤彥十分在意,尤其是當自己醒來後,藤彥發現竟然還多了一個新的女巫,名字叫做莉莉,怪不得之前自己叫茉莉的時候反應會那麽大。把思緒收迴,眼前是一個自己必須麵對的敵人,不能大意。


    “那麽,你不用那麽緊張的,其實從始自終我覺得你對我都有些誤會。”


    西弗倫臉頰似乎有些無奈,但他本人並沒有發覺,他看到藤彥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十分的緊張以及害怕,心裏覺得理所應當,可是,潛伏在內心深處的魔鬼卻始終想要糾正他的錯誤。他毫不理會,堅持自己的主見,那份為了達到目標不惜利用一切的固執。


    “雖然有時候我會采取一些比較強硬的手段來追求好的結果,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件事,希望你能夠理解。”


    西弗倫覺得與藤彥對視有些無味,他轉過身來,眼睛隨意的掃過這間屋子,然後轉身走到一扇玻璃窗前,宛如自己是這裏的主人,玻璃窗外麵是一片被灌木互相組成的圖案,圖案在他這個高度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卻可以大致想象到這恢弘之作有多麽美麗,有些侍女蹲在灌木附近修剪,她們用大剪刀一根一根的將那些多出來的枝條除掉,然後將垃圾扔在一個鬥車裏,周而複始。


    “其實,我這次到來,也是為了參加一個人的葬禮。”


    看著窗外的景色,西弗倫緩緩說道。


    “她的名字叫做,結蘿,是一個小女孩,也就是你之前收下的奴隸女孩。總之,你大可信任我,說實話,我真的沒有出手,這些,你的管家和你的騎士也許比我更清楚。”


    西弗倫有些莞爾的笑了笑,似乎自己不過是一個看客,完全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其表現到底有多高傲。


    “你說什麽?!”


    藤彥有些愕然了,為什麽結蘿死了,為什麽西弗倫會過來參加結蘿的葬禮,為什麽這一切都沒人告訴我,腦中猶如被無數鐵錘敲打,如果腦袋是一口黃銅大鍾,那麽現在應該是被無數粗大的木樁無限敲打的場景吧。藤彥難以相信西弗倫說的話,可是直到他說完,站在藤彥旁邊的莫洛夫以及坐在下麵的梅倫斯都沒有出聲反駁,藤彥看著梅倫斯,聽說是靠著他的光複術自己才能活到現在的,再轉頭看看站在自己右後方的莫洛夫,老管家沒有如何掩飾自己的視線,隻是他那坦誠的眼神卻透露出無法說出實情的悲傷。


    藤彥沒有看到威弗斯坦在這裏的身影,這間隻有五十平米的房間並沒喲放過多的家具,全都是椅子以及裝飾用的藝術品以及植物,所以藤彥很容易觀察這裏的每一個人。看著每個人神情上如出一轍的表情與散發出來的氛圍,藤彥明白了什麽。


    是嗎,他們都沒有向自己說出實情的勇氣,不管於公於私,他們認為瞞著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藤彥有些無法認同,他覺得自己被所有人給欺騙了,恐怕他們都是西弗倫的爪牙吧,肯定是的,否則……,為什麽他們都不告訴自己!好想,好想……迴家呀,離開這鬼地方,離開這異世界。


    藤彥無助的在心裏呐喊,可在現實裏,他不過是無力的靠在主座上的椅背上,愣愣的發著呆。


    “你可以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況嗎,莫洛夫。”


    藤彥沙啞的向莫洛夫詢問,每一個字都扣響了莫洛夫的心弦,莫洛夫清清喉嚨,將那天的事情都簡單的說了一遍,就連最隱秘的女巫身份,都以條件的形式說了出來。在聽的過程中,梅倫斯並沒有因為女巫這兩個關鍵字而有所觸動,隻是在聽到後麵結蘿為了保護藤彥不惜犧牲的故事後,他的手有些觸動的都動了一下。


    “威弗斯坦呢?”


