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結案筆錄的名義被騙來的婁翼立刻發現自己陷入一場開門見山的審訊中。想想看,也是自己太單純,作為受害人家屬需要配合作什麽結案筆錄嗎?


    高祥:“9月27日上午9點到12點期間,也就是你父親去世後的第二天,你在什麽地方?”


    “在家。”


    “有誰可以證明?”


    “我家人。”


    “除此以外呢?”


    “高警官,什麽意思?你們要調查什麽?”婁翼意識到情況不對。


    “驗屍報告顯示,葉源死於11月27日上午9點到12點之間,所以我們想知道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麽?”


    婁翼震驚又憤怒,幾乎是咬著牙說:“你們該不會想說葉源的死跟我有關吧?”


    高祥也不迂迴,“如果認罪的話,可以爭取輕判。”


    婁翼難以置信盯著高翔,“現在是他殺了我的父親……”


    “所以你為父報仇,動機很合理啊!”


    “那段時間我在家,我不可能去殺他!”


    “可是他身上、手上有你的血跡,你怎麽解釋?”


    “報案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在我家附近撞到過他,他當時偷了我們家的金幽玨,金幽玨劃傷了我,所以他手上身上會有我的血跡。”


    “很抱歉,上一份筆錄弄丟了。”高翔理直氣壯,就像弄丟的是上廁所的衛生紙一樣。而現在婁翼就是用來替他擦屁股的。“我們在他身上沒有找到金幽玨,當然你家的東西,被你拿迴去也很合理,所以你既是為父報仇,也是為了拿迴屬於你自己的東西,殺了葉源。”


    婁翼:“……”


    當晚,婁翼便被扣在了警察局。


    同一天夜裏,戴銘璋和葉翠翠住進了老街的一家賓館,準備第二天去警察局辦手續。


    戴銘璋開了兩間房,送葉翠翠進房後,他開始幫著她收拾東西。葉翠翠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忙出忙進。戴銘璋不是個會照顧人的男人,說他有些大老粗也不為過。可這會兒,他先是燒水,用開水給浴室、潔具、茶杯消毒,又將床上的床單、被套換上。


    這時葉翠翠才發現,他將自己家裏的一套床單被套也帶來了。是啊,早上出行時,自己的東西都是他幫著收拾的。自己一宿睡得不安穩,起床後人一直很恍惚,怎麽出的門,怎麽上的車,全都不記得了。


    忙活完後,戴銘璋走到葉翠翠跟前,半蹲下身說:“那你早點休息,銘璋哥就在隔壁,有什麽事就叫我。”


    葉翠翠愣愣的看著他,戴銘璋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轉身準備離開。


    忽然,葉翠翠一把從被後抱住他,“銘璋哥,你別走,我害怕……”說著,便哇哇哭了起來。人在異鄉,孤寂感更是如深淵一般纏繞著她。


    戴銘璋迴身摟住葉翠翠,“傻丫頭……”用袖子擦著她的眼淚,“那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葉翠翠搖搖頭,隻抽泣著說不出話。


    戴銘璋看著她尚未褪去嬰兒肥的稚嫩臉蛋上,掛著怎麽都擦不完的淚珠,心裏一陣絞痛,“翠翠,你放心,銘璋哥會照顧你的……”停頓半晌,終於下定決定道,“照顧你一生一世。”


    葉翠翠有些震驚的看著他。


    戴銘璋輕輕吻了葉翠翠的臉,然後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可以為葉源做的,照顧好他的妹妹,並且,騙她一輩子。


    婁翼一夜未歸,終於讓萬琪他們意識到情況不對,方杏梅更加六神無主,萬琪也擔心得不行,讓袁飛鴻在家好好照顧方杏梅,自己來到警察局打探消息。


    戴銘璋和葉翠翠前腳走進警察局,萬琪後腳就到了。二人去辦理手續,萬琪找到一個警察詢問起婁翼的情況。


    高祥負責接待戴銘璋和葉翠翠。


    “屍體現在還在冷藏室,你們看是否火化以後再帶迴去,如果同意的話” 高祥拿出一堆材料,指著其中一張紙,“在這上麵簽個字。”


    葉翠翠接過材料,看了看戴銘璋,戴銘璋點點頭。


    葉翠翠簽好字,問高翔,“我能


    再看看他嗎?”


