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猜中了心事,無奈,長長歎了一口氣,“隻有你知道本宮在想什麽,也隻有你敢跟本宮說這些話。”


    “新後繼位,宮中很多事情轉了風向,娘娘心裏想的,奴婢感同身受”


    “但也隻能這樣走下去,摸黑走下去,不能迴頭。”


    “奴婢陪著娘娘。”


    點點頭,不願再說話,主仆二人一路無語,各有心思。


    從始至終,就像方才在慈寧宮所看到的,太後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或許從一開始,太後欣賞香琬的聰穎,要她陪伴在靜妃身邊,到靜妃而死,太後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痛苦,反而一力讚成皇上將香琬納為妃嬪,從那時候起,香琬就欠著太後一個人情。


    在太後的肯定範圍之內,香琬能受到皇上的恩寵,生下三阿哥,又能升為嘉妃,在這其中,太後賞賜給了香琬許多的東西,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為後來新後入宮做鋪墊,太後知道,到了跟前,香琬為了保住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太後的要求,太後也相信,在這後宮裏,惟有香琬能說得動皇上迎娶她的侄孫女入宮。


    等皇後懷了身孕,太後又親自送她登上皇後之位,博爾濟吉特氏家族的兩個女兒成為了紫禁城裏最尊貴的女主人。


    寧貴妃和香琬,則需盡心盡力輔佐皇後。


    退一萬步講,香琬,也是諾達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將赫貴人和葉嬪挪去冷宮的消息傳到兩宮,赫貴人已一副病歪歪的模樣,自然沒有力氣反抗,一直以來躲在自己宮裏的葉嬪出奇地冷靜,收拾了細軟,就跟著赫貴人進了冷宮。


    太後交代的這件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安安靜靜地得到了解決。


    倒是眾人看著被吊上一把大鎖的延禧宮,赫貴人徹底失寵的消息在六宮之中沸騰起來,宮女、太監們緊貼在一起互相傳遞著消息,眼神不時地看看坤寧宮的方向,都說這是皇後新上位後,大力鏟除赫貴人這類的舉措,為的是震懾各宮娘娘,不許各宮娘娘為了權勢地位,丟了本心。


    甚至有人傳言葉嬪之所以被遣送去冷宮,是因為她暗害嫻妃不成,恰好被彼時還是惠貴妃的皇後親眼看到,記在了心上,這是秋後算賬呢!


    又憶起從前的靜妃管理六宮時,方式簡單粗暴,肆意壓製,不能讓眾妃心服口服,她的這位侄女和她完全不一樣,很有手腕,麵上笑吟吟的,懲處奸惡絲毫不手軟,堪當皇上和太後的得力助手。


    如此,不出幾天,宮裏從上到下都對新皇後無比尊敬起來。


    坤寧宮成了當仁不讓的中宮。


    不過,隨著新後的興起,從前掌管後宮的寧貴妃倒漸漸將手中權力交還給皇後,自己沉寂了下去,每日隻是抱了二阿哥來逗弄,靜心陪著二阿哥長大,又恢複了從前做寧妃時那樣清心寡欲的模樣。


    “宮裏人的這些話無非都是為了給皇後娘娘造勢罷了,東拉西扯,什麽好事都戴在皇後娘娘的高帽上,明明小姐也有很大的功勞,他們怎麽不拿出來說道說道呢,所有的風頭都給皇後娘娘了。”繡珠一邊替香琬捶著腿,一邊小聲嘟囔著。


    好笑地看她一眼,“怎麽就這麽較真?外邊的人喜歡說什麽,盡由他們說去,咱們隻當聽玩笑話兒罷了,哪裏值得放在心上。”


    “小姐就是這麽好脾氣,奴婢替小姐委屈,宮裏這些人都是顛倒黑白的主兒。”


    戳戳她的額頭,“本宮知道你對本宮好,不過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咱們不得提著十二分小心尊敬著?何必去理會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閑話,你呀,總是這麽小孩子氣,這些話,快別拿出去說去,若是被人聽到了,還以為咱們景仁宮不敬坤寧宮。”


    “奴婢不會亂說的,小姐這麽辛苦,奴婢替小姐多捶一會,小姐您開心點。”繡珠隻是無意抱怨一下,自然不想惹得香琬不高興,笑嘻嘻轉了話題,專心替香琬捶著腿。


    花束抱了一束怒放的百合走進來,將它擱置在桌上,“以言傳言總是含了誇張在裏頭,不過,自皇後娘娘入主坤寧宮之後,這宮裏安分了許多,奴婢倒覺得是好事呢。”


    讚許地點點頭,“花束說對了,有人鎮住那些妖魔鬼怪,後宮安穩才是最好,咱們過好咱們的日子就是了。”


