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在費國華的幫助下搭上了曹可達這條線,他們第一次的計劃被齊仲衡無意中破壞了。


    特克蘇的確有一家兵工廠,這條線已經由警方安排的臥底跟了許多年,本就打算趁機收網,如果能引趙冼貴去交易,正好一網打盡。


    如果說曹可達和楊連生在這件事情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大概也就是放給趙冼貴和婁翼的煙霧彈。薛尚不相信婁翼,也不願意在費銘璋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曹可達一直都知道薛尚的身份,楊連生也的確是負責曹可達黑貨生意的,但他究竟跟誰做交易,是不可能讓薛尚知道的。


    費銘璋打從心底裏希望薛尚是警察,這樣他們就可以用合法手段將趙冼貴繩之以法,但如果薛尚真的是警察,會眼睜睜看著戴昕怡送命嗎?而且,薛尚的目的隻是趙冼貴?他會不會還打算將曹可達拖進來?


    帶著這些疑問,在得知張赫身份後,他選擇跟蹤薛尚。如果薛尚真的是警察,沒準他和張赫本就打算裏應外合,共同對付曹可達。這是費銘璋不願意看到的。


    當薛尚將槍遞給費銘璋的那一刻,他是真的願意把命還給他,這樣或許還能早日與戴昕怡相聚。然而費銘璋不可能殺他,隻能憤怒又無奈的轉身離去。


    迴到酒店後,薛尚坐在床沿上,翻開錢包,看著戴昕怡的照片,陷入深深的思念。直到房間外細密的腳步聲打斷了薛尚的思緒。他收好照片,拿好槍,側身藏進衣櫃裏。


    門鎖被一槍崩壞,隨即房門被人踹開。一輪綿密的槍聲後,幾名殺手走進房間,發現根本沒有人。此時,薛尚突然從衣櫃中鑽了出了,出其不義崩掉了兩名殺手,待到最後一名殺手反應過來時,將槍口對準薛尚時,卻被人從門外一槍擊殺。


    開槍的是婁翼,他和費銘璋聽到槍聲後,也趕了過來。


    “誰要殺你?”婁翼問道。


    “曹可達知道了你的身份?”費銘璋想到了曹可達。


    不,曹可達早就知道了薛尚的身份,不會因為這個理由殺他。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張赫變節了。”這是薛尚的判斷,畢竟消失10年,很難說張赫現在的立場究竟是什麽。


    張赫變節,第一個想殺的人是薛尚,留著婁翼和費銘璋,是打算繼續跟他們做生意?他的這些打算,曹可達知道嗎?如果曹可達知道,又會是什麽態度呢?如果曹可達不知道,張赫敢私自行動嗎?


    費銘璋將薛尚的身份告訴了婁翼,比起其他人,他始終非常信任婁翼。為了不連累曹可達,他決定終止計劃。但他擔心告訴曹可達真相後,曹可達不會放過薛尚,二人正商討著是否先讓薛尚離開金星月,再通知曹可達計劃取消,便聽到了槍聲。


    三人收拾好東西,剛出酒店大門,張赫便領人圍住了他們。看來他預料到一擊不成,早已留有後手。


    張赫對著薛尚微微一笑,臉上的傷疤因這笑容牽扯顯得格外猙獰。


    “你像極了10年前的我。”


    “所以你要殺了我。”


    “對,因為鮑育民10年前就死了。”張赫收斂了笑容,“不過既然你活了下來,看在同僚的份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一次脫胎換股的機會。”


    說罷,張赫將槍指向費銘璋,“殺了他,留下來幫我。”


    看來,他也沒打算放過費銘璋,連費銘璋都要殺,莫非曹可達……


    “曹爺不會放過你的。”婁翼開口試探道。


    張赫又笑了,“你是趙冼貴的女婿,你想讓他死,是想頂他的位吧!我也可以幫你,以後金新月的生意,就你和我做,如何?”