    高翔點點頭,帶著她和戴銘璋走進了停屍間。


    被警察告知婁翼涉嫌殺害中國籍男子葉源的萬琪震驚失措,呆愣當場,半晌才吐出一句,“這怎麽可能?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警察:“案子已經結案了,不會有錯的。”


    “你們才查了幾天啊,怎麽能這麽快就結案呢?你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小姐,請注意你的措辭!”那位官老爺的口吻就仿佛萬琪是來上/訪的無賴,再出言不遜就把她也關起來。


    萬琪到底是沒見過什麽世麵,害怕自己大吵大鬧會這事兒更沒有轉圜的餘地,隻得低聲下氣的,“警官,您再查查吧,自從他爸爸死後,我們一直都在一起,他不可殺人的,求求你,一定要查清楚。”


    這時,高祥帶著辦完手續認完屍的戴銘璋和葉翠翠走了出來。


    那警察嫌萬琪煩,指著高祥說:“那位是辦案警官,你有什麽,問他去吧!”


    萬琪似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撲向高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差給他跪下了,“高警官,婁翼真的沒有殺人,您放過他吧……”


    這陣勢讓高祥厭煩不己。


    “證據確鑿,人馬上就要押到檢查委員會去審查起訴,你跟我說這些已經沒用了。”


    萬琪沒了主張,高翔一把推開她,轉身對戴銘璋和葉翠翠道,“今天就會安排送死者去火化,一會你們可以跟著一起去,之後就可以帶死者迴國了。”


    萬琪已不知所措,隻得提出最後的懇求,“那我可不可以見見他。”


    “庭審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視。”高翔冷漠的迴絕了她。


    也合該萬琪和婁翼有緣,此刻,兩名押送人員正準備將婁翼轉移至看守所。婁翼戴著手銬腳鐐走過長廊,萬琪一眼就看到了他。


    “婁翼!”


    “琪琪?!”


    萬琪衝向婁翼,卻被眾警察將二人檔住。


    “高警官,葉源真的不是他殺的……”


    “琪琪,別說了,沒用的……”婁翼邊被押送人員往外拉,邊對萬琪喊,“照顧好我媽!”


    什麽!戴銘璋驚了,葉源?葉翠翠看著這個叫婁翼的男人,幾乎目不轉睛。戴銘璋也認出了他,這不是金皇庭那個拳手嗎?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麽會牽扯到葉源的案子裏。


    戴銘璋:“高警官,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什麽搞錯了?”高翔裝聾作啞。


    “葉源不是他殺的。”


    “哦,那是誰殺的?”高翔近乎挑釁的看著戴銘璋,把戴銘璋看得心裏直發毛。


    他知道,大家都知道,可是沒有人承認,沒有人說穿,任由這一切黑暗無邊無際的漫延。


    “葉源搶了他父親的金幽玨,於是他報仇雪恨殺了葉源,可惜我們沒能找到金幽玨,除非金幽玨在別人手上,那或許可以說明他是冤枉的。”


    多明顯的陷阱,戴銘璋會跳嗎?他已經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死了自己的兄弟,還要讓另一個無辜的人為自己懦弱陪葬嗎?


    告訴他,金幽玨是自己拿走的,葉源是自己殺的,東西已經拿迴浮城賣掉了。戴銘璋在心裏下定決心,然而下一刻……


    “銘璋哥。”葉翠翠的聲音打斷了他。


    戴銘璋迴頭,有些茫然的看向葉翠翠,自首的決心與葉翠翠流淚的麵龐在腦海裏激烈對抗著。


    他承諾過,要照顧葉翠翠一生一世,要騙她一生一世,如果這時候讓她知道,這個要照顧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就是殺害自己親哥哥的兇手,她怎麽受得了。


    戴銘璋看了看葉翠翠,又看向被押上囚車的婁翼,最終隻能跟睜睜看著囚車離去,看著那最終追不上囚車的女孩跪倒在地,哭得肝腸寸斷。


    熾烈的爐火熔化了葉源的遺體。戴銘璋摟著哭泣的葉翠翠,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那個叫琪琪的女孩跪在地上哭泣的瘦小背影。自己真要欠下這麽多的孽債嗎?不行,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那個叫婁翼的男人。


