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翼。”萬琪輕輕推醒婁翼,幾分驚喜,幾分心疼。


    “琪琪……”婁翼睜開眼看到萬琪,幾乎立刻將她擁入懷中,像孩子一樣的哭了起來,“媽走了……”


    “我知道,我看到新聞了……”萬琪也跟著落淚了,她輕撫著婁翼的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他。


    “琪琪,迴到我身邊吧,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真的不能再沒有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離開浮城,從頭開始,好嗎?”婁翼緊緊擁著萬琪苦苦哀求道。


    萬琪猶豫了,她想到了許睿。


    “求你了……”婁翼的聲音細不可聞,他害怕被萬琪拒絕,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既無法放手,又怕用力過猛會將稻草一同拉沉。


    “嗯……”萬琪終於同意了。


    婁翼的眼中終於有了些許光茫,將萬琪抱得更緊了。


    袁飛鴻見到婁翼的時候,感覺他整個人都變了。那些銳氣,甚至是仇恨都被痛苦磨平了。不過他仍然很高興,隻要婁翼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翼哥!”袁飛鴻又驚又喜,一把抱住婁翼。


    “進屋說。”婁翼到袁飛鴻家,打算告訴他離開浮城的計劃。


    “阿姨那邊是誰去處理的身後事?琪琪說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是你安排的嗎?”


    婁翼一聽,就想到可能是費銘璋安排沙莎去幫的忙。


    “應該是銘璋。”


    袁飛鴻知道費銘璋,隻是想不通他跟這些事怎麽會牽扯到一起,“怎麽會這樣的,阿姨為什麽會突然來浮城?”


    想起母親,婁翼又默默落下了淚。婁翼掏出一支煙點燃,擦幹眼淚。他無力再去想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後麵該怎麽辦?此刻的他隻有一念頭,逃離浮城。這裏的一切已經快將人壓垮了。


    “飛鴻,我鬥不過趙冼貴,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袁飛鴻第一次聽婁翼說出這樣的話,不覺跟著一陣難受,但仍然寬慰道,“鬥不過算了。翼哥,咱們離開浮城吧!”


    他幫婁翼說出了心中的打算,讓婁翼十分感激,“嗯,我約了琪琪今晚走!”


    “真的嗎?她會和你一起走?”袁飛鴻很是驚喜,有萬琪在婁翼身邊,這段艱難的時日總會好過一些。


    婁翼微笑道:“你準備一下,在南郊碼頭等我,我和琪琪碰頭了就去和你匯合。”


    “好!”


    盡管答應了婁翼,萬琪心中仍是無比糾結。在家中收拾好行李後,她決定去如意行找許睿。


    許睿見到萬琪,十分欣喜。這些日子,他已經開始計劃著何時向萬琪求婚,今天白天特意在店裏選了一隻精致的翡翠戒指,雖然求婚大多數時候都應該用鑽戒,但許睿覺得可以訂婚的時候用一隻,婚禮的時候再用一隻。


    前陣子許睿剛買了車,這會兒正驅車,將萬琪帶到自己家附近。一路上,許睿興奮的講述著上班的鎖事,沒發現萬琪的心不在焉。


    二人選了那間老夏的館子用餐。這間餐廳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館,沒什麽像樣的裝修,也十分平價。選在這裏,許睿有他的小心思。


    “這個餐廳的老板姓夏,在這兒幹了20多年了,雖然簡陋,但我卻特別喜歡。大概是因為這裏承載了太多小時候的迴憶吧!”


    萬琪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麽跟許睿開口。


    “琪琪,”許睿繼續道,“如果你能……你能住在這兒……那我們就可以天天來這兒吃了……”


    萬琪似乎剛剛反應過來,有些懵懂的看著許睿。


    “我……我不是逼你這麽快就結婚,我隻是……隻是……”


    萬琪突然哭了:“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許睿嚇了一跳,“你怎麽啦?你是我女朋友,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萬琪邊哭邊搖頭。


    “是不是……”許睿看出些端倪,“他……出了什麽事?”


    “我……”萬琪哽咽著,什麽都說不出口。


    “好了,別為難自己。”許睿輕輕握住萬琪的手,“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會攔著你的。就算……”後麵的話,許睿說得有些艱難,“你想離開我,也沒有關係。但是,他必須好好待你,否則我不會放過他!”


    告別許睿,萬琪迴到家。她最終沒能將離開浮城的決定告訴許睿,事實上直到此刻,她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走。


    剛拖著行李出門,就看到許睿拿著一個厚厚的紙袋站在門口。


    “許睿!”