    藤彥沒有如何憤怒,似乎在聽著一件悲傷的故事,他沒有過的思考結蘿,也不願想為什麽當自己昏倒後,就會有人因自己而死亡,為什麽一個毫無罪過的少女會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人砍殺,為什麽自己值得被一個還擁有許多美好記憶等著去創造的少女拯救。為什麽……不放開自己。


    眼睛在無聲的呐喊中濕潤起來,猶如在為一個隻是剛認識的女孩落的眼淚。但隻有藤彥自己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為自己的無助落下的眼淚。


    西弗倫看著眼前的弟弟竟然會因為這件事而流淚,心裏某塊東西像是咯噔一下的喚醒了什麽,而那突如其來的想法也因為這莫名的感受使西弗倫有種脫口而出的衝動。


    但是,西弗倫抑製住了,他知道那是他心中的惡魔,這個惡魔十分的危險,而且容易奪走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主動權。就像這次來參加一個不認識的女孩的葬禮一樣。


    昏暗的天氣讓每個人沉重的心房又加重了幾分,空氣裏夾雜著對逝者的哀傷,藤彥恨不得馬上逃離這鬼地方,沉悶的氣氛讓他喘不過氣來,自己的心髒猶如被罪惡感給死死鎖住。


    “他自首了,就在剛才,他自願舍棄騎士身份讓士兵們將他關到了城堡最底層的監獄裏。”


    莫洛夫一字一句的將這件事說了出來,放在以前,他或許會認為威弗斯坦並沒有犯什麽罪,畢竟作為一個恪守自己信念的騎士,殺死一個女巫其實不算是罪,但是現在不同,當莫洛夫那天早上對自己的主人宣誓效忠後,就漸漸將結蘿這個女巫看成一個普通的女孩,而且結蘿十分勤奮和關心他人,似乎是在意自己之前的身份,她有時候會把二王子送給她的點心給服侍自己的侍女們吃,莫洛夫對此也很有好感,可是,沒過幾天,她就死了……


    “是嗎……,那麽西弗倫王子,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我想,是時候結束這個談話了,感謝你能參加結蘿的讚禮,那麽……”


    每等藤彥說完,西弗倫打斷道:“等等,我的弟弟,還有一件事,原本以為你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醒來,可沒想到你已經醒來了,既然這樣,那我就順便說點關於國王繼位的事吧。”


    講到這裏,西弗倫稍微停頓了一下,思緒片刻開口道。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父親已漸漸衰弱,而偌大的王國如果沒有一個有能力的人管理,必然出現混亂。所以作為兒女的我們就該履行自己的義務來幫助父親管理王國。”


    說道這裏,西弗倫猶如看見了什麽光景,充滿自信的繼續說道。


    “可是,父親始終難以在我們之間選出一個合適的王國繼承人,所以,我打算得來你的支持,對了,我已經得到了麗薩的支持了,想必卡瑟你也會支持我的登上王位的吧?”


    西弗倫自信滿滿的看著瑟卡,他覺得瑟卡已沒有任何可以與自己相爭的力量,就算說這是對瑟卡的威脅,西弗倫也沒什麽不妥,畢竟,自己擁有力量,而他,沒有。


    “隨便你了……”


    一聲輕輕的迴複讓西弗倫有些泄氣,他並不像得到這樣一句毫無氣勢的答複,這讓西弗倫感覺自己猶如個幼稚的小孩沉迷於自己的世界一樣。可是當他看到藤彥那副麵如死屍且毫無活力的樣子,想必就算自己再說什麽,藤彥也肯定不會改變他那副早已失去目標且毫無活力的態度吧。


    心裏的魔鬼在這時像是迴應了西弗倫思考般在他自己的腦海裏給出了可以讓藤彥恢複活力的想法,而這一次,西弗倫決定采納魔鬼的做法。


    西弗倫雙手一合,打出兩三聲掌聲,然後向房間門口處的方向來了句:“進來吧,莉莉,把她帶過來。”


    房間裏正對著藤彥的木門應聲而開,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穿著墨綠色塑身皮衣,下身猶如男人一般穿著緊身褲,腿上束著許多棕色的布條,莉莉留著一頭黑色的短發,劉海剪得也很短,而清爽的臉孔也帶給房間裏的眾人新奇的感覺。


