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自己再繼續悲傷下去,會動了胎氣,肚子裏的這孩子,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這種痛苦,香琬勉強收起所有的負麵情緒,深吸了一口氣,衝著花束蒼白一笑:“本宮知道,你放心。”


    花束這才放下心來,“娘娘能振作起來,奴婢就安心了,說了這一會子話,娘娘也累了,請先躺一會吧,奴婢去小廚房幫您看著爐子上的雞湯。”


    “你自己身子也才剛好,不許太累了。”目送著她往出走,香琬不放心地叮囑一句。


    迴過頭,衝著香琬暖暖地一笑,“奴婢知道了,娘娘歇著就好。”


    那一日在承乾宮,香琬挺著這樣笨重的肚子猛然摔了一跤,再加上與皇上說過話,心裏又急又氣,元氣大損,蘇醒之後,在床上一連躺了好幾天,才勉強能起身,好不容易離了湯藥,紅羅她們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小廚房裏每日煮了參湯為香琬調養著病體,身子終於好歹算是痊愈了。


    這一日早起,香琬難得有心情,便選了一件寬鬆的煙霞色暗花細絲百褶長裙穿著,叫繡珠幫著梳了一個皓月流星發髻,斜插一枝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並芙蓉金絲鏤空珠花,臨鏡自照,整個人氣色好了許多。


    “小姐,皇上前幾日叫內務府送了這海棠香粉來給小姐,奴婢給小姐抹點,增添點精神氣兒。”


    “嗯。”香琬點點頭,任由繡珠將香粉勻開,輕輕抹在她的臉上,香琬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略微有些不自在,“本宮許久沒有這樣梳妝打扮過了,看著還真有些不習慣。”


    “娘娘雖在孕中,但麵容姣好,配上這一身衣服真是好看極了。”潤芝端了玫瑰汁子水從外麵走進來,“奴婢服侍娘娘淨手,奴婢前幾日去花房,發現那兒的金盞花開得極好,便討了一些花瓣來,因而這玫瑰汁子裏還加了金盞花汁,聞著很清新呢,用完之後,雙手一定白白嫩嫩的!”


    香琬聞言伸出手,將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輕探入水中。


    “今兒個外頭天氣很好,本宮病了這麽多天,許久未去坤寧宮向皇後娘娘請安,這會兒還早,你倆陪本宮走一趟。”


    “是!”繡珠和潤芝齊齊屈膝應道。


    精心裝扮過後,香琬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太醫院太醫醫術精良,經過調養之後,之前的頭暈目眩消失了,反而神清氣爽,便放心地往坤寧宮方向走去。


    還未走進大殿,就聽到裏麵傳來的笑聲,原來是嫻妃、怡妃她們早早就到了。


    看到香琬走進來,眼裏一喜,忙站起身向她行禮:“臣妾參見嘉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親自將她們攙扶起來,“嫻妃、怡妃安好。”


    嫻妃走上前,一直將香琬送到她的座位旁,“貴妃娘娘身子可全好了?臣妾聽說娘娘最近胃口好了許多,昨天還特意叫人送了山楂餅給娘娘,娘娘吃著可還可口?”


    “那山楂餅酸酸甜甜,很合本宮的胃口,嫻妃有心了。”


    “貴妃娘娘身子好了,臣妾們也就安心了。”怡妃跟著附和道。


    感激地衝她們一笑,香琬看皇後一身華服坐在上首,忙收斂了笑臉,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臣妾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垂手站在一邊的青蕊已眼疾手快地走上前,將香琬扶起來,隻聽皇後關切地說道:“嘉貴妃這是大病初愈,本宮瞧著你精神氣兒好了許多,看來本宮吃齋念佛沒白費功夫。”


    自玄燁被送出宮後,皇後就請皇上幫著請了一尊佛,安放在坤寧宮裏,日日在佛前為玄燁祈福,衝著她的這份心,香琬也可以肯定,當初將玄燁托給皇後撫養沒有錯。


    “臣妾多謝皇後娘娘,臣妾那會是傷心糊塗了,玄燁自小就無病無災,命中注定有這一劫數,挺過去了,也就全好了,臣妾無論如何也該撐著點。”


    “本宮也是這樣想的,初初那幾日總是恍然若失,傷心得很,現在唯一能為玄燁做的,也隻有誠心念佛了。”


    “臣妾聽聞皇額娘為著這事,帶著蘇嬤嬤去了寶華殿好幾次,玄燁能得皇額娘和皇後娘娘如此,已是萬幸。”


    隔了數日,再見皇後,因為玄燁,香琬與她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但看到葉妃、恬嬪等人陸陸續續地到了,大殿裏瞬時坐滿了人,覺得不便再繼續說下去,也便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頭。


