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聖明,奴婢這就去曉諭兩宮娘娘。”


    按照規矩,皇子夭折,各宮都要摘下一應彩色裝飾,一律點白,不過香琬臨盆在即,為著她肚中的孩子,太後特許景仁宮不用見白,宮人們隻需穿素雅的衣服即可。


    四阿哥不幸染上天花飽受煎熬,自他出生後,因為是早產,和皇貴妃一樣,日日湯藥不離身,如今離開人世,小小的人兒,也算是另外一種解脫了。


    身在景仁宮安心養胎的香琬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皇上給予四阿哥莫大哀榮的事情,不過她倒表現得很是平靜。


    “皇貴妃娘娘作惡多端,皇上倒肯給她這樣的麵子,皇嫂對此事怎麽看?”趕著進宮來陪香琬的鶯歌聽得紅羅稟告的這個消息,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上,很是不平。


    低頭憐愛地撫了撫已經很是沉甸甸的孕肚,一想到這孩子即將足月足日出生,香琬心裏就感到無限的滿足。


    “四阿哥出生那會兒,皇上抱著他,說什麽‘此乃吾第一子’的話,既然皇上因著皇貴妃受寵的緣故,那樣疼愛那個孩子,現在皇貴妃之前所做的壞事敗露,皇上縱然開始疏遠她,但皇上畢竟是九五之尊,說出去的話怎能輕易收迴?無論四阿哥的生母是怎樣的為人,皇上也該給四阿哥這個榮耀。”


    鶯歌雖在宮外,但也深知香琬受到皇上冷落時,皇貴妃是如何落井下石的,心疼香琬的遭遇,自然不會盼著皇貴妃好。


    眼看著皇貴妃釀下大錯,卻隻是被禁足起來,就連四阿哥也並沒有受到她的牽連,鶯歌猶自不解氣,“宮中向來講究子憑母貴,皇貴妃娘娘那樣失德,四阿哥按道理來說是得不到這份追封的,這事讓皇貴妃娘娘知道,難免以為皇上會借著對四阿哥的憐憫重新寵愛她呢!”


    “本宮知道你是為本宮著想,不過眾所周知,四阿哥究竟是因為誰而病死的,就衝這一點,皇上也不會再寵幸皇貴妃。”


    一直靜靜坐著聽她們說話,花束此時才輕聲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皇貴妃娘娘是害三阿哥不成,又害了自己的孩子,奴婢覺著,麵對四阿哥的夭折,皇上越是傷心一分,心裏對皇貴妃的隔閡就會加深一分。”


    微笑地看花束一眼,“皇額娘比咱們更明白這一層,所以才派人傳話,要本宮按兵不動,再說了,四阿哥生下時,榮極一時,現在不幸夭折,皇上要給他什麽名分,說到底都是追封,玄燁就在這幾日迴宮了,本宮肚子裏的孩子即將出生,咱們有的是來日,何必跟死人爭。”


    所謂守得雲開見月明,聽得香琬這樣說,鶯歌與花束真心為香琬高興,臉上皆掛了喜悅的笑,站起身來齊齊恭賀道:“臣妾恭喜貴妃娘娘!”


    “行了,你們已陪著本宮坐了許久,這份心意本宮領受了,承乾宮正辦喪事,按著規矩,你們也該前去祭拜祭拜,本宮就不留你們了。”


    “是,臣妾告退!”


    示意潤芝將她們好生送出去,紅羅留在香琬身邊替她搖著美人麵團扇。


    “娘娘,四阿哥驟然撒手人寰,承乾宮少不得要迎來送往,看樣子,太後娘娘的禁足令一時也起不到作用了,皇上那樣傷心,必定要親自前往吊唁四阿哥,奴婢擔心,皇貴妃娘娘會……”


    紅羅憂慮的也正是香琬心中所想的,收起方才的一臉輕鬆,香琬沉吟著吩咐道:“你去告訴寧姐姐一聲,皇貴妃好歹近過病人的身子,說不定也已經染上了天花,要皇上為著江山社稷,為著龍體康健,輕易不要與皇貴妃近距離接觸,要寧姐姐好好勸一勸,本宮相信,皇上會聽的。”


    “還有,承乾宮的宮人不是都奔散到各宮去做苦役了嗎?你暗中派人鼓動他們多加議論皇貴妃做盡惡事,最終牽連了四阿哥的事情,宮中人多嘴雜,議論得多了,自然會傳到皇上耳朵裏,本宮要皇上時時記得,四阿哥不該早夭,之所以這樣,全是皇貴妃一手造成的。”


    “娘娘說的是,皇貴妃娘娘現在是自作自受,自嚐惡果。”


    抬手扶了扶頭上繁重的珠釵花簪,香琬嘴角的笑意透出深深的冷漠來,“既然她一再地要想置本宮與玄燁於絕境之中,那本宮,就不會再讓她東山再起。”