    不過藤彥隻是抬頭看了幾眼就沒在注意,這個女孩之前在客房裏已經見過了,不過奇怪的是她在跟著自己沒多久後就消失不見了,當然也順帶茉莉的消失。此時再次看到她出現在這裏,藤彥隻是覺得稍微有些意外便不再多想了。


    莉莉端著一個鑲有許多精美花紋的寶盒,寶盒呈金色,在這片打著紅色與棕色為基調的會議室內,這抹金色十分吸引眾人的眼球,莉莉站在西弗倫之前,然後等待西弗倫接下來的指示。


    “打開它,讓她出來。”


    “是,主人。”


    一段對話簡單帶過,莉莉左手舉著寶盒,右手越過寶盒的表麵將朝向藤彥方向的寶盒打開,而打開後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個閃著淡藍色光芒的透明石頭,石頭呈圓球狀,但是那末顏色在藤彥的眼裏卻是那麽的熟悉與——震撼!


    淡藍色的光芒隻是出現在玻璃圓球中心的一小部分,而其他的地方全都是如同玻璃的透明質感,而就在眾人想要繼續觀察這末奇異且富含活力的光芒時,那末淡藍色光芒突然變成如同白晝一般的白光且閃亮的綻放出刺痛眼睛的光線,不過,這個過程並沒有一直持續,而是很快就結束了,然而當眾人慢慢睜開還未恢複視覺的眼睛時,一個突兀的人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結蘿?!”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顯然十分的慌張,她本想躲到某個遮掩物的後麵,可當她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時,她下意識的用意念使自己的身體在空中來迴轉移,可當她注意到自己仍然在眾人的注視下時,少女沒有任何辦法,隻好停下這丟臉的一幕,並將自己的慌張埋在心裏,調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便緩緩轉過身來,將視線投到那個人的身上,少女顯然有些拘謹,她雙手抓著自己的下擺,黑色的絲質長裙一直維持著原樣,藤彥清晰的記得那是他令人去風車鎮的集市裏買來的衣服,雖然比不上王都裏一些貴族少女們所穿的服飾,但是當少女受到這份禮物之後,一直很珍惜。不過,可惜的是,那個人一直沒有看過自己穿這件衣服的樣子。


    藤彥看著結蘿麵孔逐漸清晰,宛如失焦的鏡頭在此刻終於恢複了應有的景象,沒有色彩的空間裏多出了一道充滿色彩的圖畫,此時的結蘿很美,亮麗的淡藍色光芒將她的頭發與身體照耀的十分耀眼,一頭深紅色的頭發如被風舞動的絲巾隨處飄揚,身上隆起的黑色絲質裙式褶皺也隨著結蘿的飛舞而左右搖擺,猶如空氣變成了一片海洋,結蘿毫無阻礙的隔地懸浮著,就像一個美麗的精靈。


    藤彥早已對著美麗的一幕看得愣神了許久,當然這間房間不隻是他對這景象如此注目,就連西弗倫也不得不承認結蘿此時的美貌堪比蘭妮甚至在某些方麵還遠遠超過蘭妮本身。


    “你好,王子殿下。”


    結蘿提著裙擺微微欠身,然後帶著十分耀眼的微笑看著藤彥,就像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孩。


    藤彥來不及迴應結蘿,他本想迴應她,可是卻不知道怎麽迴答,在躊躇如何開口的時候,站在旁邊的西弗倫不在保持沉默。


    他說道:“這個人你應該熟悉吧,結蘿,同時也是一位女巫,在前不久因為保護你而死,不過因為我令人將她死後的靈魂保存在這塊名叫起源之石的水晶上,所以你才能見到她。不過,現在的她已經不屬於你的了,而我,將利用她那份力量作為條件給予她能夠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源。那麽,看在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你給我重新說一遍剛剛的答複。”


    他發出的聲音猶如玻璃打在原本毫無響聲的空間裏那般突兀,雖然還是那般自信,但在藤彥的耳中卻是那麽的刺耳,西弗倫在結蘿麵前高談闊論,宛如主角一般將眾人的視線奪走,而本人沐浴在這些人的目光中隻是稍微得意一番便不再表示什麽,似乎早已熟悉了這一切,那種看透一切的俯視感猶如一把大錘壓在藤彥的身體上,心裏,尊嚴上。