    “我來送送你。”許睿走到萬琪身邊,拖起她的箱子。


    萬琪愣愣的跟著他下樓。


    她什麽也沒說,許睿也什麽都沒問。


    直到走到小區門口,許睿將手裏的紙袋塞到萬琪手裏。


    “銀行關門了,我的卡單日轉賬有額度限製,提款機單張卡也隻能提2萬。我轉了30萬到你戶頭,這裏麵還有5萬塊現金,不管怎麽樣,你先拿著。”


    “不,不……”萬琪本能的拒絕。


    “到哪裏都需要用錢,”許睿不由分說,拉開萬琪的手提袋,將錢塞了進去,“我之後會再轉一筆錢到你的銀行卡,別告訴他,男人都要麵子的。”


    許睿沒提及婁翼的名字。那晚聽到了婁翼和袁飛鴻的談話後,他就知道靳鵬這個名字是假的,但他不知道婁翼的真實身份,也敏銳的意識到這個真實身份不能被他人知道。因此在萬琪麵前隻用“他”來代替。


    萬琪哭紅了眼圈,為什麽許睿可以為他做到這一步,而自己隻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負他呢?


    許睿招手替萬琪攔下了出租車。然後緊緊擁住了萬琪。


    “你會記得我嗎?”許睿哽咽的問道。


    萬琪隻是一個勁兒的哭。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停頓片刻,許睿鬆開手,“走吧!”


    許睿將萬琪的行李放進後備箱,替她拉開車門,將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萬琪塞進了出租車內。


    出租車漸行漸遠,許睿的身影越來越小,萬琪覺得自己的心也漸漸從身體裏抽離。


    出租車終於停在了離南郊碼頭不遠處的河邊。


    “師傅,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迴。”萬琪拉開車門,沒有帶上自己的行李,隻從後備箱的手提帶裏拿出許睿給她的那筆錢。


    婁翼看到萬琪下車,興衝衝的迎了上來,又見萬琪手上除了一個紙袋什麽都沒有。


    “你的行李呢?”


    “婁翼,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為什麽?”婁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萬琪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將手中的紙袋塞到他手裏,“這些錢你拿著……”


    “什麽意思?”婁翼有些不解的看著萬琪。


    “到了別的地方重新開始怎麽都需要一些錢的……”


    “這些錢你哪兒來的?許睿給你的?” 婁翼看著萬琪,眼神漸漸變冷,“你拿他給你的錢來打發我?”


    萬琪急忙解釋道:“不是的,他知道我要走……他……他隻是想幫我……”


    婁翼冷笑一聲,“所以你被感動了?你以為他是好人?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嗎?”


    萬琪含著淚,“起碼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所以我不可以辜負他,對不起……”


    婁翼看著萬琪,眼神變得疏離而陌生,他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最愛的女人居然用這樣的方式羞辱自己。最終他沒有說出許睿是殺害葉源的真兇這件事,選擇轉身離去。


    萬琪追了上去,她仍然擔心婁翼的境況,“你打算去哪兒,你會離開浮城的吧?”


    “一直以來想走的人都是你,既然你不走了,我為什麽還要走?”


    萬琪拉住婁翼,“你留下來會很危險的!”


    “我的死活你還在乎嗎?” 婁翼悲傷的怒吼著,用力甩開萬琪的手,不慎掀飛了她手中的紙袋。


    紅色的鈔票漫天飛舞。


    萬琪看著婁翼,幾分唏噓,幾分無奈。從前她一直覺得是婁翼傷害了她,她離開的理直氣壯,從心底裏她是恨著婁翼的。而如今,她不再恨了。原來愛的反麵不是恨,而是背離。有一個人取代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你仍然關心他,但卻不會超越關心另一個人,更不會超越關心你自己。力所能及時就幫一幫,實在幫不了,也可以事不關己的說一聲“無能為力”。


    萬琪轉過身,千般心緒湧上心頭,無論多刻骨銘心,他們是真的再也迴不去了。


    終於,二人背對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婁翼快步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不甘、憤怒、嫉妒和仇恨將他的靈魂撕扯得血肉模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迴。


    “倒插門兒嘛,跟長工沒什麽區別。”


    “你別以為娶了敏敏就能姓趙,叫我爸一聲爸你就成了趙冼貴的兒子。你不過就是我趙家的一條看門狗,讓你給我擦鞋是給你臉,否則你連給我提鞋都不夠資格!”