    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今天,香琬早已不是那個對誰都會軟著心腸,最看不得別人眼淚的軟弱嘉嬪。


    為了孩子,為了母家,她也會擦亮雙眼,穩穩地走下去。


    雖說四阿哥的喪事規模遠遠超出了之前的大阿哥,但考慮到四阿哥畢竟是深染天花而死,屍骨不宜在宮中久留,僅僅操辦了三天,就好生將四阿哥下葬。


    四阿哥的棺木離宮那天,皇貴妃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哭成了淚人,幾次昏厥過去,一身白衣上到處都是灰塵。


    皇上見了,難免心裏憐憫,揮了揮手,示意守衛著承乾宮的侍衛全數退去。


    如此一來,也算是變相解了皇貴妃的禁足令。


    隻是兒子夭折,對皇貴妃來說是致命的一擊,縱然可以像往常那樣自由出入,她卻日日待在承乾宮裏,抱著小孩的衣物哭泣不止。


    這一天,陽光燦爛,柔儀坐在裏間做刺繡,香琬看著她纖細白嫩的雙手靈動地穿針引線,心裏很是欣慰。


    柔儀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那樣亭亭玉立的模樣,香琬有心培養她,不僅指了花束和一位繡娘教她女紅,還給她請了樂師來教她樂器,她果然是顆好苗子,樣樣都學得很好。


    “額娘,您看我這副百福圖繡得好不好?”她舉起手中繡了一半的刺繡,很是得意地說道。


    香琬仔細地瞧了瞧,很是滿意地點頭,“柔儀的女紅比額娘還要好一些,額娘可沒有你這麽心靈手巧。”


    “額娘又取笑女兒了,額娘那麽優秀,女兒望塵莫及。”


    伸出一隻手愛憐地摸摸她姣好的麵容,“本宮的柔儀最是花容月貌,從小就是美人坯子,等過幾年,額娘就要操心你的婚事了,你自小生長在景仁宮,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才好。”


    “額娘說什麽呢?女兒舍不得額娘啊,女兒不要出嫁。”柔儀離出嫁時間還早,聽到香琬打趣她,早羞紅了臉。


    “我們柔儀這麽好看,還不知道哪家公子有這麽好的福氣呢!本宮……”香琬笑說著,小腹突然傳來一股股陣痛,痛得她幾乎站立不住。


    本來還扭扭捏捏的柔儀轉身看到香琬煞白著臉就要倒下去,嚇壞了,“額娘,額娘,您這是怎麽了?”


    拚死護了小腹,香琬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來,“快,快去喊你紅羅姑姑,額娘,額娘這是要生了。”


    柔儀拚命點著頭,使出全身力氣,將香琬扶到床上躺下,這才飛奔出去喊人。


    迷迷糊糊之中,景仁宮寢殿的大紅帳子被放了下來,由紅羅指揮著,嬤嬤、丫鬟們依次進進出出,一切都井然有序。


    香琬知道自己能懷著這孩子到足月已是不易,無奈在孕期心情煩躁,且受了許多勞累,好不容易到了臨盆這一天,肯定要受不小的苦頭。


    可是沒想到,到了跟前,身子會這麽痛,不斷傳來的陣痛,幾乎要將香琬全身的神經撕裂,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弱小的宮女,縱然再疼,也使勁抓了身下上好的錦被,強打精神來。


    繡珠扶起香琬來,將一片參片放進她的舌尖下,“小姐,含著她,您會更有力,小姐,您可千萬要撐住啊!”


    勉力張開嘴巴,含了參片,又點了點頭。


    依稀聽得外麵傳來小純子的通報聲:“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寧貴妃娘娘駕到!”


    一疊聲的通報傳入香琬的耳朵裏,她蒼白一笑,“他們都來了,潤芝,你去,告訴皇上,本宮一切都好,本宮一定會盡力生下這個孩子。”


    “娘娘,您的情況……”潤芝遲疑著,隻因殿內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按照本宮說的去做就是,本宮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的。”


    紅了眼眶應了,潤芝轉身小跑著去了外間。


    嚐試著談起身子看向下麵,宮女們撐著的大紅灑金被麵晃得香琬頭疼。


    老到成熟的嬤嬤們不住地觀察情況,直到其中一人驚唿起來:“天啊,這可如何是好,貴妃娘娘腹中的胎兒體位不正,似乎,似乎隻能看到腳,這可怎麽辦啊?”


    疼得不能自已的香琬聽到這句話,頭“轟然”一下,似乎快要裂開,如果胎兒腳先出來的話,頭部在母體裏時間過長,很容易窒息而死,這也就是人們所最害怕的難產。


    “貴妃娘娘,為了您的鳳體安康,這種時候,您可以選擇舍小孩保大人,畢竟難產往往結果險惡,微臣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太醫在一旁跪著,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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