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事,貴妃娘娘遇事要比娘娘多,一定幫著您想法子的,奴婢這就陪娘娘去鍾粹宮。”


    輕輕搖了搖頭,愈加堅定地向著景仁宮的方向走去,“這件事太後娘娘既然沒有找貴妃姐姐商議,本意是不欲她參與進來,既然隻交給本宮去做,那麽在另一位貴妃娘娘還未進宮之前,這件事不能公之於眾,本宮自己承著就是了。”


    不去鍾粹宮,不僅是香琬知道太後的用意,而且她實在不忍心打破寧貴妃現下心底埋藏的那個夢,她一向忐忑求得立足之地,最近其他宮的娘娘趨之若鶩地前往鍾粹宮殷勤伺候,赫妃的落寞,才讓她敢有了那個念頭,在新貴妃還未入宮之前,香琬不想前去打破她美好的幻想。


    寧貴妃自己位分貴重,又育有二阿哥,這樣獨一無二的尊榮就讓她多享受一段時日。


    等來日,新貴妃入了宮與她平起平坐,她的心態又會恢複平和。


    主仆二人一路走著,距離壓抑的慈寧宮越來越遠,香琬這才慢慢冷靜下來,一層一層分析起方才在殿裏發生的一切。


    太後從未用這樣居高臨下的態度跟她講過話,從一進去的嚴厲質問,接下來是諄諄告誡,直到確定了她沒有因為生了三阿哥而內心膨脹才在最後提出自己的要求,也就是說之前所有的環節都是在為太後最後的目的做鋪墊,從宮廷家事說到國家大事,說到最後,香琬已經無從拒絕。


    徹底想通透了之後,香琬暗暗歎了一口氣,太後的辛辣之處不在於當麵嗬斥妃嬪,而是如今日這般綿裏藏刀,讓人冷汗涔涔,但凡有不接招的念頭,就會被推入萬丈深淵。


    本想著親自前往養心殿伺候,不想這天皇上下了朝就徑直來了景仁宮,和香琬逗弄了一會兒三阿哥,才叫乳娘抱了下去歇著了。


    “你這位額娘可真是糊塗,換做是別人,早急著要朕給孩子起個名字,你倒好,孩子都出生十幾天了,竟連起名的事情提也不提一句,可不是真的糊塗。”


    皇上這樣提了一嘴,香琬才恍然想起還有這檔事來,自從產子之後,事務繁忙,皇上又要萬壽宮和景仁宮兩邊奔波,一時也就沒記起這件事來。


    沏了一杯紅茶奉給他,撒嬌地嘟起嘴巴,“臣妾才不願意為這事費腦筋,皇上不提,今日又提了,定是皇上要好好思量兩個最好的字,怕是這會早想好了,故意來取笑臣妾呢!”


    說著扭身叫繡珠拿來筆墨來,“皇上,臣妾來為您研磨,您把咱們三阿哥的名字寫下來,好不好?”


    無奈地捏了她水嫩的臉龐一把,“你這丫頭伶牙俐齒的,朕說一句,你能頂上許多句,朕可說不過你,不過朕還真費勁心思想了,這不,昨晚才得了個好字,這就寫下來,你看看好不好。”


    滑若凝脂的素手緩緩轉著墨條,探出頭去看皇上飽蘸了墨汁,十分有力地在宣紙上落下六個大字:


    愛新覺羅·玄燁


    欣喜地看著這六個字,笑吟吟地解釋道:“《老子》第一章有說'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皇上取玄為首字是取深厚、深奧之意。”說罷又盯著那“燁”字,“燁有光輝燦爛之意,皇上這是希望咱們的三阿哥厚積薄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呢!”


    深情擁她入懷,“你說得很對,朕對咱們的孩子抱有極大的期望,等你晉了嘉妃之後,就可以將孩子養在景仁宮裏,朕有時間就會來陪你們,咱們一起伴他成長。”


    皇上這話不知說了多少次,此時說來卻更顯情深,香琬卻無福沉浸在這股甜蜜之中,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成。


    半月之後,就是三阿哥的滿月禮,太後交代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與其忐忑地等待時機,不如就趁著皇上正對她柔情蜜意之時,皇上心情好,興許還能聽進去一言半語。


    收斂了衣裙,向後退了兩步,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臣妾多謝皇上為三阿哥賜名,臣妾一定不負皇上厚望,用心將三阿哥撫養成人。”


    見她如此鄭重,皇上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這是做什麽?身子才剛好一點,好端端為何要跪?”