    “你在浮城的一切都是我們趙家給的,你最走運就是


    娶了我,沒有我,你連個屁都不是。”


    “就在這個酒店上麵,我送給趙拓一夜春宵,就當是我搶了他女人的一個補償吧。不過我當初這麽做是為了他好,今天這麽做是為了你好,更是為了敏敏好。”


    “砰”的一聲槍響,母親麵帶微笑的直直看著他,那眼神如千度高溫燒製的鐵烙,燙得他心頭發顫。


    母親被葬在哪裏他都不知道,怎麽能一走了之?他開始痛恨自己的軟弱,也終於明白,離開浮城隻是他一時承受不了痛苦的逃避之舉,時過境遷後他一定會後悔,也一定會迴來報仇。


    如今的他已經徹底一無所有,沒什麽不可以再失去的,那麽剩下的人生,他一定要為自己、為家人報仇,讓那些看不起他的、給過他屈辱和痛苦的人付出代價。想到這裏,第一個映入他腦海的人,居然是萬琪。他心中對萬琪產生了難以抑製的恨意,原來能夠給你最深傷害的,不是仇人,而是你愛的人。


    漫天飛舞的紅色鈔票打斷了婁翼的思緒,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


    “拿去,都拿去,隻要你們把小爺哄開心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小爺有的是錢。”


    原來不知不覺間,婁翼已經走到了紅燈區。不遠處,趙拓正一手摟著一個美女,一手從兜裏掏出鈔票往空中扔,身後還有好幾個美女跟著邊撿錢邊起哄。


    這個敗家子真是從未讓人失望。


    婁翼冷冷的一笑。


    趙冼貴,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定要讓你無子送終!


    南郊碼頭的袁飛鴻接到了一通電話。


    “翼哥,我一直是跟你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趙敏已經一天一夜未能聯係上婁翼了,她懷疑婁翼是不是又和萬琪舊情複燃。差一點她就要找趙冼貴幫忙,這時,家裏的門開了。


    “老公,”趙敏立刻迎了上去,“你去哪兒了?手機也關機!”


    “對不起,老婆,昨晚喝多了,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手機也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


    趙敏見他神色如常,有點內疚自己疑神疑鬼,而且心疼丈夫老要陪著那些牛鬼蛇神們周旋。


    “爸也是的,怎麽老讓你幹這些。”


    婁翼就著話頭說道:“能為爸分擔本就是我們兒女們應該做的,隻不過……”婁翼摟著趙敏在沙發上坐下,“你有沒有覺得大哥好像對我挺有敵意的。”


    提到趙拓,趙敏就想到了萬琪。


    “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女人吧?”趙敏試探的提了一句。


    關於萬琪被趙拓強暴的事,夫妻二人從未談及,趙敏隱約覺得這可能是婁翼的雷區,但今日提到趙拓,趙敏想借此機會了解婁翼的真實想法。


    “你是說大哥愛上那個女人了,不會吧?”婁翼顯得很吃驚,“他是因為萬琪才對我有敵意的?那可太冤枉了。”


    婁翼的反應比趙敏想像的還要坦然,趙敏的嘴角顯而易見的上揚。


    “那不然呢?”


    “會不會是因為爸一直沒給他安排什麽事兒做?”


    “唉,”趙敏長歎一聲,“他就是個糊不上牆的爛泥,什麽事兒都幹不好。”


    “話是這麽說,但他畢竟是你親哥哥,用他總比用外人好吧!”


    “你是我丈夫,”趙敏一把環住婁翼的腰,“怎麽能是外人呢?”


    “我不是說我。”


    趙敏抬起小臉,有些不解的看著婁翼,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那個薛尚?”


    婁翼點點頭。


    “也是,他居然可以直接到家裏跟爸談事情,什麽重要的事,爸為什麽要交給他呢?”


    “爸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隻不過薛尚畢竟是外人,如果能有個自己人盯著,總是更放心一些。”


    趙敏轉動著眼珠子,心裏想著,趙拓肯定不是那塊料,得想法子為自己的丈夫爭取機會,還不能讓父親察覺到。


    婁翼輕撫著趙敏的秀發,知道這傻姑娘已經上了自己的套。


    幾天後,婁翼和趙敏再次迴趙府吃飯。雖則隻是一頓平常的家宴,趙拓甚至沒迴家,但婁翼感覺到趙冼貴有些不同。那不經意揚起的嘴角透露出某種不易察覺的興奮,以至於一家人聊天時,趙冼貴都顯得有些走神。


    迴到駿熙園,趙敏先去洗澡。婁翼站在陽台上點了根煙。


    趙敏洗完澡,從背後抱住他,見他正仰望著天空,不禁問了句,“看什麽呢?”


    婁翼用煙頭指了指天空,半是迴答趙敏,半是自言自語的道:“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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