    眾人都知承乾宮裏的皇貴妃生四阿哥時費了好大的力,氣血大損,自生產後就一直臥床不起,因而也就不再等她,圍著皇後商量著一些事宜。


    不想過了一會兒,卻見皇貴妃由侍女扶著,緩緩進了大殿。


    想起那一日在承乾宮寢殿裏,她矯揉造作要留住皇上的模樣,香琬就感到一陣膩煩,看到她進來,便將頭扭向了一邊。


    皇貴妃自然注意到了坐著的香琬一身衣裙十分鮮麗,心內詫異,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對著皇後穩穩行禮,“臣妾來遲,還請皇後娘娘見諒。”


    “皇貴妃平身,本宮瞧著,皇貴妃的身子已經大好了,以後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才是。”


    “多謝皇後娘娘關切,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旨意。”


    嫻妃乜斜一眼嬌弱的皇貴妃,湊到香琬耳邊輕聲議論道:“臣妾聽聞皇上這幾日去您的宮裏去得勤了起來,臣妾也是生過如雪的人,哪就像她這樣一躺大半個月,無非就是借著生病,多留皇上一會罷了,現在知道皇上對娘娘頗為關心,躺不住了唄,站著總比躺著看得遠。”


    不想皇上漸漸恢複了對香琬的寵愛的消息傳得這樣快,香琬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小聲點,“這種話以後不許說了,小心惹禍上身。”


    嫻妃卻不以為意,“這滿宮裏誰不知道她慣會用心計勾住皇上的?娘娘怎麽會突然在她的宮門口暈倒,難道和她沒一點關係?宮裏人的心可都跟明鏡似的。”


    無奈地搖搖頭,香琬悄悄瞥一眼皇貴妃,沒有了眾人前段時間的眾星捧月,皇貴妃的臉上帶了些許的窘迫,正低聲與旁邊的葉妃說著些什麽,倒是她旁邊的寧貴妃,一改常態,無心與皇貴妃搭話,隻是一個人心事重重地坐著。


    在心底微微地歎息一聲,心不在焉地應和著旁邊人的問話,敷衍了許久,才終於等到皇後吩咐眾人散了。


    大殿中的人三三倆倆的結伴離開,香琬則有意放慢了步子,跟在寧貴妃的後麵。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直到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出現,香琬才走上前,踮起腳尖,幫寧貴妃扶正頭上斜溜著的翡翠鏤空珠釵。


    寧貴妃迴過身子,一看到是她,明顯地一愣,調整了許久情緒,才勉強鎮定下來,“嘉貴妃病了這麽些日子,人看著也消瘦了許多,就算大人沒胃口,肚子裏的孩子可餓不得,嘉貴妃要多注意飲食。”


    她關心的語調在這一刻仿佛穿越時空迴到了從前,香琬心裏一熱,隨即眼淚順著麵頰滑落了下來。


    生怕被別人看到這一幕,又知道這裏不是說話之地,便沒敢出聲,隻是緊緊抓了寧貴妃的手,陪著她一路迴了鍾粹宮。


    才進了大殿,香琬就屈膝道謝:“妹妹多謝寧姐姐讓福全跟著玄燁出去養病,他們兄弟倆自小一起長大,有福全陪著,玄燁一定會沒事的。”


    一句久違的寧姐姐,一句福全,讓臉色憔悴的寧貴妃也跟著泫然淚下,慌忙扶起她來,寧貴妃的眼裏滿是柔軟,“是啊,他們兄弟倆自小一起長大,就像本宮與你,這一路走來,也有六年多了。”


    環顧著熟悉的鍾粹宮,香琬感慨頗深,這時,她才知道,除了景仁宮,這鍾粹宮最有溫度。


    “是妹妹不好,不會處理事情,讓寧姐姐誤會了,這一次玄燁生病,妹妹才知道,等不來皇上的那種絕望感,那會福全生病,妹妹不僅渾然不知,還一味留了皇上在景仁宮陪著玄燁玩耍,還請姐姐原諒妹妹,否則妹妹終究寢食難安。”


    母憑子貴這個道理,寧貴妃懂,所以才會覺得自己在宮中沒地位也就罷了,隻能期盼著福全能多得皇上一點青睞。


    而皇貴妃,也是抓住了她的這一點小心思。


    寧貴妃自嘲地一笑,“也是本宮不對,輕易就聽信了皇貴妃的話,以為隻要幫她這一次,離間了你和皇上的感情,再和你保持距離,送了福全去承乾宮,她就一定會幫著本宮扶持福全,卻忘記了那一日你產下玄燁時,皇上對本宮說的,要本宮與你,一起同心協力,撫養這兩個孩子長大成人,本宮該相信你的。”


    皇上這話是在香琬昏迷之時,隻對寧貴妃說的,現在再迴過頭來,落入香琬耳朵裏,讓香琬心裏猛地一熱。


    她相信,皇上說這話時是真心實意的。


    那時候的她和皇上,是那樣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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