    重重包圍下,三人猶如甕中之鱉,任他們身手再好,槍林彈雨下也難逃出生天。除非,有外援。


    一輪密集的槍聲在外圍響,瞬間將包圍圈撕開了一條裂縫。三人趁亂分別矮身向兩側閃避尋找掩體,同時與外圍裏應外合,同張赫的人展開火拚。


    費銘璋和薛尚轉向右側,婁翼轉向左側。很顯然,張赫的確不打算取婁翼性命,卻並不打算放過薛尚和費銘璋。火力集中攻向二人。


    酒店門口,除卻一人寬的立柱再無其他掩體,若不是外圍火力甚猛拖緩


    了殺手們進攻的速度,二人早就被打著篩子了。


    隻聽外圍連珠炮的槍聲中,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


    “銘璋哥,薛尚,你們在嗎?”是曹宏。


    張赫果然已經和曹可達翻臉了。


    費銘璋和薛尚這邊的火力越來越猛,二人的子彈也打光了。就在這時,一名殺手衝到了費銘璋身後,舉槍射擊。


    “小心!”薛尚一把推開費銘璋,在擊中殺手麵門的同時,頸部後側中彈。


    “薛尚!”


    薛尚捂住後頸,痛苦的倒地哀嚎,鮮紅的血液從他指縫中汩汩外湧。


    就再第二個殺手再度將槍口對準費銘璋時,一顆子彈飛來,將殺手擊斃。曹宏的人終於殺進了包圍圈,控製住了場麵。張赫隻得帶領殘兵敗將匆忙撤退。


    “薛尚……”曹宏俯下身和費銘璋一起查看薛尚傷勢,此刻的薛尚已因失血過多陷入休克。“他傷得很重,趕緊跟我走。”


    楊連生過來,和費銘璋一起將薛尚抬上車。


    曹宏帶著三人來到了一家私人診所。三更半夜,曹宏敲開診所大門,接診的是一名40多歲的中年男人。男人樣貌不顯老,卻已兩鬢斑白。見曹宏深夜造訪,也不如何驚訝,隻指揮著他們將薛尚抬進診所裏間的手術室。


    “祁大夫這些年來一直幫我們曹家,他醫術了得,相信薛尚不會有事的。”


    直到此刻,費銘璋才發現,曹宏滿身血汙。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與他想象中的小公主差距太大了。


    “這是我們大小姐曹宏,銘璋是第一次見吧!”一旁的楊連生解釋道。


    “曹爺呢?”費銘璋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卻仍希望自己猜錯了。


    “被張赫殺了。”曹宏的聲音平靜極了,完全不似一個剛剛喪父的小姑娘。


    她這樣小小的個子,短短的頭發,一張永遠張不大的娃娃臉,配上這樣冰冷的聲音,說不出的違和。


    作為一個大毒梟,曹可達的一生可謂傳奇。在浮城坐過頭把交椅,被人一鍋端了,還能逃出升天。來到異國他鄉,又能混得風聲水起。道上的人談起曹可達無不嘖嘖稱奇。然而年過半百,他也慢慢變得跟所有父親一樣,希望為女兒掙一個光明的前程。


    這個長得像小男孩的女兒,是曹可達的心頭肉,也是他的心病。從小跟隨自己,小姑娘一身的戾氣。平日看上去像個不諳世事的未成年,卻動不動扛著比她人還高的槍、炮出去跟人火拚。出來混,哪有不用還的。曹可達深深理解費國華的心思,當費國華聯係上他請他幫忙時,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因為費國華告訴他可以借此機會向國內公安投誠,或許晚年可以像坤沙一樣。是否能掙得像坤沙一樣的後半生,曹可達不願意強求,他隻希望能將曹宏平安送迴浮城,讓她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下,就夠了。


    然而事未成,費國華就鋃鐺入獄,剩下的大概就隻能指望薛尚了。在得知張赫的身份後,曹可達既不生氣,也不驚慌,反而希望這是另一個機會。


    當晚,曹宏跟人火拚完迴到家,剛把手中的67扔到沙發上,燈就亮了,曹可達一直在等她。曹可達將張赫和薛尚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


    “你想學坤沙?”


    “這是你費伯伯生前給我指的一條路,也是我當時安排你去浮城跟薛尚交易的原因。那裏是你出生的地方,我希望你迴去看看,或許你會喜歡那裏的生活。”曹可達看向麵無表情的女兒,“宏宏,薛尚和張赫,或許就是我們改邪歸正的好機會。”


    “改邪歸正?”曹宏冷哼一聲,“何謂邪,何謂正?”


    女兒的反應讓曹可達有些無措。


    “從我出生以來就跟著你走江湖路,吃江湖飯,我沒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什麽問題,為什麽要改?”