    迴到家,萬琪隻


    知道哭,見她那個樣子,袁飛鴻和方杏梅便知不妙,問了半天,終於知道了情況,方杏梅幾乎暈死過去。二人想了老半天法子,差點就要送方杏梅上醫院了,方杏梅才幽幽醒轉過來。此後,兩個女人呆坐在一起,隻知道掉眼淚。


    這可怎麽是好。袁飛鴻急了。一直以來,這個家的主心骨是婁翼,婁百川神智不清頂不了事,他雖然也是個男人,但也習慣了被婁翼照顧。如今婁百川死了,婁翼也快死了,現在這個家就剩下他一個男人了。不行,他必須振作起來,必須想辦法救婁翼。


    可是,要怎麽救呢?袁飛鴻腦子飛速轉著,終於他想到了一個人——魏學東。


    憑袁飛鴻自然是沒有那麽容易見到魏學東的,他隻得先來找史波。


    “你別給我提那小子啊!我他媽好不容易幫他打開局麵,他倒好,撂挑子走人,現在惹事兒了吧!活該!他要還是魏家的人,誰敢動他?”提起婁翼,史波似乎餘怒未消。


    “波哥,你想想辦法,大老板不是很賞識翼哥嗎?你跟他求求情!”


    “你知道這個案子是為了什麽嗎,就敢讓我去求情?”


    袁飛鴻當然不知道。


    史波隻好將來龍去脈告訴袁飛鴻,未了,問他,“你覺得大老板會為了這小子給自己的親弟弟找麻煩嗎?”


    原來婁翼是魏學慶安排給中國政府的一個交待。


    戴銘璋帶著葉翠翠收拾好行李準備迴國。二人在柴義家附近的餐廳裏吃午飯。


    “翠翠,你先在這兒吃,我去去就迴。”


    “銘璋哥,你要去哪兒?”


    “去處理點生意上的事。”戴銘璋摸摸葉翠翠的頭,“別害怕,等你吃完了,我就迴來了,乖。”


    葉翠翠點點頭。


    戴銘璋走出餐廳,來到柴義家。先是感謝柴義請來大使館參讚相助,而後將婁翼的事告訴了柴義。


    “義哥,有沒有辦法?”


    “那個叫婁翼的小子以前跟過魏學東,如果魏學東肯出手,辦法倒不是沒有。隻不過,魏學慶是他弟弟……雖然葉源並不是魏學慶殺的,可他既然要把自己擇幹淨,便不會放過這個替死鬼。”


    戴銘璋低下了頭,什麽都瞞不過柴義。


    “在那種情況下做掉葉源自保,無可厚非,你也別太自責。”


    “但是不能再連累其他人了,義哥,我現在該怎麽做?”


    “咱們去試試吧,波哥!不試試怎麽知道大老板不肯幫忙呢?”


    史波懶得搭理他。


    “或者,你帶我去,我去求大老板!”


    史波簡直哭笑不得,婁翼要譜寫桃花源記,他這兄弟是要寫西遊記嗎?他以為他是孫悟空,到哪兒都能請得動大神幫他!真是人以群分,都他媽一樣天真。


    “波哥,我有辦法打動大老板,看在翼哥跟了你這麽久的份上,你就幫幫他,讓我見一次大老板吧!求你了!”


    大概確實對婁翼也有點感情,畢竟也算是朋友一場,考慮許久後,史波答應了袁飛鴻。


    柴義:“這件事情分兩步,首先得把人弄出來,名正言順判無罪是不可能了,隻能是逃獄,魏學東那邊若肯鬆鬆口子,這事兒不難辦,不過到時候出來也得是個在逃犯。這第二步,就是想法子給他一個新身份,緬甸這裏有一些中國人沒有入籍已經死了,但並沒有迴中國銷戶,警察局有人專門賣這些人的護照,找一個和那小子差不多年紀的,把護照買過來,迴國再花點錢疏通疏通,他就可以在中國有一個全新的身份。”


    “魏學東那邊……”


    “如果是逃獄,對魏學慶倒是沒有影響,隻是魏學東不缺錢,要怎麽才能說服魏學東幫忙?”


    二人一時也沒有辦法。


    “不管怎麽樣,這事兒要花不少錢,你先迴去籌錢,魏學東那邊,我看能不能再找人想點兒辦法。”


    “謝謝義哥!”


    “不過,你想清楚了,這事兒可能會讓你傾家蕩產。”


    “花多少錢,我也得把他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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