    晚點的時候,忙完了養心殿的事情,用了晚膳,皇上帶了吳公公,徑直進了景仁宮。


    這時候已經夜幕降臨,夜空中繁星閃爍,月兒如金鉤靜悄悄掛在天邊,夏風夾帶了白天的熱氣,輕輕拂在兩人的臉上。


    挪了貴妃榻到庭院裏,


    旁邊的小幾上擱了用井水湃過的西瓜,切成薄片整齊地碼在碟裏,小廚房送了一壺梨花釀,為了應景又拌了幾個時新的涼菜。


    紅羅等人識趣,早悄悄退了下去,隻餘香琬靜靜依偎在皇上的懷裏,抬頭欣賞夜景,享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


    款款起身,纖纖細手斟了一杯梨花釀,送到皇上手裏,自己則在一邊褪下滿頭珠翠,將瀑布般的長發散落下來,以手指做梳,一下一下梳著頭發。


    此時的香琬因著在自己宮裏,隻穿了一件極薄的縷金百蝶穿花圖樣紗裙,露出凝霜皓腕,腕上套了一對紅寶石手串,微微低頭,露出白皙的脖頸,一顰一笑之間,有梨花旋渦在小臉上浮現,十分動人。


    皇上一口一口酌著杯裏的酒,癡迷地看著半坐的香琬露出平常家裏夫妻之間那樣的小女兒情態,心裏歡喜,忍不住吟了一句:“春風十裏宮闕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這首詩原本是杜牧用濃墨重彩來讚美揚州一位歌女的盛世美顏,皇上稍加改動,是為了稱讚香琬在這宮裏最是美麗動人。


    恬然一笑,“臣妾多謝皇上謬讚,請皇上再飲一杯。”香琬說著,側過身子將一杯酒送到皇上的唇邊,看她媚眼如絲,皇上自然不會拒絕,一飲而盡,抓過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邊,俯下身子,略帶涼意的嘴唇貼上她的櫻桃小唇,緊接著一絲絲瓊漿玉液緩緩流入香琬的齒間。


    用這樣親密的姿勢喝了酒的香琬兩頰微紅,比酒還要醉人。


    攬了她在懷裏,愛不釋手地撫過她的眉心,她的眼睛,她的鼻子,“你是從天上來的仙女嗎?怎麽會如此美?朕總是看不夠。”


    羞赧地低頭一下,指著夜空中橫亙著的星河,“皇上慣會打趣臣妾的,仙女一定住在月宮,又為何會降落凡間?臣妾是陪在皇上,實實在在的人。”


    “不,朕的嘉妃一定是仙女,溫柔,漂亮,賢惠,朕每每看到好東西都想著送給你,大概也隻有仙女能配得上這麽好的東西吧。”


    皇上在她耳邊動情地說著,隨即掏出一塊用紅絲線係著的玉佩來,“這塊和田玉成色極好,本是極平常的東西,不過你看,這上麵的花紋像不像海棠花?那日朕與你在禦花園相遇,朕替你簪了一枝並蒂海棠,從那以後,朕覺得也就隻有你配得上海棠花樣的東西了,不過這塊玉本來體積很大,不適合佩戴,朕就叫匠人分割成了兩塊,做了一對同心玉佩,就算朕不能時時來瞧你,也有這玉佩陪著你。”


    皇上說著將玉佩放在香琬的手裏,香琬低頭細細看去,上麵的花紋果然有如浮動的海棠盛開,十分好看,再看皇上的衣服束帶上果然也係著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將臉貼在皇上的手背上,欣喜得快要流下眼淚,“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皇上待臣妾真好,臣妾一定會小心翼翼珍藏皇上的這份愛意。”


    “朕會將這塊象征你的玉佩隨時戴在身上,看著它,朕總能想起你來。”


    “臣妾待皇上的心也是一樣的。”


    因為太後的恩賜,她才能有機會來到皇上的身邊,所以就算是無形中成為了太後的一種工具,隻要能陪在皇上的身邊,隨之帶來的巨大的後宮爭鬥壓力,她也不會畏懼,隻會勇敢走下去,隻因隻有從容行走於這六宮之間,才能跟皇上在一起,才能實現他們無數次這樣親密相處時許下的諾言。


    再不濟,還有玄燁,正在逐漸長大的親生骨肉,永遠會將香琬與皇上聯係起來的情感樞紐,同時也是他們最傑出的結晶。


    “朕若無故,此玉必不去身,這算是,朕與你,時時刻刻相依相偎在一起。”


    夜空下,庭院寂靜無聲,和皇上靠得這樣近,香琬隻能聽到兩人的唿吸聲和心跳聲,手裏撫著同心玉佩,閉上眼睛輕輕觸碰著皇上的嘴唇,兩顆火熱的心迅速靠攏到一起。


    正在享受這股甜蜜的香琬突然被橫抱著離開了貴妃榻,皇上沉醉地看著懷裏的人,星星點點的眸子裏映著彼此相疊的影子。


    疾步向寢殿走去,香琬不自覺伸出手摟緊了他的脖子,喃喃喚了一聲“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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