    藤彥沒有立即迴應西弗倫,他隻是平靜的思考著,低著頭沒有與西弗倫對視,西弗倫等了幾秒,似乎對藤彥的反應有些不滿,在他的劇本裏,藤彥應該會立即向自己投誠,而不是這副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藤彥緩緩抬起自己的頭顱,頂著被重錘壓迫的肩膀,身子較為瘦弱的他支撐著肩上的負擔向前行走,他緩慢走到結蘿的跟前,沒有任何預料的觸摸結蘿的身體,可惜的是,當藤彥觸碰到那隻是由淡藍色能量組成的軀殼時,手指深入了結蘿的皮膚內,盡管如此,藤彥仍然沒有任何收手的舉動,他把手指沿著結蘿的手臂向上滑去,好似在摸著一位少女的皮膚,最後在結蘿的眼眸注視下,藤彥觸摸了結蘿的臉頰,右手緩慢的來迴伸縮,像是撫摸一位心愛之人,藤彥並沒有因為結蘿的羞澀而放棄,相反,藤彥有種將眼前的少女擁在懷裏的衝動,而這一刻,藤彥忍住了,他明白自己如果這樣做,結蘿一定會很難受吧,可是。


    “謝謝你,殿下!”


    結蘿一反常態把藤彥保住,雖然沒有感受到任何觸感,但是,藤彥覺得自己心中卻因此沉重了幾分,猶如承載了一個靈魂的重量。


    藤彥任由結蘿抱著自己,他無法做出那種沒有任何真實感的動作,所以藤彥滿足了結蘿的願望,兩人的擁抱在藤彥的出聲勸誡下才最終停止,而周圍的人則滿是驚訝的看著藤彥,眼中滿是驚訝與……祝福。


    西弗倫心裏有些複雜的看著藤彥,說實話,藤彥的舉動大大出乎了西弗倫的預料,他沒想到藤彥不僅恢複了活力而且臉上的頹然之色不再,盡管那幼稚的麵孔仍然沒有變化,可西弗倫覺得,這一刻,這個弟弟已不再是之前自己認識的人了。


    藤彥讓結蘿稍微退後了幾步,然後站在西弗倫的麵前。對他說:“西弗倫殿下,請問結蘿還能複活嗎?”


    西弗倫先是愣道,然後說:“不知道,關於起源之石的秘密我還沒搞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少女仍然可以憑借這樣的形式存在這個世界。”


    藤彥點頭道:“那麽第二個問題,你會殺了我嗎?”


    西弗倫心中的疑惑頓時大盛,如果前麵的問題隻是因為對結蘿的關心而詢問的,那這一次又有什麽意義。


    西弗倫猶豫了片刻,沒有得出明確的答複,他隻是搖頭,但實在不明白他這番不做口頭聲明的緣由到底是什麽,在這重要的場合,很明顯不能以如此曖昧的迴答了解。


    然而藤彥無所謂的繼續自己的話,他朗聲道,似乎在西弗倫對自己第二個問題做出猶豫的時候便準備想將這醞釀已久的話給吐出來。


    “那麽,我現在宣布,我——瑟卡巴尼爾?梅倫?亞瑟,亞瑟帝國二王子將在今日正式參加王位競爭!”


    響亮的聲音從一副貧弱的身體裏爆發出來,難以想象的能量令藤彥的喉嚨瞬間有些沙啞,然而藤彥並不後悔,他清楚自己的決定將會受到多大的阻礙,也明白自己現在的力量根本難以抵抗西弗倫的攻勢,可是,這不代表自己必須得一直懦弱下去,不代表自己就得匍匐在絕對力量的腳下,有血有肉的自己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己既然來到這個世界,為何就不能想其他人一樣得到自己的力量,一切,不過都是因為時間太少罷了。


    柔和的淡藍色熒光在藤彥的肩膀上亮起,藤彥用餘光看到結蘿正將自己右手的手掌放在上麵,然後整個人飄在藤彥的後麵像是給藤彥注入自己的力量,藤彥充滿感激看了結蘿一眼,然後將視線放在自己麵前的王子殿下,西弗倫。