    “宏宏!”曹可達有些陌生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你把我帶到這世上,讓我過上了這樣的生活,你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就又想改變我的生活。爸,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自私嗎?”那張未成年的臉上寫滿了與外貌不匹配的不忿。


    曹可達這才意識到,女兒早已成年,長得再顯小,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而這想法早已與他這個父親南轅北轍。


    “確實自私。”突然,張赫的聲音響聲。


    張赫帶領了十幾個人闖進了曹可達的莊園。


    “張赫?”曹可達有幾分驚訝,然而很快意識到對方來者不善,“你想幹什麽?”


    “大哥,不如讓我問問你想幹什麽?你知道了我從前是警察,是打算殺我滅口還是想讓我帶著你改邪歸正?”


    曹宏警惕的看向張赫。


    “現在看來,殺你滅口,似乎也沒那個機會了,如果選後者呢?你又打算怎麽樣?”


    “我從前是警察,不過十年前起就已經不是了。”張赫掏出槍對準曹可達。


    “爸!”曹宏飛身去拿起自己扔在沙發上的槍。


    張赫見狀,調轉槍頭對準曹宏,槍響,曹可達擋在了曹宏身前。就在曹可達倒下的一瞬間,突然沙發掉轉了個兒,父女兩似乎被蓋到了沙發下麵。幾個人槍上去補了幾槍,卻是沒有動靜,大家拉開沙發,卻看到平地上沒有任何人。


    沙發下有一條密道,曹可達父女就是從這條密道裏逃走的。張赫立刻命人尋找開關,卻是怎麽也找不到。他安排人留下來掘地三尺,自己再帶人去圍堵費銘璋他們。


    曹可達傷得很重,還來不走逃出密道就咽氣了。臨走前,曹可達交待讓曹宏去找到費銘璋和薛尚,不能讓張赫傷害他們,他終究是希望薛尚能幫曹宏爭取一個未來。


    曹可達對曹宏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就是爸希望你退出江湖的原因……因為這裏充滿了殺戮……任何人,都難得善終。”


    也不知道這話是否能觸動曹宏。


    堡壘總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傳奇一生的曹可達最終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薛尚痛苦的呻吟聲打斷了曹宏的思緒,祁大夫走了出來。


    “嗎啡或者海/洛/


    因。”祁大夫簡潔明了。


    “我去取。”楊連生替曹宏答道。


    “他怎麽樣?”費銘璋關切的道。


    “子彈打在了他頸椎的兩節椎體之間,如果手術的話,多半會半身不遂。但如果不取出來,傷痛發作會讓他生不如死,隻能用嗎啡或者海/洛/因來緩解疼痛。”


    費銘璋整個人都愣住了。薛尚這是真想把命還給他。


    “可他是個警察,你這是在讓他吸毒。”婁翼的話讓費銘璋更不是滋味。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費銘璋不甘心的問道。


    “我這裏是沒有了。”祁大夫並不理會這些人什麽身份,他隻聽從曹家人的命令。“另外,注意讓他遠離磁場較強的地方,子彈是金屬製品,遇磁場會有波動。”


    楊連生拿來了海/洛/因,薛尚終於在毒品幫助下獲得了短暫的平靜。


    曹宏獨自走到診所門外,楊連生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有煙嗎?”曹宏問道。


    “我不抽煙,你知道的。”


    楊連生剛說完,一根煙遞到了曹宏眼前。費銘璋也跟了出來。


    “謝謝。”曹宏接過煙,費銘璋順手幫她點燃。


    楊連生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麽。


    “對不起。”費銘璋覺得,這一夜,他需要道歉的人太多,“如果不是我,曹爺或許……”


    “如果宇宙沒有爆炸,地球沒有人類,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曹宏仰頭,衝費銘璋笑了笑,露出了那兩顆小虎牙。


    她的表情配上她的話,讓費銘璋很是不適應。


    曹宏吸了一口煙,淡淡的道,“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該找誰償命。”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曹宏問費銘璋。


    “冤有頭債有主。”費銘璋也來了這麽一句。


    曹宏完全明白費銘璋的意圖,點點頭道,“薛尚得留下來養傷。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眼前的曹宏,讓費銘璋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一個身高剛過一米五年齡不足25的小姑娘,身上居然已經有了江湖大佬的氣質。不知道作為父親的曹可達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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