    香琬挺直了脊背,聲音沉穩,“除此之外,臣妾還有一事相求,還請皇上允諾。”


    “到底所為何事?站起來迴話。”


    香琬並沒有依言站起來,凝重了神色,看向皇上,一字一頓地說出自己的請求,“請皇上迎娶太後娘娘的侄孫女入宮為貴妃。”


    “這話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怎麽他們要朕這樣做,就連你也來勸朕迎娶她,朕早就說過,不再挑選博爾濟吉特氏家族的女子入宮伺候,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臣妾雖為小小女子,但也能讀懂太後娘娘眼裏的焦慮,且不說後宮與前朝緊密相連,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就說太後娘娘在這其中努力地維係您與她老人家母家關係,這份艱辛,臣妾作為旁觀者看著,想著,內心感動不已,隻求皇上能體諒太後娘娘的為母慈心。”


    她早就清楚,這分明就是一場政治交換,容不得皇上自己喜歡不喜歡,她不願再拿煩心的朝廷國事來說服皇上,隻能從母子關係入手,讓皇上理解太後的一片苦心。


    “靜妃已是不可挽迴的慘案,朕現在迴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對於皇額娘的安排,朕不會接受的,你也不要再提這件事!”


    膝行至他的身邊,輕輕牽住他的衣角,“臣妾不願再看到皇上為了邊境之事日日唉聲歎氣,疲勞傷神,既然迎娶貴妃可以安撫人心,皇上何樂而不為呢?臣妾不是說要時時來陪著臣妾和玄燁嗎?但如若以後戰事頻起,就連臣妾也會跟著揪心不已,臣妾實在不願再看到皇上緊緊皺著眉頭的模樣。”


    “皇上,後宮妃嬪眾多,又何必在意再多一位貴妃娘娘呢?臣妾身為小小女子,也知道要顧及國家大局,迎娶貴妃是親上加親的喜事,科爾沁天高地遠,皇上不能時時親臨那裏,惟有交給親人鼎力守護一方部落,大清國土方會安寧,還請皇上三思。”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但香琬敏銳地從他眼裏捕捉到了一抹搖晃的光,“這和從前的靜妃進京之事有什麽不同?朕不知即將要迎娶的人是怎樣的人,怎能許給她如此尊貴之位?況且,況且,貴妃之位,朕最是中意你,怎能輕易給了別人?”


    聽皇上這樣說起他真實的想法,香琬才反應過來那次在慈寧宮請安,太後為何突然對她很是冷淡,原來是皇上在她麵前提及想要將貴妃之位留給香琬的事情,皇上的這個想法無意中與太後最初的計劃有衝突,因而太後才在她一進到大殿裏麵,就強勢命令她打消往更高處攀爬的念頭。


    嗬,這果然符合太後行事陰冷的風格,一切都要在她的掌握之中,哪怕那個人是一直對她畢恭畢敬的香琬,但凡觸及到她母家的利益,都會遭到她的打壓。


    罷了,這宮裏人與人之間,向來是絲絲縷縷聯係不斷,誰又沒有自己的一點小心思呢?所幸還有皇上啊,皇上對她這樣寵愛,這也就足夠了。


    於是強撐起笑顏,“臣妾早就說過,任何事情都不能割斷臣妾對皇上的情意,臣妾真的不在乎位分的高低,皇上不必考慮臣妾,隻要皇上能答應臣妾的這個請求,能體諒太後娘娘,迎娶貴妃娘娘,換得平和局麵,那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扶了她起來,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傻瓜,你怎麽就這麽好說話?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位分高了才能受人敬重,才能不被別人欺負,朕早就說過,位列妃位著實委屈你了,朕要你做貴妃、皇貴妃又有何妨?朕就是讓你……”


    伸出纖纖細指堵住皇上的嘴唇,莞爾一笑,“臣妾什麽都不要,隻要皇上疼愛臣妾,這就足夠了。”


    皇上的性子就是這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香琬相信他說這話時滿滿的愛意,隻是雖說皇上擁有天下,但也不是想做什麽就都可以的,譬如選立皇後,從來都不是拿皇上和她的感情來論及的,新的皇後需要前朝、後宮、家世高度統一方有可能坐上鳳座,香琬,她自知自己不能,因而也不願皇上再提這話,以免引起太後和其他人的不滿。


    “香琬,朕總覺得對你很是喜歡很是喜歡,為你做什麽都不夠,反而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朕該怎麽彌補你?”


    “那皇上就多來臣妾的景仁宮好不好?臣妾最近學了好幾道菜,皇上批折子就來臣妾這裏,臣妾幫你捶捶背,隻要能時時看到皇上,臣妾就是最幸福之人了。”


    “你說的,朕都記在心裏了,朕迴去之後會好好思量你今日說的話,等有了結果,朕叫吳良輔來給你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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