    西弗倫十分吃驚的看著藤彥,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一般,他眼裏閃著精光,然後就是異常的大笑。


    “哈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笑聲在空蕩的會議室裏響起,沒多久,當西弗倫恢複過來時,老管家莫洛夫就已經站在同樣的後麵向他勸誡,似乎在告訴藤彥剛剛到底做了多愚蠢的決定,不過很顯然,藤彥一口迴絕了莫洛夫,隨後便是等待自己迴話。


    “你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人,但是卻還是我感受過的最為狂妄的人,雖然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叫你瑟卡巴尼爾,但我希望你能夠不負亞瑟之名,而我自然接受你的挑戰,那麽就這樣吧,等過了獸潮之後,你若能活下來,我必定與你交戰,到那時,我可不許你哭著向我求饒。”


    說完這番話的西弗倫顯得十分愉悅,猶如遇到了一個難得一見對手,而且西弗倫其中的話更是讓藤彥心中一驚,可臉上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擺出早已想好的麵色。


    “那麽,結蘿呢,你可以將她交給我嗎?”


    藤彥急忙叫到,看到西弗倫準備離開的動作,藤彥也顧不上什麽臉麵了。


    “這是不可能的,不說結蘿本身蘊含的能力是我需要的,而且她消耗的資源就遠不是你可供給的,最後,你也沒有可以和我談條件的資本。那麽,就這樣吧,如果你的實力成長到足以威脅我的話,或許我會為了保命雙手奉出也不一定。”


    帶著如此明顯的利益與嘲諷,西弗倫甩身就走,那氣勢如虹的背影讓藤彥深刻意識到之後的生活必將充滿波折與險阻,可這又能怎樣。有時候,一個軟弱的男人其實會因為某些不可越過的原則而奮起抵抗,有時候,一個充滿痛苦的內心會因為某些情感的滋潤而充滿希望。


    在結蘿出現之前,藤彥覺得人類太過脆弱,一碰就碎,轉眼就會消亡,這個世界太過混亂,自己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可是結蘿出現之後,她那一眸一笑不僅是帶給藤彥精神上的美感,而且是帶給藤彥心靈的滋潤。她似乎始終守護在自己身邊一般,給自己,新的希望。


    “我走了,殿下,請你以後不要熬夜了,也不要躺在地上睡覺了,不然會生病的。”


    “嗯,我知道了,等時機成熟了,我會接你迴來的。”


    “嗯,嘻嘻。”


    結蘿帶著絲絲甜蜜的微笑迴到那塊透明圓球之中,帶有色彩的靈魂逐漸轉換成淡藍色的光點,它們自行的組成一道手掌大小的光束,猶如河流一般流進那顆隻有拇指直徑大小的透明球體。而當結蘿的靈魂重新迴到那裏,圓球才從一般的小球變成一個帶著淡藍色光芒的晶體,藤彥一直關注著這一切,他很肯定承載結蘿靈魂的晶體其實與之前自己在浮島上遇到的晶體是一樣的東西,雖然形狀以及色澤上相差甚遠,但既然自己可以憑借這股力量附生到這副身體重生,那結蘿一定也可以。


    抱著這有些主觀的想法,藤彥不再頹廢下去,他一心隻想著如何帶迴結蘿,如何才能擁有自己的力量,卻一直沒有注意到那個隱藏在角落裏一直關注著自己的,另一個女孩。


    女孩隔著一麵由女巫之力做成的鏡子靠在會議室的角落裏,她從一開始就呆在了這裏,因為她知道藤彥不可能帶自己過來。在外麵,是看不到裏麵的,而在裏麵卻可以看到外麵的任何東西,憑借這份力量,茉莉一直難以被人發覺,就算是擁有同樣力量的莉莉。然而現在茉莉發現,自己的力量似乎難以控製,尤其是當藤彥撫摸著結蘿的臉頰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心酸縈繞在心裏難以消除,茉莉不明白這份異常是為什麽,不過,她還是抱著救濟會賦予她的神聖任務繼續隱藏著自身,宛如一個喜歡幻想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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